張三平另一只耳朵里卻傳來了楊一龍的怒吼聲:“來人,給我把這小子押下去關起來,三天不許吃飯!”
幾個寨兵正要上前,卻聽到屈彩鳳冷笑道:“楊寨主且慢,有些事情我們今天還想問問此人,若是你現在就把人給押走了,我們可就啥也問不出啦。”
楊一龍心中暗中糟糕,今天這兩個家伙看起來是有備而來,不懷好意,前些天他們一直是跟自己打哈哈,為的就是讓自己放松警惕,沒準就是在暗中探查什么,可是剛才那個死鬼寨兵頭目卻說過這,每天三更五更的時候看他們兩個都是在房中打坐,估計這幾天來自己跟張三平的私語也沒給聽到過,想到這里,楊一龍哈哈一笑:“二位上使,有什么想要問的,請隨便問吧。”
屈彩鳳對張三平冷冷地說道:“這位張軍師,前些天一直不見蹤影,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昨天的時候才又重新出現來陪我們去了那洱海水寨。是這樣的吧。”
張三平捂著自己的半邊臉,卻不敢再有半分剛才的狂妄之色,恭聲說道:“小的,小的前些天斷了兩根手指,需要在屋中靜養,所以,所以一時不能出來,這兩天感覺好了些,才重新出來陪上使的。”
屈彩鳳“哦”了一聲:“真是這樣的嗎?可我好像記得,你張軍師在斷指之后也沒有馬上治傷,而是陪著我們一起進了議事廳議事啊。怎么,當時剛斷指的時候沒有想到休養,等到議不了事了。就回去休養了?”
張三平咬了咬牙:“這些事情是我們寨內的私事,二位初來之時,這寨中的接待和招呼事宜,都要由小人來一手安排,是以剛斷指之后,小人也要陪同二位,這是小人作為寨中軍師和總管的義務。后來二位說不需要小人作陪了,小人才退了出來。也是把這些天的值守事務安排好之后,才自己去養傷,二位尊使,有什么不對嗎?”
屈彩鳳哈哈一笑:“好一張伶牙利嘴啊。張軍師,你說這些值守的人都是你這個大總管安排的,那就是說,這個偷聽我們說話,每晚偷看我們的家伙,也是你一手安排的嘍?”
張三平的眉毛挑了跳:“不錯,是小人安排的,此人姓鄧名二通,在山寨里也算是精明能干。小人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才安排他帶人值守的,沒想到此人不懷好意,竟然偷看上使。真是死有余辜。”
屈彩鳳的臉色一沉:“張總管,這個事情只怕沒這么簡單吧,你安排的人偷看和監視我們二人,然后此事一暴露,你就直接把劍架上人脖子,雖然最后是楊寨主一時沖動出了腳。可此人卻是死在你的劍下,你說這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點呢?”
張三平厲聲道:“吳護法。你的意思就是懷疑此人的監視和偷窺之舉,是在下所指使的嗎?”
屈彩鳳的眉毛一挑:“張總管,種種跡象都證明了這一點啊,你被我斷指在先,趕出議事廳在后,有充分的理由和動機指派一個親信來監視我們吧。”
張三平咬了咬牙:“這一切只是吳護法的個人推測,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僅憑此事來處罰在下,在下實難心服!”
屈彩鳳笑了笑:“確實,幫有幫規,寨有寨法,無論是天臺幫還是滾龍寨,都不能靠這點證據來定你張總管的罪,只能說你御下無方,有失察之罪。”
楊一龍一直眉頭緊鎖,心里也是一驚一乍的,生怕張三平頂不住壓力,把自己是沐王府的人這一點給抖落出來,等聽到這句屈彩鳳的口氣有所松軟時,馬上接過了話頭,笑道:“就是啊,不僅是張總管御下無方,我楊一龍也有管束不嚴之責,讓二位上使見笑了,回頭我一定重罰張總管,也會向全寨通報,讓各位兄弟都引以為戒。”
屈彩鳳搖了搖頭,臉色一沉:“那我想請問張總管,你在我們來的當天晚上,就悄悄地下了山,然后十幾天都不見人影,一直到前天的夜里才悄悄回來,這又是想要作何解釋呢?”
張三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平日里不是夜里足不出戶,就是白天的時候被楊一龍拉著到外面轉悠的這兩個家伙,又怎么可能掌握自己的行蹤,他的喉頭動了動,吞了泡口水,強辯道:“吳護法,你只怕是弄錯了吧,在下可一直是在寨中的,這些兄弟們都可以作證。”
一邊的幾個寨兵連忙七嘴八舌地說道這幾天張三平一直就在寨子里,從來沒有離開過,只不過白天的時候很少出來云云。
沐蘭湘轉向了楊一龍,笑道:“楊寨主,這些天你敢保證張總管在這寨子里嗎?”
楊一龍只覺得背上一陣發冷,這兩個家伙的可怕程度超過了他的想象,他只覺得似乎有一只無形的眼睛,這些天來一直在背后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他咬了咬牙,作出了一個決定:“這個嘛,我這些天一直忙著陪二位尊使,并沒有時間去看望張總管。”
張三平的臉色大變,從剛才的慘白變得通紅,而那幾個幫他作證的寨兵一個個也都收住了嘴,大氣也不敢透一口,悄悄地向后退了幾步。
沐蘭湘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這么說來,楊寨主也沒有看到張總管這些天在寨子里嘍?”
楊一龍深吸了一口氣:“我是沒有看到過,但這并不代表張總管就不在啊,我只是說,我因為這些天一直陪著二位上使,沒空去探望張總管而已。”
沐蘭湘的臉色一沉,聲音抬高了幾度:“楊寨主,你這個解釋不太能讓人信服啊。張總管可是你的總管,還是你的軍師,他給我們削斷了兩根手指頭還不忘了給寨子里安排布置這些天對我們的接待事宜。難道你作為寨主就對這些事情不聞不問?退一萬步說,就算楊寨主你白天陪我們,晚上總不要陪吧,又有什么理由這十幾天都不去看望一下受了傷的張總管呢?就算是商量安排一下這些天我們的行程和警衛之事,也總該碰個頭的吧。”
楊一龍咬了咬牙,一邊擦了擦頭上開始向外涌的汗水,一邊說道:“這個。是我的疏忽了,張總管在寨子里辦事一向讓我放心。所以他安排的事情,我沒有過問,至于晚上的事情,我沒有去看張總管。是不太應該,但上次張總管得罪了二位尊使,我怕在這時候見張總管會讓二位尊使不高興,所以才沒去。”
屈彩鳳哈哈一笑:“好個放心可靠,可靠到派人來監視我們嗎?如果這個人不是偷窺,而是下毒或者趁我們熟睡的時候行刺,請問楊寨主,這個責任又要由誰來負呢?”
張三平突然開口道:“好了,不用再這樣得理不饒人了。二位是高人,我們這點小把戲自然瞞不過二位的火眼金睛,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楊寨主。你這也太不仗義了,也莫怪姓張的不講面子。”
楊一龍面如死灰,抗聲道:“張總管,你什么意思啊,你辦事不利,所派非人。冒犯了二位尊使,不去反思自己的失誤。卻在這里說這種話,成何體統,我看你是傷了手指頭,連腦子都出問題了!來人,給我把張總管架回去,好好反省!”
屈彩鳳笑道:“別急啊,楊寨主,張總管既然有話要說,總得讓他說出來嘛,說完了以后你再處罰不遲。”她扭頭轉向了氣鼓鼓,紅著眼睛的張三平,“張總管,有什么就說吧,今天我們兩人在此,沒有人能讓你閉嘴的!”
張三平把心一橫,梗著脖子說道:“我張三平可不是什么滾龍寨的軍師或者總管,我真實的身份是沐王府的執事。”
楊一龍一下子象個泄了氣的皮球,向后軟了兩步,屈彩鳳秀目流轉,瞟了他一眼,“哦”了一聲,又轉而對張三平說道:“原來是沐王府的執事啊,失敬失敬了,只是我們乃是綠林山寨,你作為官府中人,打進這綠林山寨里,又要隱瞞身份,這是意欲何為?”
張三平哈哈一笑:“打入滾龍寨?你們也太高看這寨子了,在你們眼里,這是個綠林山寨,是你們巫山派,哦,不,應該是天臺幫的下屬,而在我們沐王爺眼里,這就是個土匪窩,結寨對抗朝廷,抗拒天兵,上回沐王調集重兵圍剿,本可將這寨子一舉鏟平,但念上天有好生之德,而滾龍寨的楊寨主也親至軍營,表示降服,沐王爺這才放了他一馬,只不過為了確保滾龍寨以后不會繼續為匪,特派了我在這里以軍師和總管之名坐鎮監視,明白了嗎?”
屈彩鳳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呵呵,原來是這么回事,這么說來,這些寨兵也都不是苗人,而是你的手下了?”
張三平點了點頭:“不錯,是我從沐王府帶來的,你們兩個使者,最好回去帶話給屈彩鳳,這滾龍寨已經歸降了我們沐王府,跟你們天臺幫再無半點關系,以后也不會再奉這羅剎令的指揮了。”
屈彩鳳的目光落在了張三平的那只纏著繃帶的手上,故作驚訝地說道:“哎呀,既然如此,我一時失手傷了張爺,這可怎么好呢我怕死沐王府了,你們不會砍我幾根手指頭以作報復吧。”
這張三平出自青城派,青城派一向在川中亦正亦邪,門下弟子也多是眼高于頂,狂妄自大之輩,而且往往多極為記仇,當年曾有出身青城的劍術高手,因為比劍輸給了使天蠶劍法的展霸圖,一直耿耿于懷,郁郁寡歡而死,臨死前還傳下遺命,要青城弟子以后設法偷取天蠶劍法的劍譜,以為自己報仇,而展慕白的福威鏢局全家給滅門的橫禍,也是因此事而來,因此青城派的門人弟子,即使是正道俠士也往往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只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當年屈彩鳳手下的巫山派勢力極盛之時,也曾深入四川,與峨眉派和唐門交戰,青城派一看有機可乘,便派出大批弟子企圖攻擊剛被巫山派搶下的幾個原唐門分舵,于是雙方結怨,屈彩鳳曾親自帶隊,將青城派從掌門木松子到一代弟子的兩百余名高手,在一夜之間全部擊斃,青城派從此一蹶不振,名存實亡。
而當年的松風劍客張三平有事外出,不在派中,這才躲過這一劫,所以在他的內心深處,對巫山派是又恨又怕,也正因為這原因,沐朝弼才有意派了這個跟巫山派有大仇的人來這滾龍寨充當眼線和監視者,避免滾龍寨和巫山派總舵之間再藕斷絲連。
若是換了幾年前,張三平是絕對不敢在屈彩鳳的使者面前這樣大呼小叫擺威風的,只是這幾年下來,他在這滾龍寨中作威作福慣了,一時間也忘了自己的斤兩,再就是認準了這兩個使者不敢在楊一龍的寨子里拿自己怎么樣,屈彩鳳畢竟新出江湖,勢力遠不如以前,在這云南之地也難敵沐王府,有這個后臺撐腰,讓他的膽氣也就得足了起來。
張三平聽到屈彩鳳這樣說話,哈哈一笑,還以為屈彩鳳真的怕了他:“哼,原來你們巫山派也有害怕的時候,回去告訴屈彩鳳,就說這滾龍寨以后就跟了沐王府了,叫她別再打這里的主意,還有,你前些天斷我兩根手指,識相的就留下三根來,不然管教你。。。”
張三平的話音未落,卻只覺得眼前一花,還沒看清對手的招數,右手手腕處便是一涼,轉而劇痛起來,他定晴一看,卻只見自己的右手已經齊腕而斷,一只斷手正落在地上,鮮血正在從斷腕處噴涌而出。
張三平又驚又痛,本能地想要反抗,劍鞘中的長劍被他內力一震,一下子飛到了他的左手上,卻只見到面前的“吳晴”忽然周身騰起一陣紅氣,外面穿的衣服一下子暴裂開來,化為片片飛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