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立倒吸一口冷氣:“李滄行?就是那個在落月峽一戰中名動天下的李滄行嗎?怪不得有如此的本事。@@,二位上使,此人既然是武當出身,又為何會加入錦衣衛,最后還要自立呢?”
屈彩鳳搖了搖頭:“這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我們在來之前,都曾聽大姐說過,當年巫山派總舵蒙難的時候,天狼曾經舍命相助過,雖然最后沒有救下大寨,但也因此跟錦衣衛總指揮使陸炳反目,我想他離開錦衣衛,也是這個原因吧。”
馬三立和楊一龍對視一眼,二人的眼中都閃出了一絲疑惑,楊一龍問道:“這天狼乃是錦衣衛,就算和宗主有私交,關系不錯,也不可能因此而背叛錦衣衛吧,再說了,我聽說錦衣衛總指揮使陸炳多次想要拉攏我們巫山派,難道這天狼不是奉命而行事嗎?”
屈彩鳳微微一笑:“天狼自己也是信了陸炳要斬奸除惡,匡扶社稷的話才進的錦衣衛,但是陸炳嘴上說得冠冕堂皇,卻為了自己的官位與家族最后又和嚴世藩聯合,這天狼原來的身份是武當弟子,落月峽一戰中師父死于魔教之手,跟魔教和他們背后的嚴世藩,可謂不共戴天之仇,陸炳跟嚴世藩重新結盟,背叛天狼,也就難怪他一怒之下叛出錦衣衛了。”
馬三立嘆了口氣:“原來如此,只是此人畢竟出身那些正道門派,跟咱們綠林不是一路人,宗主跟他的合作。真的沒有問題嗎?”
屈彩鳳毫不猶豫地回道:“沒有問題,不僅是大姐。我也信得過天狼,我親眼見過他幾次舍命相救宗主。完全不懷疑他的動機,而且這次也是在我們危難之時出手援助,冒著得罪整個武林正道的危險給我們提供了庇護,就是那天臺山,也是在這天狼的勢力范圍之內,算是他們讓給我們巫山派渡過難關的。”
馬三立的兩道白眉皺了起來:“上使,我這個人說話直,您別往心里去,但我總是覺得以前我們巫山派可是號令天下的綠林豪杰。羅剎令所到之處,各地的山寨豪強無有不從,可現在聽你這樣說,倒成了我們依附起了這個什么天狼,老宗主若在,只怕不會選擇這條道路。”
屈彩鳳嘆了口氣:“這個道理大姐也清楚,那天狼并沒有強行要求我們加入他的黑龍會,而只是見我們危難之時出手援助,我們受了人家的恩惠。便不應該再懷疑人家的動機,當年老宗主在時,并沒有碰到這種朝廷和江湖正邪各派都容不得我們巫山派,要聯手加以剿滅的情況。總舵之難,始于與嚴世藩的翻臉決裂,我相信如果老宗主在的話。也不會跟著這樣的奸賊一直狼狽為奸的。”
馬三立點了點頭:“這話說得不錯,其實從一開始我就不贊成跟官府攪在一起。我們綠林好漢,要的就是這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由。即使出于一時的好處,投靠了官府,以后也總會吃虧倒霉的,因為他們是官,我們是匪,天生就是對頭。”
楊一龍的眉頭一皺,插話道:“上使,我聽說宗主是因為那個什么太祖錦囊的事而得罪了嚴世藩,是真的嗎?”
屈彩鳳一聽到太祖錦囊,馬上變得警惕了起來,但臉上仍然不動聲色,說道:“什么太祖錦囊?楊寨主說的話,我聽不太明白。”
馬三立哈哈一笑:“楊寨主,二位上使是從塞北來的,不知道這事也很正常,此事當年老宗主也只跟我和你爹說過,并嚴格叮囑不得外傳,你今天在這里提及此事,實在是不太妥當。”
楊一龍向著張三平使了個眼色,張三平連忙退出了屋子,偌大的高腳屋里,只剩下了四個人,屈彩鳳的臉上面沉如水,對著楊一龍沉聲道:“楊寨主,這樣絕密的事情,怎么能對著外人說?”
楊一龍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一時心急,忘了還有外人在場。”
沐蘭湘接過了話頭:“算了,反正這太祖錦囊之事已經傳遍了江湖,吳老弟也不必過于糾結此事了。楊寨主,你說得不錯,嚴世藩和陸炳先后接近宗主,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取得這太祖錦囊,而宗主正是看破了這一點,加上知道了嚴世藩勾結蒙古人和倭寇,通敵賣國的事情,才毅然與他們決裂的。”
馬三立馬上說道:“既然如此,那個天狼就一定是真心嗎?他是不是也會懷了奪取太祖錦囊之心,才故意接近宗主的?”
屈彩鳳搖了搖頭:“不,宗主和我們說過,那太祖錦囊的下落,她早就告訴過天狼了,可是天狼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取出此物的念頭,他說這東西一旦出世,必然會引起天下大亂,野心家們會靠此起兵作亂,最后害的只是天下百姓。”
馬三立睜大了眼睛:“天底下真有如此不貪戀權勢之人?”
屈彩鳳微微一笑:“人各有志,天狼只想為自己的師父復仇,并不想奪取天下,如果他真是有野心的人,宗主也不會與他如此接近了。”
馬三立感慨道:“想不到江湖后輩之中,竟然也有如此人物,看來我真的是老了。本來我還想著這次宗主能取出這錦囊,然后靠著這東西奪取天下,為我們巫山派死難的兄弟報仇呢,可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那就是了,宗主也認同了這天狼的理念,不取錦囊報仇了?”
屈彩鳳點了點頭:“是的,我們和天狼商量過,那個錦囊取出來是沒什么用的,不可能靠此物就奪取天下,只會成為野心家手中的道具,所以不如就這么埋著,我們要報仇,靠著自己在東南一帶發展勢力就行,不一定要走起兵的道路。”
李滄行的話突然在屈彩鳳的耳邊響起:“彩鳳,這兩個寨主有點問題。那太祖錦囊的事情,你師父怎么可能告訴他們?”
屈彩鳳猛地一驚。身子不由得震動了一下,連手中端著的杯子也差點把水灑了出來。馬三立和楊一龍對視一眼,問道:“吳護法,老朽所言,有什么不對嗎?”
屈彩鳳也是經歷過許多大場面的人,經歷了一瞬間的慌亂之后,馬上又鎮定了下來,她輕松地喝了一杯水,笑道:“沒有,沒什么不對的。只是剛才我突然在想,這太祖錦囊之事,以前乃是絕密,即使是大姐,也只是在藝成之后才被老宗主告知此事,老宗主肯把這個天大的秘密告知二位,可真是對二位莫大的信任啊!”
馬三立哈哈一笑:“實不相瞞,老宗主當年來我們云南的時候,就是剛剛從大內取了這太祖錦囊。為了避禍而躲到了這里,當時為了救我們兩家,而不慎暴露了行蹤,更是惹得沐王府派大兵來圍剿。老宗主為了打退沐王府的軍隊,才不得已帶著我們夜闖軍營,向著當時的沐王出示了這太祖錦囊。這一切,只有我和楊老寨主親眼所見。想起來,歷歷在目如昨日啊。”
李滄行對屈彩鳳密道:“噢。還是有這么一層經歷,這倒是我疏忽了,彩鳳,對不起,你繼續問他們。”
屈彩鳳回密了一聲“嗯”,對馬三立說道:“原來如此,二位前輩把這個秘密保守了這么多年,真是難為你們了。”
馬三立嘆了口氣:“我們是親眼見識過那個太祖錦囊威力的,沐王府在云南可以說是獨霸一方的豪雄了,可是見了這錦囊照樣也只能退兵,所以我很奇怪當年楊老寨主和我兒子帶人去總舵支援的時候,難道沒有提醒宗主取出錦囊,就算不以此起兵,也能逼退那嚴世藩的大軍嗎?”
沐蘭湘微微一笑:“馬寨主有所不知,那個錦囊里的東西沒有厲害到直接就能號令天下的程度,就是現任皇帝在位,皇命也經常有臣子不遵的時候,更不用說已經死了兩百年的開國太祖皇帝的遺詔了,沐王府是大明的忠臣,在這云南為大明鎮守邊疆這么多代人了,所以他們認這遺詔,但不代表嚴世藩這樣的亂臣賊子也承認啊,到時候他若是得到了這太祖錦囊,沒準就可能自己想當皇帝了,大姐和天狼權衡利弊之后,還是決定不使用這東西。”
馬三立無奈地搖了搖頭:“實在是太可惜了,對了,這次二位上使來我們這里,有什么旨意要傳達嗎?”
屈彩鳳的嘴角勾了勾:“大姐對你們二位的情況非常關心,也很想知道她不在的這幾年里,滾龍寨和扣虎塘是如何渡過的,我們現在算是基本上安定了下來,對于一直忠誠于我們巫山派,哦,現在應該是叫天臺幫的老弟兄們,是一定要照顧到的,本來大姐說了,如果實在是有困難,無法堅持的兄弟,就來天臺山,不過我看二位現在是兵強馬壯,不至于此。所以我想聽聽這些年二位是怎么撐過來的,也好把這個經驗向其他分寨推廣。”
楊一龍哈哈一笑:“吳護法,其實前面我們已經說過了,這些年我們跟沐王府達成了協議,沒再打巫山派的旗號,所以他們也就沒再為難為我們。”
沐蘭湘“哦”了一聲,打開折扇,輕輕地搖動著:“可是剛才二位也說過,給沐王府交了一大筆錢才讓他們退兵,而且在上次總舵蒙難的時候,大部分的精英都戰死了,情況并不好,為何幾年的時間,就恢復到了如此的規模呢?”
馬三立嘆了口氣,眼神中也透出一絲落寞:“唉,不瞞二位,我們這幾年也算是昧著良心在發財,以前按巫山派的老規矩,是不能對這茶馬古道上的商隊下手的,即使攔截,也只是十中抽一成或者一成半,可現在為了盡快加強我們的實力,只有拋棄這些規矩,十中抽五了。”
這正是屈彩鳳想要問的,她不待沐蘭湘開口,就追問道:“這又是為什么,難道保持老規矩,就養活不了自己了嗎?”
馬三立搖了搖頭:“吳護法,你有所不知,我們跟沐王府休戰的一個條件,就是以后不得在這茶馬古道上對他們四大家將之一,白家的商隊下手,只要插了白家的旗子,我們就不得打劫,現在這道上的商隊,十家有七八家都給白家交了錢,掛了旗,剩下的那些商隊,再按老辦法抽成,只怕我們山寨連維持這么多弟兄的生計都不可能,所以也只能咬咬牙,對不掛旗子的商隊多收點了。”
屈彩鳳眼中的寒芒一閃,冷冷地說道:“這是可以理解的,但奪人錢財,也就是為了,為何還要取人性命?楊寨主,今天你是碰到了我們,天外有天,才沒有得手,若是那些不會武功的商隊,豈不是早就成了你們的刀下之鬼?”
楊一龍臉上的汗都出來了,把他臉上的那些抹著的油彩都沖出一道一道的,他站起了身,象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低著頭,輕聲說道:“吳護法,今天的事情是個意外,我們每次打劫的時候,是盡量不傷人的,以往的商隊,看到我們往往直接就跪地求饒了,然后交出錢財,我們也就放行,只是今天。。”
屈彩鳳的眉毛一豎,霍地一下站起了身,厲聲道:“只是今天碰到了我們這樣不愿意當肥羊一樣給你們宰的,所以你們就起了殺心,想要殺一儆百,最多只留幾個挑夫伙計的命,讓他們四處宣揚你們的厲害,以后再也不會有人敢當面反抗你們了,是不是?!”
楊一龍無話可說,嘴張了又張,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面紅耳赤,立在原地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馬三立的老臉立即板了起來,對楊一龍沉聲道:“楊寨主,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咱們雖然沒有掛巫山派的旗號,但畢竟跟了巫山派這么多年,當初老宗主定下的規矩,難道你就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