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算不上是生死存亡的關頭,但是已經稱得上是趙昊的危險時刻。
師妃暄的殺意之堅,還有徐子陵最后的選擇,都超出了眾人的預料之外,讓戰局發展到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場面。
婠婠心動了,一股驚人的殺機從她身上升起。
這一刻,她真的看到了將趙昊殺死的可能性。
不過她還在猶疑,婠婠不比師妃暄,她對趙昊的心思更加復雜。
趙昊來不及關心婠婠的想法,他現在最重要的是讓自己脫離險境。
趙昊本無意下殺手,可是徐子陵的死,將寇仲和跋鋒寒的火氣全部都激起來了。
雖然這不是趙昊所做的,但是他要承受徐子陵之死帶來的后果。
以趙昊的性子,他當然不會平白背這口黑鍋。
想殺我,那就拿自己的命來填。
趙昊周身劍氣涌動,整個人雖然沒有動作,但是師妃暄的色空劍和跋鋒寒的偷天劍在這一刻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停滯。
這本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以他們兩人的劍道修為,早已經和自己的兵器通靈,然而這一刻,色空劍和偷天劍就仿佛遇到了劍中的帝王一般,只能選擇俯首稱臣,不敢有絲毫的冒犯。
趙昊本身,就是一把無雙的神劍。
很少有人知道,趙昊一直都在用劍氣煉體,只是平日里他始終都將劍氣封印在內,根本沒有施展出來。
師妃暄以為已經知道了趙昊的極限,其實她知道的還很少。
這一點,就算是婠婠都不知道。而不管是宋缺還是寧道奇,都沒有將趙昊逼到這一步。
現在,師妃暄做到了,可是她不會感覺到榮幸。
她真正感覺到的只有震驚和失望。
趙昊真正的認真起來,開口說了一個字:“定。”
言出法隨是傳說當中的境界,趙昊肯定是沒有達到的,不過趙昊的本意本來也不是要定住三人,他真正的目標,是讓跋鋒寒和師妃暄的劍出現一瞬間的停滯。
這很短的一瞬間,就是他的機會。
言出法隨趙昊是做不到的,但是言出劍隨,對趙昊來說卻并不是一件難事。
無視寇仲的井中月以及師妃暄的色空劍,趙昊直取跋鋒寒的偷天劍。
攻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趙昊本想只進行一個單純的印證武學之戰,但是他們已經有了殺意,趙昊自然不會再客氣。
想要我的命,先拿你的命來填吧。
而在這三人當中,最好殺的,無疑便是跋鋒寒。
寇仲也看出了趙昊的意圖,心中一緊,井中月刀芒狂閃,幻化出重重刀氣,企圖阻擋趙昊的腳步。
師妃暄在一頓之后,也立刻便人劍合一,直奔趙昊而來,意圖與趙昊同歸于盡。
然而讓他們奇怪的是,跋鋒寒在這一刻不知為何,卻忽然真的停滯了動作。
寇仲和師妃暄不知道,趙昊雖然只說了一個字,但是攻擊卻已經如影隨形而至。
先天破體無形劍氣的犀利,是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還沒有領略過的。
跋鋒寒是第一個,不過他不會感到幸運,現在籠罩跋鋒寒的,只有死亡的陰影。
雖然趙昊僅僅是出了一劍,想要殺掉跋鋒寒是天方夜譚,但是要困住他,已經足夠了。
而真正的殺招,則在趙昊手中醞釀。
趙昊身體忽然拔地而起,避開寇仲的刀芒和師妃暄不死不休的攻擊,而后左手高抬,在太陽的映照之下,一把水晶般的長劍在趙昊的手中若隱若現。
這不是左手劍,而是因為趙昊的右手先前受到了創傷,所以不得不使用左手。
即便如此,趙昊的攻擊依然不減半分氣勢。
水晶般若隱若現的長劍,在趙昊的手中以力劈華山的威勢從天而降,目標直取跋鋒寒的頭顱。
跋鋒寒雙目中寒光一閃,他又何嘗看不出趙昊是將他當成軟柿子在捏。
跋鋒寒縱橫草原幾十年,在畢玄死后,他就是草原上當之無愧的王者,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遇到對手了,又何曾被人如此羞辱過。
趙昊的蔑視,于跋鋒寒而言無異于是奇恥大辱,不過在戰斗當中,跋鋒寒并不會因此就喪失理智。
相反,他將熊熊的怒火全都灌注在自己的偷天劍上。
“我真的有他以為的那么弱嗎?”跋鋒寒捫心自問,隨后,他終于開始動了。
趙昊的劍氣,終究沒有束縛住他。
“偷天換日。”
在這一瞬間,寇仲和師妃暄有一種錯覺,時空發生了轉變,天地發生了倒轉,甚至就連空中永恒的驕陽,在那一瞬間都失去了光芒。
跋鋒寒千錘百煉加生死體驗得來的功夫,他跋鋒寒一生所學,再加上“換日大法”而演化而成的新功法,也是跋鋒寒這一生武學的結晶。
偷天劍法,保留了其原來劍法一貫的狠辣刁鉆,更在原來的基礎上變得更天馬行空,去留無跡。
這才是跋鋒寒能夠繼承畢玄草原第一人,躋身大宗師之列的真正原因。
這一刻,跋鋒寒終于釋放出了自己的全部實力。
趙昊看似將他逼入了絕境,然而偷天劍法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留有余地,再生變化,于不可能的情況下戰勝敵人。
一如此時。
跋鋒寒這一記“偷天換日”,驚才絕艷,寓慢于快,舉重若輕,有君臨天下的氣度。即便在趙昊的氣勢壓迫之下,也絲毫不落下風。
趙昊眼中也閃過一絲驚艷,他和跋鋒寒的劍道之路截然不同,但是趙昊必須要承認,跋鋒寒的劍法已經自成一體,未必比他的理解差多少。
跋鋒寒真正差的,是全方位的素質。
劍氣四射,橫掃四方,當趙昊和跋鋒寒真正碰撞到一起的時候,就連寇仲和師妃暄都不得不暫避鋒芒。
四周崩散的劍氣,讓他們根本無法插手雙方的戰斗,只能等他們分出勝負。
他們并沒有等太久,因為趙昊和跋鋒寒之間的實力并非平分秋色。
當一切塵埃落定,寇仲和師妃暄看到的是一幕讓他們震撼到無語的畫面。
跋鋒寒手持偷天劍,只差一寸,就可以將偷天劍送入趙昊的胸膛。
然而他卻始終保持這個動作不動,不言不語,整個人似乎停留在原地思考人生,任憑趙昊在他面前不斷的咳血。
趙昊雙手空空,但是寇仲能夠敏銳的察覺到,在他的兩手當中,都有讓他心寒的劍氣閃爍。
仿佛兩條毒龍,隨時都能夠暴起殺人。
而跋鋒寒,就是死在了這兩把毒龍之下。
“你有兩把劍。”寇仲不能置信的說道。
師妃暄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可是她事先卻毫無察覺。
他們對于趙昊的認知,還是太留于表面,而趙昊對他們的了解,卻堪稱深入骨髓。
這就注定了結局。
“殷天子三劍,上品含光、中品承影、下品宵練,我手中的,正是含光和承影,承讓了。”趙昊面色蒼白,嘴角溢血,然而身上的氣勢卻越發高漲。
趙昊受傷了,但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察覺到,現在的趙昊比起最初更加危險,也更加強大。
“含光和承影,上古神劍,看不見的兩把劍。”師妃暄臉色瞬間煞白,整個人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內心的絕望越來越多。
為什么,為什么他總是有層出不窮的底牌。
為什么每一次到了最后,贏的總是他?
難道我在他面前,就注定是一個失敗者嗎?
師妃暄身上戰意消散,但是趙昊卻忽然凜然,寇仲也被師妃暄身上的變化吸引住了。
終南山上,被一片悲傷的氣氛掩蓋,似乎是因為徐子陵和跋鋒寒的死,也似乎是因為——師妃暄此時的狀態。
“悟道了。”趙昊皺眉。
在生死相向的戰場上,師妃暄卻突然陷入了天人合一的道境,只要她能夠完整的從道境中脫離出來,肯定會有一個脫胎換骨的變化。
武功到了師妃暄這個級別,苦修基本已經沒有了任何的作用,想要進步,便只能借助天地之力,每前進一點點,都需要莫大的造化。
現在的師妃暄,無疑便是擁有了這個造化。
根據個人情況不同,悟道的時間有長有短,長則三五天都不一定,短則幾個呼吸就可以結束。
顯然,此刻對于師妃暄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寇仲此刻對于師妃暄沒有絲毫好感,甚至他還想殺了對方,但是因為徐子陵臨終前的遺言,寇仲不得不改變自己的態度。
他要為師妃暄護道,武功大進的師妃暄,再加上至今依然還完好無損的寇仲,未嘗沒有和趙昊一爭甚至戰勝趙昊的實力。
畢竟雖然此刻趙昊身上的氣勢驚人,但是他先前的受傷總不是假的。
強行將自己的狀態提升到巔峰,這對于人的身體負荷是很重的。
寇仲不相信趙昊可以一直堅持,手中刀光一閃,寇仲頓時蹂身撲上,不給趙昊絲毫找師妃暄麻煩的機會。
寇仲的修為不俗,雖然還不及趙昊,但是差距其實已經很小了。
即便是再對寇仲不爽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雙龍在武道上的天資確實逆天,再配合他們天下無雙的氣運,所以也成就了他們獨一無二的地位。
現在的寇仲,實則已經超越了當年的三大宗師,更近一步。
只要他再踏出半步,就可以摸到破碎的門檻。
而且寇仲的戰斗天賦更是驚人,面對趙昊這種級別的強者,寇仲采取的戰斗方式是在很多人看來都十分不智,但是卻讓趙昊異常難受的——硬碰硬。
寇仲每一次的攻擊,都是大開大合,直取趙昊受傷的右手。
刀者,霸也,相比劍的優雅,刀擁有的只有鋒利和狂暴。
所以寇仲的戰斗方式也非常狂野。
面對境界超過他半籌的趙昊,硬碰硬無疑是將寇仲帶入了險地。
但是在他自己陷入險境的同時,他也成功的將趙昊拖進了泥潭。
趙昊右手上的傷勢,是實實在在的。
刀劍爭鋒,趙昊和寇仲以快打快,當刀劍第四十八次碰撞的時候,趙昊再也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右手的顫抖更是沒有絲毫的掩飾。
當然,寇仲也并不比趙昊強到哪里去,甚至更慘。
即便是龍游淺灘,那也依然是龍,哪里是這么好惹的。
寇仲身上破爛的衣衫和深淺不一的傷口,已經足夠說明了趙昊劍法的犀利。
當然,這本來也在寇仲的意料之中。
和趙昊這樣的對手為敵,想要不付出一點代價,這是不可能的。
只要結果是自己想要的,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更加讓寇仲欣喜的是,就在這個時候,師妃暄也醒了過來。
而蘇醒后的師妃暄,沒有絲毫的猶豫,從側面直取趙昊,色空劍上的犀利劍氣閃爍,讓人毫不懷疑此劍有開碑裂石的威力。
尤其讓人心寒的是師妃暄這一劍的速度,剛才的悟道,不知道給她帶來了何種感悟,居然讓她的速度暴漲,現在師妃暄的攻擊,和先前的趙昊十分相像。
往往當別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身形就已經幻滅,而下一刻,她就已經出現在了你身前,給你致命一擊。
寇仲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低吼一聲,井中月在他身前幻化出萬千幻影,刀芒驚天,代表了此刻寇仲無上的刀道修為。
而后幻影逐漸歸一,萬刀化千,千刀化百,百刀化十,十刀合一,井中月還是原來的井中月,可是這一刻,卻已經截然不同。
寇仲雙手握住井中月,一刀絕空而去,幾乎是和師妃暄的色空劍同時逼近了趙昊。
刀劍合擊,普天之下,也許無人可能。
這是現如今天下間各自站在刀劍巔峰之上的強者聯手一擊,威力足以滅殺掉任何人。
趙昊眼中閃過一絲瘋狂之意,他感覺到了強烈的生死危機,他甚至察覺到了空間似乎都即將破裂。
他很快就有了判斷,自己擋不住。
既然擋不住,那就不擋。
趙昊忽然向東南方位后退,似乎已經放棄了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