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聽聞你與景少是朋友,所以給你一點薄面。”那晟睿上人一字一句的說道:“誰知你這般執迷不悟,那就不要怪老朽了,你以為這區區懸山,能攔得住老朽么?”
“他當然攔不住。”海大師竟然又莫名的醒了,他笑瞇瞇的說道:“不過…我能!”
緊接著,海大師的身形在椅子上消失,隨后又從那晟睿上人的座下升了起來,他的身形完全由透明的流水凝成,連腦袋也是透明的,如幻影一般。
“混賬!”那晟睿上人發出怒吼聲,他的身體完全被流水包裹起來了,就像被困在水泡中一樣。
轟轟…隨著元力波動的爆發,晟睿上人座下的椅子立即粉碎,周圍的石板也出現了無數道裂痕,這座主殿建成的時間并不長,法陣幾乎不存在什么防御力,擋不住大圣級氣息的沖擊。
海大師的幻影露出獰笑,水流陡然開始加速旋動,那晟睿上人散發出的元力波動竟都被水流瓦解、吸收。
大殿中表面已恢復了平靜,眾人只能看到圍繞著晟睿上人旋動的水流在不停的扭曲、震蕩,而晟睿上人則在拼力掙扎。
下一刻,一道金光突然從晟睿上人的袖中穿了出來,透過水流,飛到了殿中,而水流內的元力波動立即如山洪般傾瀉出來,但只是剎那,水流立即合攏,填補了缺口,晟睿上人的元力波動再次被屏蔽了。
這時,無問大師的身影出現在那道金光前,他張開手中的書,向著金光合去,隨后金光便被書合在里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自己的本命法寶被收走,那晟睿上人氣得目眥欲裂,而他身側的小胡子抬起手,他的手臂上多出了一截黑糊糊的東西,周圍縈繞著幻影,好像是一只巨大的刺猬,接著一片極其細小的黑芒向著晟睿上人卷去。
黑芒先是洞穿了水泡,接著洞穿了晟睿上人的身體,最后從水泡的另一端透了出來,把主殿的厚墻硬生生轟出了一個大洞。
那晟睿上人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無數血絲飄入水泡中,讓急速旋轉的水流變成了淡紅色,隨后他再次開始拼命掙扎。
小胡子又發出了第二擊,成千上百道黑芒透入水泡,把那晟睿上人的腦袋打出了無數小孔。
那晟睿上人居然還沒死,他的表情變得格外猙獰,眼睛惡狠狠的看向了景公子,而景公子一直在那邊盤坐修煉,大殿中發生的事情與他無關。
接著水泡開始向內縮緊,晟睿上人的圣體已被轟破,他的肉身承受不住水流的擠壓、絞割,眾人能清晰的看到他的皮肉一片片被水流撕扯下來,只是幾息的時間,水泡內已變得一片通紅。
海大師駕馭著水流向著殿外卷去,無問真人把手中的書放在懷中,發出長嘆聲,小胡子也收起了自己的本命法寶,大殿重新恢復了平靜,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不過,地板上遍布著一道道裂痕,墻壁也出現了一個大窟窿,顯得很凌亂。
葉信搖著頭,那晟睿上人怎么說也是大圣中位的強者,最后就這么莫名其妙的被干掉了,而小胡子、無問真人和海大師相互配合默契,一個負責困住敵人,一個負責降服敵人的法寶,抵御敵人的反擊,一個對著無法動彈的敵人下毒手,他們肯定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了。
“你們想干掉他,在滅法世有的是機會吧?怎么偏偏要在我這里?”葉信嘆道:“我這大殿剛剛修好,就被你們搞成這樣?賠錢!!”
“按道理是應該賠的。”無問真人笑呵呵的說道:“但不要找我,找他。”
說完無問真人指了指靜坐修煉的景公子,小胡子走到景公子身前,伸手便在景公子額頭上彈了一下:“還魂了,喂喂,人家讓我們賠錢呢!”
景公子張開雙眼,他的眼神不像以往那樣靈動了,相反,顯得有些呆滯,小胡子本想伸手再彈,看到景公子的樣子,不由露出苦笑,隨后悄悄向后退了幾步。
“小景這些天心情一直不好。”無問真人也笑不出來了:“葉老弟口才一向犀利,或許你能勸一勸他。”
葉信看向景公子,隨后點頭道:“我知道了。”
“我和小胡子到外面轉轉,不來打擾了。”無問真人說道。
無問真人和小胡子走到殿門時,無問真人突然取出一只小瓷瓶,從小瓷瓶里倒出了一些液體,抹上眼睛上,接著回頭看了葉信一眼,他神色不動,但轉過身之后,胡須便開始顫抖起來,一邊的小胡子感覺到什么,急忙說道:“什么東西?給我也抹一點。”
“滾!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無問真人氣急敗壞的說道。
小胡子和無問真人都離開了,景公子一直在用呆滯的目光看著墻上的大窟窿,默然不語。
葉信低頭翻閱著備案,他知道景公子的心情為什么不好,剛才他已對那晟睿上人生出了殺意,但沒動手,是小胡子他們把人干掉的,這當然是出自景公子的授意,晟睿上人是景公子師尊的客卿,下這種決定,心情肯定很復雜。
過了十幾分鐘,葉信感覺已經冷卻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緩步走到景公子身邊,見景公子還在發呆,他笑著說道:“怎么一直哭喪著臉?怕我訛你?”
景公子眼神閃爍了一下,抬頭看向葉信:“葉信,你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道理沒錯吧?”
“沒錯。”葉信沉吟了一下:“但既然是道理,那就不能用對與錯來評價了。”
“為什么?”景公子說道。
“因為這世上的道理太多太多。”葉信說道:“而道理與道理之間總會不停的相互沖撞、傾軋。”
“什么意思?我不太懂。”景公子說道。
“舉個例子說吧,一個人拜入宗門,他的師尊把他領上路,助他修行,同時他又結識了一個雙修道侶,彼此生死與共、患難相依,后來有一天,他師尊看上了他的雙修道侶,令他讓出來,還許諾給他更多好處,你說他讓還是不讓呢?不讓,沒有師尊的教誨,哪有他的今天?讓,他便成了一個背叛者,令人不齒。”葉信說道。
景公子眨了眨眼。
“再舉個例子,一個修士收了一個弟子,后來他的弟子出去游歷,殺傷了另外一個宗門的弟子,那宗門興師問罪,你說他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弟子交出去?不交,有違公義,憑什么你的弟子做了壞事可以不被懲罰?人家的弟子就白死了?交出去,身為師尊,是不是應該盡最大努力庇護自己的弟子?何況你讓其他弟子怎么看你?“葉信說道。
“如果是你,你會把雙修道侶讓出去么?”景公子突然說道。
“不讓。”葉信說道。
“你是那個師尊呢?把弟子交出去?”景公子又問道。
“不交。”葉信說道,隨后頓了頓:“你呢?”
“如果我有雙修道侶,是肯定不會讓的。”景公子說道:“至于弟子么…得仔細問問事情經過,如果錯在他…”
“這就是我們的不一樣的地方了。”葉信說道:“不管錯在誰,我都不會交,我的弟子只能由我自己來處置。”
“夠霸氣…”景公子勉強笑了笑。
“人生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這里,不管是誰,都會不斷的面對一個個選擇,做出決定,大到生死存亡,小到吃什么飯、穿什么衣服、走哪一條路,而你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有可能影響到自己的未來。”葉信說道。
“扯淡!我穿什么衣服還能影響到未來?!”景公子叫道。
“可以的啊。”葉信笑道:“假如你今天突然想精心打扮一下,穿上最得體的衣服,神清氣爽出門,結果正巧遇到了一個女子,你們一見鐘情,成了生死相依的道侶,可如果你一身邋遢,你們只是擦肩而過,她根本沒注意你,然后再無法相遇,她永遠不會出現在你的生命里了。”
“你這簡直…”景公子瞠目結舌:“按照你的道理,以后我連穿什么衣服都要想很久么?!”
“不要去想,隨緣而行、隨心而住。”葉信說道。
“你這半天說得全是廢話啊…”景公子露出苦笑。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在道理之間的相互碰撞傾軋之中,所有人都在不停的做出選擇,每個人的選擇不同,才會出現各種各樣的人生。”葉信說道:“我經歷一次次選擇走到今天,成了葉信,你經歷一次次選擇走到今天,成了景公子,無所謂對錯,坦然面對而已。”
景公子愣怔了片刻,發出悠長的嘆息聲。
“你和那晟睿上人的關系很親近?”葉信說道。
“他算個屁。”景公子說道。
“那你一直哭喪著臉干嘛?”葉信說道。
“晟睿上人…讓我的老家人去稟報我師尊。”景公子的情緒又變得低落了:“我先后哀求過他三次,求他不要去…”
“然后呢?”葉信說道。
“他就是不聽,我沒辦法…他手中有飛書,我只能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了他。”景公子吃力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