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飛出了寶莊,回到地面上,但葉信并沒有下令停船休息,位于前哨的修士只能繼續向前飛,在炮臺上,葉信似乎談興很高,一直在向泥生詢問著長生世的事情,還經常發表自己的看法。
一邊的真真卻莫名變得不想說話了,默默聽了良久,見葉信和泥生說得沒完沒了,她有些忍耐不住了,在葉信耳邊低聲說道:“是不是老十三那邊有危險?”
“什么?”葉信還沉浸在勾畫長生世的藍圖中,一時沒反應過來。
“小信,你不要瞞我。”真真說道:“每次到了非常緊張的時候,你牽掛兄弟們的安危,就變得非常喜歡說話,好像這樣能讓你放松下來,告訴我,是不是老十三有危險?”
“鬼先生怎么了?”泥生大驚失色。
葉信剛想回答,眼前的天地驟然變得格外耀眼,葉信和真真等人面對船隊前進的方向,沒有受到什么影響,而泥生和師東游同時閉上雙眼,發出低低的悶哼聲。
緊接著,一道洶涌的沖擊波瞬間掃過整支船隊,幾乎把船隊徹底打亂,葉信扭頭向后方看去,被襲來的強光刺得瞇起雙眼,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寶莊方向的上空升起了一道巨大的光幕,光幕足有幾十里甚至是上百里寬,而在光幕外圍,推動著由無數泥沙石塊組成的巨浪,向著周圍膨脹著。
這一次不用葉信下令,每一艘證道飛舟上的修士都在拼命運轉法陣,讓船的飛行速度達到極限,而炮臺上的龍青圣始終就沒離開過法陣,好似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在光幕升起的同時,他已開始全力運轉法陣。
船隊已失去了隊列,亂糟糟一團向著遠方飛掠,足足飛了半個多小時,眼見后方的煙塵失去了勢頭,逐漸平息,船隊的速度才一點點慢了下來。
真真的臉色顯得有些陰沉,一直在死死盯著遠方的塵煙,而泥生和師東游等人都離開了炮臺,他們要到每一艘證道飛舟上巡查一遍,安撫人心并且查點損失。
“真真姐,十三不會有事的。”葉信輕聲說道,其實看到修羅王釋放出這么大的破壞力,他的心也有些發沉。
“我知道。”真真勉強笑了笑。
“你不會…怪我吧?”葉信笑得同樣有些勉強。
“怪你做什么?你從小就喜歡護著他,如果不是必要,你不會把他留在那里的。”真真說道:“放心吧,我沒事,只是…好久沒有過這種想法了,有些不太適應。”
“什么想法?”葉信急忙問道。
“嘻嘻…以前不敢告訴你的,現在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了。”真真又笑了笑:“在天罪營的時候,你和十三每一次出戰,我都會在心里假想你們再也回不來了,然后我該怎么做,才能把天罪營帶回家,實在不行,我要用什么辦法投降,可以得到大召國的信任,再慢慢替你們報仇。”
葉信默然良久,隨后低聲說道:“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真真一字一句的說道。
‘向死而生’是葉信締造的軍魂,他要求每一個將士在出戰前,做短暫的想象,想象自己這一戰必定會死在戰場上,第一次的效果很一般,但以后每一次出戰,他還是要求戰士們去想象,不過,內容換成想象自己在上一次激戰中已經陣亡了。
一次次的重復,形成了一種心理催眠,天罪營中很流行一些內容非常相似的口頭禪,譬如說,老子早就賺夠了,我早就死過幾次了等等,因為心理催眠,天罪營的將士都把自己當成已經死去的人,現在每斬殺一個敵手,哪怕是每一次呼吸,都是占了便宜,一個個變得如狼似虎。
縱使到了現在,葉信的老兄弟們依然沒能從心理慣性中走出來,當初溫容準備截殺談勝邪,沈忘機等人是有些猶豫的,認為不應該在這時候與狄戰翻臉,是月虎、謝恩他們喊殺喊殺,給了溫容決定性的支持,反正活得夠本,別說一個狄戰,就算整個星殿的修士都在紅霞星門外等著,他們也敢對談勝邪下手。
片刻,泥生和師東游等人返回了炮臺,葉信對師東游說道:“師老,通往長生世的法陣什么時候能開始運轉?”
“主上已經決定了?”師東游頓了頓:“三個月左右。”
“如果把法陣設在浮城呢?”葉信又問道。
“浮城?難道主上是要把整個浮城都帶入長生世?”師東游驚呆了。
“做不到?”葉信說道。
“我不知道,歷代殿主從沒有誰試過。”師東游苦笑道。
“溫容,你讓楊宣統跟著師老一起走。”葉信說道:“既然是他提出的想法,也要由他來實施。”
“知道了。”溫容說道。
“如果是要把浮城都帶過去…那必須要在浮城上下都刻上陣圖。”師東游說道:“如此時間就長了,全力以赴的話至少也需要八、九個月,而且會消耗無計其數的上品元石。”
“元石不成問題。”葉信說道,隨后他看向真真:“真真姐,你也和師老一起走吧,要不然先返回光明山,小天界內恐怕還有隱秘。”
“你亂扯呢?我的日月匣不要了?”真真白了葉信一眼。
葉信無話可說了,他是擔心萬一鬼十三有個三長兩短,真真接受不了,所以想把真真支開,但真真的理由是無懈可擊的,日月匣還在寶莊內啊!
整支船隊一分為二,師東游帶著一半修士趕赴星殿,準備把星殿的法陣拆下來,移往光明山的浮城,剩下的修士在原地休息,寶莊被的妖靈死得差不多了,等煙塵平息,他們還要回去尋寶。
只是大家低估了爆炸的威力,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了,爆炸中心地帶依然卷動著無數火光和細碎的電光,距離十余里遠,便能感覺到熱浪撲面而來,根本沒辦法靠近。
葉信只得下令大家繼續等待,他無心休息,一直坐在矮山上看著遠方熊熊的火光,真真的也一樣,溫容知道葉信心情很不好,自然陪在葉信身邊,三個人默默靜坐的身影,恍若雕像。
這一等就是三天三夜,地下深處,有一塊爆炸形成的空間,很狹小,最多只有幾平方米,下方的泥土突然動了動,接著一塊殘破的石碑一點點從泥土中拱了出來。
石碑上流淌著黑色的火焰,接著火焰分成兩縷,分別流向石碑的兩端。
隨著黑色火焰的凝結,鬼十三的身影在石碑左側緩緩成型,他現在是赤身裸體,長長吸了一口氣,接著喃喃說道:“奶奶的…差一點就翹了!”
一團綠色的火焰在石碑上方升起,凝成了火玄尊者,接著火玄尊長張開嘴,從口中吐出了一柄戰斧。
鬼十三接過戰斧,在手中隨意揮舞了幾下,隨后露出微笑:“還好,沒有讓信哥失望。”
其實最難的不是避開妖皇驚天的最后一擊,而是奪下并且封印住驚天斧,因為葉信對驚天斧是勢在必得的。
鬼十三把戰斧放在地上,伸手在石碑上了摸了摸,掌心中多出了一枚戒指,他把戒指戴在指節上,接著手中多出了一套衣物。
鬼十三開始穿戴衣物,他的眼角突然瞥到什么,動作變得僵硬了,隨后俯身在石碑上輕輕撫摸著,石碑已變得殘破不堪、千瘡百孔,就像是由無數塊碎石強行粘在一起的。
鬼十三的嘴角不停的抽搐著:“完了…這證道世是白混了…用信哥的話是怎么說來著?辛辛苦苦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事實上鬼十三為了奪下驚天斧,被妖皇驚天的最后一擊轟得粉碎,幸好他在淬煉鳳四時,參悟了鳳四的法門,他也擁有了涅槃之力。
被打成黑火的狀態,他已失去了感知能力,為了找到可以恢復的空間,不知道在地下鉆了多久,到現在才看到自己的云墓碑已經被毀得不成樣子了。
換成葉信,沒辦法做到兩全,如果要奪下驚天斧,他就不可能避開妖皇驚天的最后一擊,如果要避開妖皇驚天的最后一擊,便會和驚天斧失之交臂。
修羅王是在百余年前出現的,代表著耗去了萬年之久,驚天斧才得以重新凝練成型。
葉信和溫容、真真依然坐在矮山上,靜靜的看著前方,可以是感覺到疲倦了,溫容靠著葉信的左肩,而真真靠在葉信的右肩上,這時,鬼十三悄無聲息的在三人后方百余米開外一點點鉆了出來,笑嘻嘻的看著葉信三人。
葉信和溫容、真真都在凝視著遠方,神念也聚集在火云中,根本沒留意后方細微的元力波動。
“信哥真是會享受,左擁右抱呢…”鬼十三發出輕嘆聲。
葉信和溫容還好,真真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隨后尖叫一聲,便沖向了鬼十三,不過在距離鬼十三只剩幾米的時候,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了,驚喜的表情迅速被兇狠取代,接著伸出手擰住了鬼十三的耳朵,她本想說幾句狠話,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眼圈突然發紅:“你…以后不要這樣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