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普大王府在一片云的時代并不是一個重要的地方,他唯一的作用就是作為前哨看守沙漠對面的回鶻國。
更多的時候成為掠奪哈密回鶻的前哨站,從而達到以戰養兵的目的。
哈密的地勢實在是太有利了,地處南北天山要道,自古以來就商賈不絕,不論是回鶻王還是契丹人都把這里當做自家的菜園子,一旦蔬菜長好了,就來收割一頓。
以前的一片云也是這樣做的。
哈密國在鐵心源之前不是沒有人建立國度,只可惜有回鶻王和契丹人這兩條餓狼守在身邊,最終結果就是身死國滅,這也是一片云明明擁有十萬馬賊,依舊不在哈密建國的原因所在。
一片云在開始的時候一點都不羨慕鐵心源,生于斯長于斯他,清楚地知道,不論是回鶻王還是契丹人都不會允許這里出現一個國家的。
他們準備將哈密當成自己永遠的菜籃子和錢袋子。
等到回鶻王被喀喇汗人擊敗遠遁契丹荒原成為流賊,鐵心源又擊潰了穆辛率領的十萬喀喇汗大軍,他才覺得鐵心源或許能夠在哈密站穩腳跟。
如果鐵心源想要真正的統治哈密,就必須再一次擊敗契丹人,并且打的契丹人不敢再來才可以。
當他帶著死士營翻越了險峻的虎頭山,來到阻普大王府背后的時候,他覺得到了跟部屬們好好談談的時候了。
玉素普活不了多久了,他沒有皮膚的臉上,在不斷地向外滲黃水,即便是貼著一片麻布,黃水也會滲透麻布,從他的下巴處跌落下來。
只是這家伙似乎忘記了疼痛,整個人的精神健旺的厲害,懲治起那些不聽話的死士來,手段非常的殘忍,他最喜歡做的就是將人家臉上的皮膚剝掉,在這一點上,他恨不得全天下所有的人都沒有面皮。
死士們在山谷里烤著羊肉,不遠處的一個小山溝里橫七豎八的躺著百十具尸體。
這個山谷里原本居住著一小群契丹牧人,如今,他們的牛羊全部成了死士營的糧食,居住的帳篷也成了死士們睡覺的地方。
玉素普不吃飯,而是在折磨綁在架子上的三個人,該問的話早就問清楚了,他現在只是在單純的折磨人罷了。
一片云沒有阻止玉素普的變態行為,其余死士更不會理睬,因此,玉素普玩的非常開心,俘虜的慘叫聲越大,他就越是喜歡。
如果有可能的話,一片云更希望被綁在架子上受折磨的人是那個叫做樸固哲哲的死士營原首領。
從他進入死士營的第一天,他就想殺掉樸固哲哲,就是因為這個家伙的存在,自己才不得不領著死士營來到虎頭山,否則,他早在沙漠里的時候就折道向南了。
只要向南走上十五天,再向西走十天,就能到達西海固,鐵心源毀掉的西海固老城不過是表面而已,胡魯努爾拿走的西海固寶藏也不過是一部分罷了。
只要有人手,一片云就有一萬種辦法重新拉起一支龐大的馬賊團來。
“樸固哲哲,我們現在離開還來得及,你也知道一旦我們向軍城發起突擊之后會是一個怎樣的下場,老夫敢說,這六百人能活著回來的連一成都不可能有。”
一點云強壓著心頭的怒火,心平氣和的和樸固哲哲商量。
樸固哲哲是一個滿臉滄桑的回鶻人,年歲不到四十,看起來卻至少有六十歲,不但頭發已經斑白,即便是胡須也白了一大半。
他的眉毛耷拉著,即便是笑,看起來也像是在哭。
往嘴里送了一塊烤熟的羊肉,半晌,樸固哲哲才抬起頭看著一片云道:“我們和哈密王有約,只有在毀掉軍城之后才能自由的去別的地方。”
一片云獰笑道:“你到處看看,哈密王在哪?我們如今是脫困的獅子,飛翔的雄鷹,哈密王即便是再厲害,也不過是一頭野狗而已,能奈我何?
相信我,我們以后一定能有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美食,享用不盡的美女。
樸固哲哲走吧,死士營里有一半人都是你的族人,只要跟我走,你就是我們的二首領。”
樸固哲哲冷笑一聲,用沾滿油脂的手指指一片云笑道:“我親耳聽見你答應哈密王要毀掉軍城,現在距離你許諾的時間才過去了不到二十天,這就反悔了?”
樸固哲哲一句話將一片云懟的面紅耳赤,羞惱至極,如果他胯下的東西還在,他一定會那東西堵住他的嘴。
樸固哲哲瞅了一片云一眼道:“如果讓我在你和哈密王之間選擇,我寧愿相信哈密王,也不會相信你。”
說完話,就繼續吃東西,再也不看一片云。
一片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平靜的道:“鐵心源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明知道前面是死路也要走?”
樸固哲哲聽到一片云的問話,卻不理睬,拖出一個睡袋,弄了些青草鋪在底下,就準備睡覺了。
一片云得不到回答,狠狠地一鞭子抽在扒拉死人腦袋的玉素普的背上。
玉素普轉過身,迷茫的瞅著一片云。
他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片云嘆了口氣,重新回到火堆邊上,抱著雙腿瞅著燦爛的星空。
這就是他的困境所在。
可用的人手太少了,死士營里有一大半人是回鶻人,還有十幾個宋人和漢人,五六十個吐蕃人西夏人,真正屬于他的人只有不到兩百人,即便是這兩百人,在一起的時間太短,還無法確定他們的忠誠。
一片云從不相信鐵心源會把一群人和裝備丟給他之后就不聞不問,就像鐵心源也從來不相信他一樣。
他一定會有反制手段的。
一片云再一次嘆息一聲,如果事不可為,他決定就率領能控制的那兩百人離開這支隊伍。
樸固哲哲想要送死,他不想…
樸固哲哲瞇縫著眼睛瞅著火堆對面的一片云,摸摸懷里的那張卷軸,他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尉遲文要說等一片云徹底想要離開死士營的就把這張卷軸給他看。
卷軸樸固哲哲看過,就是一張很普通的哈密王畫像,畫的也很一般,也就那雙眼睛看起來傳神一點。
這樣的夜晚,誰也睡不著,樸固哲哲想想自家的事,也是暗地里嘆氣,一片云說的全是廢話,但凡要是有一點辦法,樸固哲哲也不想死,更不想給人家當死士。
這或許是自己看到的最后幾場星空了…樸固哲哲有些悲傷…
月光下的沙漠極美,白色的月光照耀在砂礫上,竟然隱隱反射著藍色的光芒。
蜿蜒起伏的沙丘上忽然冒出一支軍隊,軍隊全部步行,他們的戰馬就跟在后面,很明顯,馬背上馱著沉重的物資,戰馬在沙漠里走的非常艱難。
只有兩百多頭駱駝組成的輜重隊,顯得很是輕松,駱駝碩大的蹄瓣撐開落在沙子上,只下陷了一點就穩穩地站住了。
騎坐在駱駝上的阿大如同一個偉岸的魔神,兩顆油光锃亮的腦袋在月光下極為顯眼,不僅僅是他,他麾下所有的將士都是光頭,一來在沙漠中沒有頭發非常方便打理,二來,馬上就要開始夜間突襲了,所有人頂著一個大禿瓢不但便于裹傷,還方便分辨敵我。
兩顆腦袋一起湊在火光前瞅地圖,場面難看至極,這讓經過大將軍身邊的軍卒們無不掩嘴偷笑。
阿大聽見了也不再會,探手摩挲著自己的光腦袋對陪伴在身邊的火兒道:“火兒兄弟,你回去吧,剩下不足三十里地,我們能在天亮之前趕到關口的。”
全身縮在皮毛里的火兒嘿嘿笑了一聲道:“我就在五十里后,阿大,阿二,要是打不過就盡管往回跑,只要跑上八十里地,爺就能保你不死。”
阿二的一張臉變得極為難看,沖著火兒怒視,阿大卻一點都不在乎,一邊卷著地圖一邊笑道:“老子不是沒跑過,于闐國的時候就被穆辛攆的滿山跑,情形要是不對,老子自然沒有死撐的道理,能帶著全軍跑回來就不算逃跑,最多算是轉進,這是大王說的。
老火,你要把工事構筑好,別老子真的跑回來了,你那里卻拉稀。”
火兒笑道:“放心吧,能在沙漠里面大量的用木頭來修建工事的也只有我們能做到。
為了這座工事,我可是拆了沙漠里面的兩座太陽神墓地,堪稱堅不可摧。”
就在火兒準備回頭的時候,前面的哨兵卻帶著一個人快馬趕了過來,一點都不憐惜馬力。
另外一匹馬上坐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僧人,火兒停了下來,他想聽聽這些武僧想要干什么。”
武僧無視了火兒,僅僅對著阿大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大通話就傲然離開,連阿大地過去的酒囊都沒有接。
“那個禿驢說了些什么?”火兒沒好氣的問。
阿大打落火兒的兜帽,在他光溜溜的腦殼上拍了一巴掌怒道:“我們現在都是他娘的禿驢。”
火兒摸摸青噓噓的頭皮尷尬的笑道:“差點忘了,趕緊說,那家伙說什么?”
阿大抽抽鼻子瞅著前方道:“這些武僧追蹤一片云竟然找到了另外一條路,我打算跟上去看看,如果能從虎頭山對阻普大王府發起攻擊,效果應該會不錯。”
火兒瞅著沖自己眨巴眼睛的阿大怒道:“別想讓我幫你攻擊前面,鐵三百才是你的副將,老子不是,大王說了,一旦開始打仗,要我躲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