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堡隱藏在厚厚的云層之中,十分隱蔽。厚實的云層,不僅能夠起到掩護的作用,還能提供出色的防御。
三十二公里的北海之墻,成為阻擋神之血的最終防線。
但是此刻,北海之墻上已經出現零星的缺口。
每一座云堡內部,都有數面云鏡,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情況。云鏡上,敵人就像密集的蜂群,從四面八方撲來。
迎接他們的,是密集的湛藍箭雨,不時有神修被射中,紛紛墜落。
沒有射中的水元之箭,會在空中爆裂成一團團冰冷刺骨的寒氣冰屑。
被寒氣掃中的神修,身體會出現一個短暫的僵硬。每當這個時候,就會有沉重粗壯的湛藍標槍,突然從云墻之中激射而出,像一道閃電穿透神修,在其身上留下一個碗口大的血洞。
神修最怕的,卻是鎮神峰發動的攻擊。
鎮神峰能夠在五行之間轉換,發動的攻擊令人防不勝防。
有時是巨大的銀色光鐮,橫掃整個戰場,所過之處,神修無不攔腰被斬成兩截,鮮血傾灑如雨,凄厲的慘叫讓人毛骨悚然。
有的時候,會有幾枚竹籃大小的紅色火團落入戰場,火團陡然爆裂,數十丈方圓內皆為焦炭,無人生還。
或是突然地面躍起無數沙偶,緊緊纏抱著神修,撞向箭雨。
木修的手段很少使用,因為擔心藤蔓和植物遭受血毒的感染。
北海之墻下,尸骨累累。
陸慢慢忍不住道:“葉白衣瘋了嗎?”
云堡內的氣氛十分凝重。自從帝圣下令進攻之后,當天傍晚,葉白衣就發動了全面進攻。如同潮水般的敵人,給他們帶來極大的壓力。
他們和神之血交戰的經驗非常豐富,可是這次卻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撲上來的神修狀若瘋狂,令人不寒而栗。
第一波進攻,從傍晚持續到第二天拂曉。
水元力的湛藍光芒和神修的紅色血芒,把深沉絕望的夜晚照得亮如白晝,妖異可怖,連頭頂蒼穹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北海部從來沒有遭遇如此瘋狂的進攻。
當拂曉的晨光,隱隱照亮天際,太陽還未升起,蒼青寂冷的天空被硝煙熏得泛黑。密密麻麻的敵人潮水般退去,留下遍地的尸體。
未死的傷員躺在血泊之中,哀嚎慘叫,無人憐憫。
不時地,云墻內射出零星的藍色水元箭,終結受傷者的生命。
此時給他們一個了斷,免于痛苦,就是最好的善意。
俘虜和傷員,對北海部來說,是無法承受的負擔。他們既無人手看管俘虜,也沒有能力救治受傷的神修。
哀嚎漸悄,戰場重歸死寂。
太陽升起,溫暖的陽光,無法給這些倒地的尸體帶來絲毫暖意。他們失去光澤的瞳孔倒映著藍天白云,一動不動。
擔心尸體太多引起瘟疫,也害怕這些尸體的鮮血被神修利用。鎮神峰釋放的烈火,把他們焚燒成灰燼。
連續三天,一波接一波。
哪怕有北海之墻,大家都覺得有些吃不消。今天北海之墻就出現了缺口,差點被敵人鉆進來。是陸慢慢親自帶隊,把那些神修殺出去。
大家心中慶幸不已。
部首一直要求他們加固工事,他們不敢偷懶,當時許多人心里還是覺得不以為然。
北海之墻的規模,在整個五行天的歷史上,都屈指可數。好吧,五行天都沒有了,北海之墻能不能算在五行天的歷史上,都難說得很。
但是現在,所有人都覺得部首大人高瞻遠矚,實在英明。
規模空前的北海之墻,都差點被敵人攻破,要是之前那么單薄的工事,他們可能連三天都堅持不下來。
齊修遠的神情也很凝重:“葉白衣就是打算用人命填,不過除了這個,也沒別的辦法。”
赫連菲兒皺起眉頭:“這需要死多少人?”
三天的進攻,敵人起碼丟下了超過三千的戰士。
如此慘重的傷亡,是北海部上下難以想象的。他們和神之血交戰已久,很容易分辨出這次來的都是精銳,比他們之前交戰的士兵都要更加精銳。
三千精銳,換在北海部身上,基本上已經打殘,沒有什么戰斗力。一個戰部被打殘,哪怕在以前的五行天,也是極為重大的損失,可是葉白衣似乎完全不在意。
“他們人多。”師北海的表情很平靜,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我們之前就有討論過,安木達前輩隕落之后,全面戰爭就要開始。這是全面戰爭,這場戰爭只會一方徹底失敗才會結束。所以,丟掉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這場戰斗會比我們想象得更困難。”
其他幾人都沉默不語,他們知道,部首大人說得沒錯。
師北海沒有理會他們,自顧自道:“葉白衣不是傻瓜,他選擇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打算。現在我們要搞清楚,他的打算是什么?”
赫連菲兒沉吟:“這么不顧傷亡,不像葉白衣的風格,葉白衣對士兵非常愛護。屬下覺得可能是他迫于帝圣的壓力,才用這么極端的方式。”
齊修遠目露精光,接口道:“我們能不能從另外一個方面想?葉白衣必須突破北海之墻,換作我們,該怎么做?低強度的試探攻擊,沒什么意義。而且這樣很容易變成添油戰術,對他們非常不利。高強度的進攻,他們的傷亡很大,我們人員損失很小,但是注意,我們的精元豆消耗很大。”
赫連菲兒臉色微變。
師北海轉過臉對赫連菲兒:“去問問,我們的精元豆還有多少?”
赫連菲兒轉身飛奔而去。
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
鎮神峰不需要動用精元豆,它們本身就擁有充沛的元力。但是戰士元力的恢復和修補北海之墻,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元豆。沒有精元豆,士兵恢復元力需要起碼十個時辰。
如果精元豆不夠,北海之墻除了鎮神峰還能持續地發揮作用,其他元修的戰斗力就要大打折扣。
這三天來,他們被敵人瘋狂的進攻壓得喘不過氣,神經始終高度緊繃,誰都沒有想到精元豆上。
片刻后,赫連菲兒回來,她的臉色很差:“庫存的精元豆,只剩下一半。如果戰斗還是這個強度,我們堅持不了多久。”
云堡內徹底安靜下來。
師北海很沉著,他問齊修遠:“這幾天戰斗的幻影豆莢做好了嗎?”
齊修遠不知道為什么老大這個時候還問起幻影豆莢,但是他點頭:“都做好了。”
“之前讓你聯系的消息村,都有聯系嗎?”
“有聯系,最大的幾家都有聯系。”
師北海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敲著桌子,道:“把這些幻影豆莢發給他們,記住,在最后告訴大家,我們現在急缺精元豆。”
齊修遠眼前一亮:“是!”
陸慢慢忍不住道:“大人,您是擔心天心城…”
師北海點點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到現在為止,援軍還沒有到,我們還是孤軍奮戰。雖然不知道長老會是什么想法,現在來看,他們似乎并不在意我們能否守住。”
其他人臉色齊齊一變。
“世家和新民割裂,葉琳兒的長老會權威是個問題。中央三部可以理解為對付岱綱,那天鋒和兵人呢?為何遲遲未來?”
師北海表情淡然,但是言辭如刀。
“葉夫人之前的話,就是能看得出,她想把其他人當炮灰。”師北海搖頭:“都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算計自己人,實在讓人心寒。”
齊修遠看著師北海:“那我們…”
師北海搖頭:“我和你們說這些,不是為了動搖你們的信念。而只是想告訴你們,這場戰斗將會比你們想象得更加艱難。”
陸慢慢急聲道:“大人,他們不仁,我們何必…”
師北海的目光注視之下,他說不下去。大人的目光并沒有憤怒和升起,而是異常平和,但正是這種平和,讓他無法說下去。
讓大家沒有想到的是,平日里不茍言笑的大人,竟然露出了微笑:“我們是為葉琳兒而戰嗎?不是,我們是為我們的家人、親人而戰。北海部是長老會的北海部嗎?不是。我們捍衛的,守護的,是我們身后的人們。不管他們是新民還是世家,不管他們是哪座城。這是我們的使命,我們北海的使命。諸君莫忘。”
說著說著,師北海臉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肅穆和莊重。
眾人只覺一股熱氣直沖頭頂,轟然起身行禮,應諾:“是!”
師北海環顧眾人,瞇著的眼睛里,光芒閃動,語速飛快,擲地有聲。
“命令!除鎮神峰照常,所有元修標定攻擊線從五百丈,調整到一百五十丈。”
“是!”
“命令!全體元修分成三隊,我、赫連菲兒、陸慢慢各統率一隊,分批戰斗,分批休息!”
“是!”
“命令!齊修遠統率所有工匠,從現在開始,往后修建工事和防線。授予當地征調之權,可以征調當地元修、工匠。”
“是!”
師北海深吸一口氣,莊重道:“各位,這場戰爭會持續很長時間,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不要因為敵人強大而氣餒沮喪,不要因為暫時失利而喪失勇氣。我輩北海,戰意永不枯竭。”
“我輩北海,戰意永不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