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突然覺得自己這八世人生都白活了。
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殺手會親口告訴別人,自己是一個殺手的。
除非…
那個人是任務目標。
可夏生很明顯不是。
原因很簡單,那女人在說完這句話后,便繼續陷入了昏迷。
也就是說,她實際上是想用這句話來說服夏生,讓他來救自己…
這是,什么邏輯?
若是換個普通人,恐怕早就被她這句話給嚇跑了,心腸歹毒些的沒準兒還會補上兩刀,以防對方事后來找自己麻煩。
好在夏生不是個普通人。
所以他只是站起身來,以一種無比憂傷的目光望向天空,由衷地感慨道:“真是蠢貨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不遠處的秦嫣聽到這話,立刻滿目警惕地問道:“你罵誰呢!”
夏生轉頭看了看秦嫣,眼中透露著某種同情的意味,隨即又搖了搖頭,說道:“把她抬里吧。”
“什么?”秦嫣一愣,當即反駁道:“我們這一路已經是自身難保了,為什么還要帶上這么個拖油瓶?”
夏生聳了聳肩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沒聽說過嗎?還是你覺得,我不像是一個會大發慈悲的人?”
秦嫣認真地看著他,說道:“你真的不像。”
夏生輕輕一笑,隨即彎腰從地上拾起了那把血跡斑斑的匕首,開口道:“你知道在這世上,什么是最值錢的東西嗎?”
秦嫣遲疑著沒有開口,于是夏生接著道:“是人情。”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等康無為醒來后問問他,我相信,他也會這么回答的,否則,你以為他為何會如此不遺余力地巴結我?”
“那哪是巴結,那是康先生看重你…”
夏生擺擺手,將其打斷道:“一個意思。在萬福樓的時候,他幫我撐了腰,打壓了肖家的氣焰,為我省了不少麻煩,所以我欠了他一個人情,為了還這個人情,我承了你秦家客卿的身份。”
“后來在我老爹被人擄走之后,他雖然暫時無法確定我手中善字帖的真偽,卻仍舊動用了你們秦家善堂的資源,幫我調查此事,于是我又欠了他一個人情,所以先前我教了他一劍。”
秦嫣皺緊了眉頭,沒有答話。
夏生笑了笑:“當然,這所謂的人情,是必須建立在對方有同樣價值的基礎上的,康先生認為我有這個價值,而現在…”
夏生揚了揚手中的匕首,說道:“我認為,一個能用得起肅風刃的殺手,也值得起我的這一份人情。”
秦嫣嘆了一口氣:“為什么人一定要這么算計來算計去的呢?就不能活得簡單些嗎?”
夏生神色微惘,片刻后說道:“相信我,曾幾何時,我也希望活得簡單些,可惜…”
頓了頓,夏生又拍了拍秦嫣的肩膀,嘆道:“如果你日后想要成為善堂的接班人的話,這一步,始終是要踏出去的。”
說完這句話,夏生不再頓留,干脆利落地轉過身,向著馬車行去。
秦嫣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終究只能苦笑著搖搖頭,隨即扶著已經昏迷過去的女殺手,慢步回到了車中。
馬車繼續安穩地向前行進,而夏生在出發前所準備的藥物也終于派上了用場。
接下來,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夏生就已經給女殺手止了血,替她縫合了傷口,還敷了藥,仔細地包扎了起來,如此利落熟稔的手法,讓人不禁懷疑,他根本就是一個行醫多年的老大夫。
這一幕落在秦嫣的眼中,立刻讓她在對夏生的認知中,再度多了一層神秘感。
而對于一個女人而言,好奇心,永遠是最致命的缺陷。
好在不久之后,女殺手便重新睜開了雙眼,立刻打破了這種對秦嫣而言,尷尬而沉默的氣氛。
對此,夏生倒是絲毫不覺得意外,否則的話,他也不配被人稱作是“活神仙”了。
女殺手的面色比起之前紅潤了很多,已經不再咳血了,但仍舊有些虛弱,她看著夏生,眨著一對長長的睫毛,認真地問道:“是你救了我?”
夏生點點頭,笑道:“也是你運氣好,雖然被人捅了一刀,卻是沒有傷到要害,只是失血過多而已,否則,等不到遇見我們,你早就死了。”
女殺手沉默了一會兒,隨即說了一句令夏生頗為意外的話。
“殺手七律之四,絕對不能欠陌生人的人情,恩公在上,請受我一拜!”
說著,女殺手竟然想要從車廂中站起來,夏生趕緊按住了她的肩膀,沒好氣地說道:“別亂動!我剛剛才給你縫合了傷口,要是再給崩開了可就麻煩了!拜不拜的等你傷好了再說。”
一旁的秦嫣卻是笑道:“殺手七律?那是什么東西?”
女殺手撇過頭,冷聲問道:“你是何人?”
秦嫣一愣,隨即開口道:“我還沒問你是誰呢,怎么你倒反問起我來了!”
女殺手橫了秦嫣一眼,說道:“殺手七律之二,絕對不能向他人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
秦嫣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怒極反笑:“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挺有原則的殺手,可惜身手實在不怎么樣,若不是遇到我們,恐怕早就葬身荒野了。”
聞言,女殺手不禁冷哼一聲:“想套我的話?沒那么容易!殺手七律之三,絕對不能向外人透露任務目標,以及委托人身份!”
秦嫣徹底敗了,于是干脆懶得做聲,轉頭看向滿臉尷尬的寧征。
與此同時,夏生也正好開口道:“不管怎么說,你總得有個代號什么的吧,我應該怎么稱呼你?”
女殺手轉回頭看著夏生,幽幽一笑,說道:“既然是恩公問起,自然不敢隱瞞,我叫孟琦。”
夏生頓時愣了。
原來,那傳說中的,聽起來很是厲害的殺手七律,竟然這么容易就被打破了么!
除此之外,孟琦這個名字,也實在太不像一個殺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