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憤難已的康先生甚至沒有與秦嫣告辭,便干脆利落地逃走了,但誰曾想,還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他便又火急火燎地回到了秦嫣的身前,身上只裹了一層類似于蚊帳之類的東西。
看起來頗為滑稽。
康先生先是四下張望了一番,隨即紅著一張老臉,急聲問道:“夏先生呢?”
沒想到康先生這么快就去而復返,秦嫣頓時感到一陣尷尬,卻沒注意到康先生對夏生的稱呼已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他已經走了,說是有什么要緊的事要去辦…”秦嫣輕輕撇過頭,聯想到之前青焱鳥竟然給了康先生一個如此大的難堪,不免心中忐忑。
可這個時候的康先生哪里還顧得上她的感受,一聽夏生已經離開,不禁急得跳腳。
“糊涂!如此良才,怎能輕易放他離去!”
秦嫣頓時一愣,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問道:“康先生在說什么?”
這位康先生倒也是性情中人,情急之下,也不顧臣、主之別了,當下厲聲道:“你可知道你先前見證了多么偉大的一幕嗎?你可是在靈師境對武師境的戰斗中取得了勝利!這個消息若是傳出去,不知道會對王朝造成多大的震動!”
康先生越說越激動,唾沫橫飛地比劃道:“這位夏先生豈止是天才,根本就是百年難遇的妖孽啊!若我秦家能將他招攬過來,何愁霸業不成?又哪里還需忌憚一個小小的威寧侯府?”
秦嫣一下子被說懵了,下意識地應道:“可剛才夏生還跟我說,這般手段只能在對敵之時用一次,若是下次再與先生對戰,恐怕便無法取得奇效了…”
聞言,康先生立刻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秦嫣,急道:“這哪里是能不能取得奇效的事,現在我們應該看中的不是他教給你破解水紋劍的手段,而是夏先生這個人!”
秦嫣的反應雖然慢了一拍,但話已至此,她終于還是聽明白了康先生的意圖,臉上卻不自覺露出了一抹憂色。
“康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此事恐怕沒那么容易,且不論我對此人脾氣、性格的了解,既然連康先生都認為他天資甚高,他又哪里會肯投靠我們?”
這一次,倒是輪到康先生眉頭緊鎖了,但此時卻不是考慮這么多的時候,當務之急,還是先把夏生給找到!
“不管怎么說,總得試上一試,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秦嫣搖搖頭:“我先前也問過了,但他不肯說。”
說到這里,秦嫣又不禁回想起了在夏生離開前,那趾高氣昂的神色,以及對自己的奚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打架就算了,還動不動就燒掉人家長輩的衣服,真是一個女流氓!”
這是夏生的原話,卻令秦嫣此時想來仍舊咬牙切齒。
康先生哪里有興趣去探究秦嫣的辛酸歷程,當下一揮手,說道:“你不是知道夏先生的住所在何處嗎?這就帶我去!就算他暫時沒有歸家,我們在那里等著他回來,也能以示我們的誠意!”
秦嫣雖然心中一萬個不愿意,此時也只能點了頭:“是,先生。”
幾乎便在同一時間,在白馬鎮的鎮長府邸中。
肖勇正跪倒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右腳的腳掌腫的就跟石墩兒似的,還纏著厚厚的紗布,看起來活脫脫一個被放大了十幾倍的肉粽。
“父親大人!你這回可一定要為兒子做主啊!那夏生簡直欺人太甚!當街羞辱兒子不說,還害得兒子被秦老師責罵了一通,這要是傳揚出去,爹您可就成了鎮上的笑話了!”
循著肖勇的目光看去,一位身著錦衣華服,相貌威嚴、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坐在大廳的主位上,似乎有些疲憊地揉著眉心。
“你什么性子我還不知道?放到平時也就罷了,可如今若是觸怒了那位秦家大小姐,別說你了,就連為父也吃不了兜著走!”
聽著父親的這番訓斥,肖勇的哭喊聲越發凄厲了起來,說出來的話卻是有條有理。
“爹!這種小事秦老師怎么會記在心上?而且那夏生已經從私塾退了學,秦老師又哪里會去管他之后的死活?今天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巧合罷了,日后鎮上的人可不知道兒子是被秦老師誤傷的,他們只會以為我是被一個廚子的兒子給教訓了啊!”
“爹您要是不肯幫我出這口氣,以后鎮子上的人會怎么看您?怎么看我們肖家?現在已經有人在背后議論,說我一個堂堂武士,竟然還斗不過一個中途退學的家伙,爹作為鎮長,竟然奈何不了一個顛勺的廚子!”
聞言,肖震不禁勃然大怒:“混賬!”
隨著肖震的這一聲厲喝,肖勇終于噤若寒蟬般地住了聲,但臉上的痛苦之色卻是一點兒也沒減少,看得實在是讓人揪心。
又過了一會兒,肖震終于站起身來,打破了場間沉默的氣氛:“罷了罷了,既然如此,為父今日就給你討個公道,你去帶幾個人,跟為父去那夏家走一趟吧!”
這下子,肖勇立刻變得心花怒放了起來,他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肖震身前,連聲應道:“謝謝爹!”
此時的夏生對于這一切毫不知曉,他在向秦嫣告辭之后,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后山。
“呼…果然,在成為武士境巔峰之后,這段路程跑起來也沒那么吃力了,趁著今日天色尚早,不如便一鼓作氣晉升為武師好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夏生再度故技重施,將昨日凝結出來的首枚力量種子墜入了潭底,隨即慢步來到了泉水中央處。
對于常人來說,從武士境進階武師境的瓶頸和門檻,在夏生這里,根本就沒有半分體現。
一切都很順利。
在不到三分之一柱香的時間里面,夏生皮膚表面的那層赤紅色光芒,便水到渠成地轉化為了淡橙色。
若單純以境界論之,此時的夏生距離秦嫣已經很近了。
但如果是計算綜合戰力的話,別說一個秦嫣了,就算十個秦嫣加起來,也不見得是夏生的對手!
這還是在夏生讓她一只手、一條腿,以及一口牙的情況下。
至于說如肖勇這般的小角色,在夏生眼里根本微若塵埃…
一名貨真價實的武師,在白馬鎮這個窮鄉僻壤的小地方,已經足以自保了,譬如那白馬鎮鎮長,肖震,如今也不過武師境巔峰而已,便已然成為了鎮中第一高手。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夏生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不過如今既已順利成為了一名武師,那么夏生便能凝結出第二枚力量種子了。
“反正白種白不種,趁著現在還有些時間,干脆再孕育出第二道泉眼來泡一泡好了,只是,這第二座靈泉,應該怎么選擇才好呢?”
夏生口中嘟囔著,一時間竟有些舉棋不定。
若是按照他以往幾世的習慣,此時自然應該選擇靈犀紫泉,因為此泉可助其開啟靈竅,匯聚靈氣,進而成為一介靈修,正式踏上靈、武雙修的道路。
或者也可以生成一座藏鋒暗泉,給自己淬煉一把絕世神兵,倒也符合他如今劍修的情況。
但今時不同往日,而且夏生本來也很好奇,如今在自己體內新生成的那第八枚力量種子,到底能生出什么樣的靈泉出來。
“從經驗上來看,新生的靈泉大多與上一世的歷練有關,比如第五世的我家財萬貫,富可敵國,所以才會在第六世的時候得到了昊玉金泉。如此推斷,我上一世選擇了謀士之路,是否就意味著新的種子將代表智慧,或者謀略的力量?”
夏生仔細觀察著靈魂深處那枚靜謐的八號種子,感受著上面所散發出來的灼灼暖意,心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猜測。
但想要知道真正的答案,只有一個辦法。
于是在下一刻,夏生輕輕合上了雙眼,呼吸變得越來越緩,越來越沉,天地間風塵亂舞,烈日于泉水中反射出一道道金色的線條,仿佛結成了一座繁復、晦澀的符陣,死死地鎖住了方圓十里之內的靈武之氣。
當夏生再度睜眼之時,在他的指尖上,已經出現了一滴銀光流轉的水滴。
這便是夏生這一世所獲得的,一枚嶄新的力量種子!
“滴答。”
銀色種子墜入水潭,濺起一抹輕巧的水花,隨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入了池底,不知去向。
這一次夏生并沒有等待靈泉徹底成型才踏入水中,因為此時的他本就站在新生泉眼的正上方。
不足片刻,那急促的氣泡便攜裹著銀色光輝自泉底涌出,氣泡觸碰到夏生的身體,即刻破裂,那傳出來的聲響,卻宛如一道道難懂而古老的音節。
便在這個時候,夏生眼前的畫面突然變了。
他仿佛回到了萬福樓的后院中,看到自家老爹渾身是傷地倒在地上,而旁邊卻站著肖震、肖勇兩父子,臉上帶著譏諷的笑意。
“轟!”
一股強烈的寒意驟然自夏生的體內疾射而出,立刻在水面上凝結了一片薄薄的寒霜,就連水中那幾尾看起來明顯大了一圈兒的虹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壓迫感嚇得瑟瑟發抖。
緊接著,夏生眼前的畫面就此崩碎,而他的雙眼,已經充滿了令人心悸的猩紅。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