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自臨御以來,日理萬機,兢兢業業。23
雖不敢謂乾惕之心足以仰承天貺,然敬天勤民之心時切于中,未嘗有一時懈怠。
一切機務,必皆躬親,從不敢稍自暇逸。盡天下大小事務,皆朕一身清理。
今朕龍體微恙,難御宇內…
幸得皇五子贏晝,人品貴重,身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于丹陛之上,念完禪讓詔書后,賈環引贏晝上御閣。
贏晝含淚跪于御前,賈環持隆正帝雙手,捧玉璽相傳。
待贏晝接過玉璽大寶印后,賈環再將隆正帝抱起,空出了龍椅大位。
忠怡親王贏祥,扶新君贏晝登基。
賈環抱著瘦骨嶙峋,全身無力的隆正帝,送回了金車,卻發現,這一刻隆正帝前所未有的蒼老,虛弱。
在百官山呼萬歲,朝拜新君時,賈環紅著眼,對隆正帝笑道:“陛下,恭喜您,終能得自在了!
臣多早會兒就擔心,您會被這江山社稷給累死。
如今,也算是因禍得福。
陛下必能長命百歲,福壽延年。
陛下,新年快樂!”
隆正帝半瞇著眼睛看著賈環,在他泛紅的眼圈上頓了頓,忽然扯起嘴角,聲音輕不可聞道:“這世上,多捧高踩低的精明人。
越是地位高,越是如此。
卻不想,竟還有你這樣的傻子…”
賈環咧嘴笑道:“臣若不是這樣的傻子,焉能有今日之幸?”
隆正帝哼哼一聲,瞥了眼朝堂之上,不管是有不舍還是有不甘,這一刻,他都喪失了繼續留在這的合理法統。
除非如太上皇一般,明退暗攝。
但隆正帝早就吃夠了那等苦痛折磨,不愿讓后繼之君,再罹受那等滋味。
他繃起臉,沉聲道:“賈環,送朕回去吧。
這里,是別人的了…”
歷朝歷代,每一次皇權的更替,幾乎都伴隨著陰謀、詭計、血腥和殺戮。
大秦,同樣也不例外。
從太祖高皇帝起,到太上皇,到隆正帝,哪一回皇權交接,不是腥風血雨,人頭滾滾。
到了第四代,更是險絕人寰!
因贏歷之禍,整個宗室諸王,幾乎被屠戮一空。
如今除了孝康親王府、荊親王府和忠怡親王府三家王府外,神京都中,竟再無王府…
宗室中,只余一些鎮國公、輔國公,鎮國將軍、輔國將軍,皆是旁支庶出。
已然不成氣候。
滿朝文武,三品之上亦被殺絕。
還死了一個皇子,又差點閹割掉一個…
贏秦天家沒有毀在敵人或是權臣手中,而是差點毀在了父子兄弟之間。
唯一的一個例外,也許,就是贏晝了。
這個曾經也想湊熱鬧奪嫡,后來被一頓譏諷棍棒教訓,打擊的差點失去了人生自信心后,再也提不起當皇帝之心的皇子。
卻偏偏被皇冠砸在了腦門上,拼命掙脫而不得…
這番皇權交替,唯一的風波,也許就是贏晝拼命哭求不想當皇帝,才引起的那場亂子。
也不知他故去的兩個兄長贏時和贏歷,在九泉之下有知,會是何等感想…
興許,這就叫造化弄人吧。
“陛下回來啦!”
坤寧宮,董皇后與賈妃等妃嬪,早早候立殿門口,見賈環帶人,護送皇輿上的隆正帝到來,都堆起笑臉迎了出來。
然而眾人雖都帶著笑臉,但這一番再見面,感覺畢竟不同。
自今日起,他們一個是太上皇,一個是皇太后,其她人則是皇太妃。
雖然名分上都更上一步,好似更貴重了,實則通通退居二線了…
不止隆正帝不能再居大明宮,董皇后也不能再居坤寧宮,嬪妃們也都要挪地兒,給新君后宮讓位置。
一時間,總有些人心失落。
隆正帝不重女色,心情不大好下,自也不會給這些后妃什么好臉色看。
靠在金車上,面對眾后妃,竟理也未理。
董皇后等人早已習慣了隆正帝的性子,心里雖然不大好受,卻也不會多想什么。
只是氣氛,多少有些蕭索…
不想正這時,殿門口忽地響起一陣大笑聲…
“哈哈哈!小六兒,想舅舅了沒?”
眾人側目看去,就見賈環不知何時已將六皇子贏福高高舉起,舅甥倆人都笑的無比歡快。
小六兒重重點頭,咧著嘴,還用小手拍了拍心口,示意是心里想。
賈環見之,自然愈發眉開眼笑,將小六兒往寬厚的肩頭一放,然后往懷里摸索起來,嘴里還念念有詞道:“前兒給我的小六兒準備的禮,也不知還在不在了,還在不在了呢,可別被貓兒給叼走了…”
小六兒緊張的看著賈環在那摸索,小手緊緊扶著賈環頭上的紫金王冠。
好似真怕賈環送他的禮,被貓兒給叼跑了。
好在沒一會兒,賈環忽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玩意兒來,竟是一個精巧的小木馬!
活靈活現,連皮毛都好似真馬一般!
賈環見小六兒眼睛放光,哈哈一笑道:“先別急,你看看啊!還有妙處哩!”
說著,竟盤膝坐在了皇庭地上,然后把藏在馬尾里的一個小鑰匙,轉動了兩圈兒后,將小馬放在地上,小馬竟然“踢踏踢踏”的跑了起來!
見此,小六兒激動的“啊啊”叫了起來,從賈環肩頭跳下,追著小馬而去。
賈環見之,又哈哈大笑起來。
回頭對面色陰沉的隆正帝眉飛色舞道:“陛下,臣專門在船上弄了個匠作坊,就是為了給娃娃們弄些玩意兒!
改明兒下江南,咱君臣好生切磋切磋手藝,看誰弄的小玩意兒,更招人喜歡,怎么樣?”
隆正帝聞言,哼了聲,他如今連脖頸都不能動彈,能做個錘子!
董皇后也連連給賈環施眼色,賈環笑道:“娘娘放心,陛下現在是心憂國事,根本沒心思將養龍體。
等出去游頑后,那龍體恢復速度自然是一日千里!
不用兩個月,說不定還能和臣過兩招。
做個小玩意兒,自然沒問題!”
董皇后是活泛的性子,聞言先去看隆正帝的臉色,見他竟沒有發怒,面色還融化了些,登時轉變風向,笑道:“若如此,賈環自不會是陛下的對手!”
賈環嗤笑了聲,道:“娘娘您這是在拉偏架!若論治國,臣自然遠不是陛下的對手。
可論做木工…
您也不去打聽打聽,臣老婆是什么水準!
不是臣吹,這滿天下,就沒有比臣老婆更有能為的木匠了!
可臣老婆的手藝,卻是臣教的!
臣讓陛下一只手,都比他強!”
“放屁!”
不用董皇后幫忙,隆正帝自己就反擊起來,冷笑道:“就你?!
沒你那個小妾,這會兒你還在城南莊子種那二畝爛地呢!
還敢大言不慚!
吃軟飯的混帳東西,還敢言比朕強?”
賈環嗤笑了聲,將以為吵架了,小心靠過來的小六兒往肩頭一抗,對隆正帝道:“陛下,咱都別嘴上逞能!
有能為的,三月里咱們龍船上見真章!!
到那時候,您就知道誰才是神匠了!
臣先告退!”
“把朕的皇子放下!”
隆正帝沉聲喝道。
賈環卻忽然跑的飛起,哈哈笑道:“臣帶回家去,和臣兒子一同耍子去嘍!
陛下,拜拜了您吶!!”
“混帳!!”
出了宮城,早有賈家馬車候在外面。
賈環本想將小六兒贏福放在馬車里,可贏福不樂意,只是抓著賈環的袖子不松手。
賈環就將他抱在懷里,用大氅包緊了,舅甥兩人都騎在馬上,小六兒這才歡喜起來。
賈環哈哈一笑,在二百王府侍衛的護從下,打馬往西城奔去。
一路上,兵戈密布。
連賈環都對皇權更替的慘象發憷,即使贏歷已經死了,覬覦皇位的人,幾乎都死絕了。
可他還是不敢有半點大意。
調集了五萬大軍,陳列于神京一百零八坊各個坊口。
尤其是東西二城,每個街道都有兵丁把守。
雖然民間怨言不少,但這種戒嚴,還是會保持到正月之后…
二刻鐘后,賈環一行人回到了榮國府。
三日未歸,此刻歸來,自然引起了無數人的歡喜。
賈環起初還沒將小六兒抱出,等進了二門,上了榮慶堂外的游廊,見到不少人都迎出門外。
賈蒼、賈芝、巧姐兒在最前。
靠近前來,他才猛然揭開斗篷,大變出一個小人兒來。
“哇!!”
別說賈蒼、賈芝、巧姐兒幾個小的,連后面迎出來的林黛玉等人,都驚喜的捂住了口。
小六兒也滿臉激動,睜開眼張大嘴,“啊啊”的大笑著。
賈環哈哈笑著,將小六兒放下來,道:“和哥哥姐姐們耍子去吧!”
賈蒼多懂事,摟住小六兒就要帶去園子半坡去打仗狩獵…
過年了,他的戈什哈板兒回家幾天了。
這幾日里,他都沒人耍。
除了又揍了賈玫一頓,然后又被蛇娘揍了通外,生活太過平淡。
如今又來了個男孩兒,自然喜出望外。
小六兒又向往又畏懼的看向賈環,賈環笑道:“先給太祖母拜完年再去。”
小六兒忙歡喜的應了,給贏杏兒、林黛玉等人像模像樣的作揖請安后,又和賈蒼手牽著手,往榮慶堂內走去。
“如今大事已定,剩余的事,就是老祖宗的事了!
指派好嬤嬤丫鬟們,把該收拾的行禮都打包收拾好。
該宴請的人要開始宴請了,該赴的宴也都要開始準備了。
忙完這兩月,到了三月,全家出發下江南!
咱們全家,游山玩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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