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隆正帝近來極少回甘露殿休息,可那也畢竟是帝王的寢宮,豈有讓外臣去住的?
“皇上,這…”
贏祥看著隆正帝,不知該怎么措辭。
張伯行卻沒有顧忌,沉聲道:“陛下此舉,與禮不合,對賈環也不是好事。”
隆正帝冷笑一聲,道:“朕知道,外面有一起子小人,只管造朕的謠,毀朕的名聲。說甚刻薄寡恩,貪鄙酷烈,心性涼薄,苛待先皇老臣。
先皇對賈環如何?
這個混賬東西,仗著太上皇的寵愛,沒少跟朕頂嘴。
朕拿他怎么樣了嗎?
朕就是讓那起子小人看看,朕是如何待先皇愛臣的。”
此言一出,連蘇培盛在內,心里都在狂抽嘴角。
這尼瑪…
好借口!
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可明面上,大家還不得不說幾句軟和話。然后再勸隆正帝三思…
偏隆正帝是個孤拐的性子,別人越不讓做的,他偏要做。
執意要賈環去甘露殿住一晚,以示他對臣下的寬容…
賈環討價還價:“陛下,甘露殿就算了,要不…去武德殿對付一宿就行了。”
眾人又是一陣咧嘴…
武德殿那也不是人臣該去的地方啊!
牛繼宗咳嗽了聲,道:“陛下,賈環可以到軍機閣住,哪里設有小榻。若不然,去南宮城門樓與犬子住也一樣。”
賈環連連點頭,道:“可以可以,正好明兒宮門一開臣就可以回家了。”
隆正帝沉下臉來,喝道:“你可是心存不軌?”
賈環日了二哈了,無語道:“陛下,臣心存什么不軌?你甘露殿里又沒妃…咳,臣沒心存不軌。”
隆正帝咬牙道:“放屁!那你心虛什么?朕就沒讓你睡龍床,隨便找個太監屋住就是了!”
賈環聞言面色一黑,有些失望道:“住太監屋啊?”
隆正帝氣笑了,道:“你要想睡朕的龍床,朕成全你!”
賈環聽著別扭,連連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換個屋,宮女的行不行?”
“滾!!”
甘露殿,某宮女屋。
不是賈環不知避諱,實在是…
那太監屋子著實不能住,進去就是一股尿騷味兒。
即使點燃著許多熏香,可也難掩蓋那股騷氣…
以后誰敢拿這個多嘴,賈環就讓他進去住一晚。
他要能住得下去,啥罪賈環都認了!
還是宮女的屋子好些,香噴噴的…
給了那宮女一塊玉佩外加一把金葉子當房租后,賈環就成功的躺在了一張窄窄的香榻上。
雙手枕于腦后,翹著二郎腿,想著今天的事。
今天是個好契機,再說點喪良心的話,今年是個好年份…
西域的開發,對賈環的布局可以說至關重要。
那一車又一車,一船又一船的羊毛收進來,在城南莊子的大工坊里,加工成了一匹又一匹的呢子。
而后,又做成了一件又一件厚厚的呢子衣裳…
城北的賤民,幾乎讓賈家買去了三分之一。
賈環如今貴為侯爵,在御前又炙手可熱,所以,這等上不得臺面的小事,也沒人多嘴。
賈家若是收良民為奴仆,少不得會有御史彈劾一本。
可城北的賤民,那也算百姓?
靠著這些幾輩子都在做手藝活的手藝人,從西北運來的羊毛,在飛快的變成呢子衣裳。
可做好了衣裳,如今卻只能全部擠壓在貨倉內。
這些衣裳的推廣,十分艱難。
有錢的人不會穿,他們自有綾羅綢緞。
沒錢的人穿不起,他們要是有這個銀子,寧肯多買點吃的裹腹。
江南百姓倒是有錢,可江南不冷,冬日里稍微穿厚點就可過冬。
所以,如果不多想些法子,那些呢子衣裳可就砸到手里了…
賈環當然可以給軍隊換裝,可牛繼宗說,這事太大,得慢慢的來。
一時間全換了,物議太多,非好事。
賈環想了想也是…
普通士兵自然不可能有呢子大衣穿,頂多就是呢子軍裝。
后世二戰中的德國呢子軍裝,看起來自然威風凜凜,簡直風靡全球。
可這個時代,即使是兵卒,也講究襖裙…
沒錯,就是遮著半截腿的襖裙。
以示和泥腿子不同,要高貴些…
越是軍銜高的,裙擺的下擺就越長。
到了大將軍一級,鎧甲下擺都能遮到腳脖子處。
讓他們穿著露兩個屁股蛋的褲子,那實在是強人所難了…
因此,此路暫時也不通。
既然如此,賈環就不得不創造銷路了…
還有比那些衣不蔽體的災民,更好的銷售對象嗎?
這些災民多南方人,即使還有齊魯之地的百姓,可齊魯之地的氣候,能和西域比嗎?
長達兩三個月零下二三十度的酷寒天氣,如果沒有能夠防風防寒的衣裳,那是要凍死人的!
賈環也根本不怕他們買不起,買不起可以先貸給他們嘛。
干兩年活兒,只要不是懶蛋,總能還上。
賈環也不會要高價…
他看重的是宣傳效應,有了生產兵團這個風向標,只要他們穿習慣了后,就會覺得好看,方便,總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到時候,就可以給西域駐軍換裝。
再之后,整個西北路,整個黑遼,還有內外蒙,都是極好銷售市場。
賈家的呢子衣裳根本不愁銷售。
其次,還有賈家的車馬行。
這兩年內,西域還是需要朝廷的接濟的。
因此,糧米需要源源不斷的送往西域。
這個時候,就需要大量的車馬運輸。
再加上還可以租給朝廷往西域運人,又是一筆收入。
可千萬不要小瞧了運輸行業,后世美方有專門的運輸司令部,與十大軍種司令的地位都是平齊的。
再加上驛站…
同樣也可以趁機發展起來。
只開展一個送信快遞業務,都能吃的盆滿缽滿!
嘿嘿!
這才是真正的一點帶動一路啊!
當然,賈家自然不可能吃獨食。
這幾個產業,分別先和牛、溫、施、秦四家吃幾年,待做大之后,再以換股的方式,引入銀行股份,再做大…
其實現在銀子的多少,對賈環來說,真的只是一個數字,沒有太大的意義。
關鍵是,如何將這些銀子,化為勾連起各大勢力的利益鏈鎖。
能用彼此換股持股的方式,將大家都集中在一起,讓各大勢力不得不維護你的利益,那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的西域,甚至是整個西北,還有東北黑遼,及內外蒙古,實際上都是未被開發的處.女地。
只要引入資本,將這幾處開發出來,大秦的國祚,至少可再延五百年。
封建王朝末期最大的矛盾,就是土地兼并。
然而只黑遼和西域加起來,就足足有五億畝可耕土地,這還未算數以十億畝計的草原面積。
賈環就不信,那些王八賊羔子們,能把這五億畝全都兼并了。
就算他們兼并了,可種出的糧食,能賣的掉嗎?
況且,宮里的那位主兒,等權利再鞏固些,怕是要重新實施士紳一體納糧制度了。
這原本是高祖時期便定下的制度,可惜,太上皇為了名聲,漸漸默許了那群黑心王八羔子們,又恢復到了前朝時的士紳免征制度,才使得兼并愈發嚴重。
不過,賈環相信,待江南穩固后,隆正帝一定會讓那些人知道,什么叫做祖制!
到那個時候,有他們好受的,嘿!
“哩個啷個啷個哩個啷個哩,哩個啷個啷個啷個哩…”
想到爽處,賈環忍不住哼起了小調。
“噗嗤!”
忽然,從門口處傳來一聲噴笑聲。
賈環歡快的小調頓時戛然而止,抬頭怒視過去,卻見房門打開,隆正帝黑著一張臉站在那里,背后蘇培盛提著一盞宮燈,忍笑站著。
外面的天,已經漆黑一片了。
“喲!陛下,您來了?”
賈環一咕嚕翻身起床,賠笑上前。
隆正帝瞪著他,道:“不是讓你找個太監的屋子住嗎?怎么跑這來了?這是你住的地方嗎?”
按理說,宮女都是隆正帝老婆…
賈環一臉沒辦法道:“陛下,那太監屋里,全是…”
看到后面蘇培盛面色一黯,“騷”字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了。
賈環改口道:“是,臣錯了,沒出息的緊,就想睡這里,您要罵就罵吧…”
隆正帝如何看不出賈環為何會改口,回頭瞥了眼面色感激不已的蘇培盛,冷哼一聲,斥道:“婦人之仁,整天心跟女人一樣!”
說罷,不理面色不以為然的賈環,邁步進了屋內。
蘇培盛對賈環感慨一笑后,忙跟了進去,扶正椅子,伺候隆正帝坐下。
賈環回頭,本想還坐在床榻上,可見隆正帝吃人一樣的眼神,訕笑了兩聲,也就罷了。
當著人家的面,坐人家老婆的床,是不大合適。
可這小宮女屋里只有一把椅子…
賈環沒法,只好就地盤膝坐下。
隆正帝見狀,抽了抽嘴角,也不理會。
賈環笑道:“陛下,這都三更天兒了,您剛開完小朝會?那您趕緊去歇著唄!臣瞧你臉色都不大好…”
“啰嗦什么?”
隆正帝心里雖然受用,可面上還是做嚴厲之色,喝了聲后,又緩和了語氣,道:“今兒你出的兩個主意都很好,解了朝廷許多難處,如今只需等南海水師將糧米運來,大部分問題就都可解決,朕也就松快一天。
今日,回甘露殿休息一夜,也讓忠怡親王他們休息一日。
你以為都像你?整日就知道在家陪小老婆,混賬東西!”
賈環知道大觀園里肯定有中車府的耳目,也就不好奇隆正帝如何知道他的行動了。
他也不在意,還撇嘴得意一笑。
那副憊賴的樣子,生生將隆正帝給氣的咬牙。
不過氣罷,又哼笑了聲,對陪著笑臉的蘇培盛道:“去取些御酒來,今日賈環替朕分了憂,朕沒甚賞他的,他比朕還有錢,就賞他幾杯酒吧。”
蘇培盛聞言,忙笑著應了,出去取酒。
待蘇培盛出去后,賈環笑道:“陛下,您可真摳門兒!那么好的主意,居然就賞幾杯酒?”
隆正帝哼了聲,道:“那你還想要什么?朕封你王爵,你敢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