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食!不可、不可!那邊有野人國和食人國,萬萬不可!”一聽說洪濤要去大食,還更遠,羅大財突然激動了起來,又是搖手又是搖頭的。雖然他和洪濤一直都是互相看不順眼,但從心里他還是感謝洪濤這個人的,而且他私下對洪濤做生意上的才能、品質都只能豎大拇指。有些人吧,就是天生犯相,不管是多好的合作伙伴,也永遠互相看著不對付,但并不影響正常工作。
“哈哈哈,舅父啊,這些東西都是聽那些姓蒲的孫子們說的吧?您別急,等我這趟回來,您再去問問那些姓蒲的大食商人,看看他們還拿野人國和食人國嚇唬你們不了,我估計他們該說有一群殺人如麻、打著老鼠旗的海盜了。別聽他們瞎嚷嚷,他們就是不想讓大宋商人去大食搶他們的財路,您也是老海商了,這點彎彎繞還不明白?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邊的海盜確實多,光靠咱們大宋的商船去也真危險。等我回來吧,我把航線探出來,然后就把海圖拿出來給大家伙兒,誰愿意去誰去,跟我一起去或者自己去都成,到時候那些姓蒲的家伙就該哭啦!”洪濤對羅大財的表現還有點小感動,羅有德這個舅父有點像自己的老丈人泊福,思想守舊,但心地善良,對自己人是發自內心的好,還分得出好賴人。
“洪兄,海圖還是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那是你用性命換來的,大家都是常年在海上混的人,明白這個道理。我建議到時候你可以組織一條船隊,護送大家過去,收取一些費用,這就已經很仁義了。如果洪兄有這個意思,招商的事情就由我來操辦,不用多,光是廣州和泉州兩地。愿意跟著洪兄去大食打天下的,不止十艘八艘船。只要洪兄能從那邊順利帶回大食貨物來,估計都不用為兄我張羅,登門的客人就能踩破我家大門。”羅有德一聽洪濤要去大食國。也是有點小激動,不過洪濤說的在理,他們兩個人不能一起走,否則一旦出了事兒,家里就沒人做主了。他相信洪濤能回來。但是他不愿意看著洪濤辛辛苦苦探索出來的航線免費送給別人用,因為洪濤不太了解大宋的規矩,所以他得幫著拾遺補漏。
“招商?怎么個招法兒,講來我聽聽!”如此現代的一個詞匯,居然從羅有德嘴里那么自然的蹦出來,讓洪濤非常詫異,他很想聽聽宋代的招商是個什么樣子的。
原來招商這個模式,在大宋并不新鮮,宋朝海船出發去南洋做生意,大部分都是合伙兒。也就是船的擁有者站出來招商。他說好自己去打算去哪里,自己帶了什么貨物,然后就有別的海商帶著不同的貨物加棒,大家湊一船不同的貨物一起去一個地方做買賣,甚至連買什么回來都各自做出規定,能不互相沖突就不互相沖突,以免自己人壓價讓外人占了便宜。
拼船出航并不是大家有意為之,而是被航海條件限制下無奈的舉動。想跑遠洋貿易,那船就得大,船一大。就貴,有些中小海商本錢小,自己造不起大船。而造得起大船的海商又沒那么多門路搞到足夠多的貨物和人手,于是大家正好互補一下。費用均攤,再給船東一部分搭船錢,這樣船東也合適,海商們也合適,反正不管船里裝滿沒裝滿,都要跑一趟。
另外跑遠洋貿易在這個時代還是件很危險的事情。搞不好就人船都沒了,躲過了風浪還有海盜等著你呢,躲過了風浪和海盜,還有疾病等著你呢。反正吧,這些海商除了獲利比疍家人多之外,在危險性上,一點不比疍家人趕大海小。他們一般都不會傾囊所有,把身家性命全押在一艘船上,更愿意風險均攤,很多人一起湊份子出海,這樣雖然賺的少些,卻不會因為一次失利就一蹶不振了。只要家族的人不停的能出遠海,三五次里有一次回來了,那就能把以前的損失都補回來。
這個模式洪濤覺得很好,比后世里中國人自己拆自己人臺強多了,合算好習慣全沒繼承下去,壞毛病一點不差全傳萬代了,就沖這個,也得把蒙古人打回去,不讓他們來糟蹋好東西。
“那就有勞羅兄多辛苦,把白糖幫我備好,8月份我就出發,差不多明年正月才能回來吧。制糖作坊的事情我會交代給我岳丈,我走之后你和他聯系就可。另外你在臨安也打聽打聽給官家獻馬的事情,找一個合適的人選,如果不是實在沒有,我建議你和舅父誰都別去當這個官兒,免得以后麻煩,最好能去你家里找人出頭露面,他們都是有功名的人,又熱衷做官,何樂而不為呢?”洪濤把自己能想到的后事全和羅有德交代了一番,等洪鯢號重新回到港口時,派人把羅有德、羅大財用小船送上了岸,自己只站在船上和他們簡單的告了個別,就指揮著兩艘帆船直接返航了。現在他已經沒心思上岸去體驗大宋朝的生活點滴,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新水手的訓練必須加速,因為很快就有兩艘新船要下水了。
這次去阿拉伯海路途遙遠,能多帶一條船就多一份兒力量,自己并沒和羅有德全說清楚,這趟航程不光是探索新航線,說不定還要和當地人打仗。洪濤已經瞄好了一個志在必得的中途補給點,先禮后兵嘛,好好說不給,那就用錢砸,還不給!對不住了,大彈弓子和榴彈就該登場啦。一旦讓洪濤動了殺心,那就不是殺幾個人嚇唬嚇唬的程度,洪濤向來是主張斬草除根的,對外族人他基本就是沒底限的,啥缺德事兒都能做出來。
1231年,南宋紹定四年,8月中旬,呂宋島金河口。這個原本荒蕪的河流入海口突然間變成了桅桿的海洋,四艘一模一樣的大帆船停在河中心的深水里,七八艘小木船從岸邊來來回回,把一船又一船的人員、物質向這四艘帆船上運送。洪濤要帶著金河灣里幾乎全部的水手出航了,這一去就是萬里之遙,碼頭上送行的大多是女人、老人和特別小的孩子,因為他把學校里那些年滿十歲以上的學生也都弄上了船,說是要帶他們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去。
“伢子,一定要回來啊,你不回來我閉不上眼!”看著一隊一隊的青壯被小船拉走,榮老頭心里虛啊,如果洪濤回不來,他們連兩艘捕鯨船上的水手都湊不齊了。為了洪濤出行去大食國的事情,董事會里整整吵了一個多月,反對意見太多,最終還是泊福老人從西瑁洲趕了回來,堅定的站在了洪濤這邊,才算是勉強通過了這個決議。
“翁翁,放心吧,一個人不死我不敢保證,但最少也能回來兩船人,我保證!”洪濤說得非常輕松,可是這個話一說出來,周圍的人臉上立馬就多了一層憂郁。
“不成!人要回來!船也要回來,阿珠這次懷的肯定是男娃,你能看著你兒子沒了阿爺!”泊福老人還是那么嚴肅,可是他抓著洪濤衣服的手卻出賣了他,一直都在哆嗦。
“好,我一定回來,阿珠,不許哭啊,下次阿爺不在,我就偷偷帶你出去!好了,上船了,慈禧,如果我回來,這里還是好好的,以后你就是金河灣的正式居民了,蓋房子的地方我都給你選好了,就蓋在我家后面!”洪濤不太習慣這種含淚送別的場面,冷不防揪過泊珠來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然后一邊往跳板上走,一邊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天。
“大人放心,您回來的時候,房子就蓋好了,我還指望我兒子能當上船長呢!你們看什么?聽見沒有,以后我就是主人啦!一群懶貨,快點搬,看著腳底下,敢磕碰一下,我把你們扔進河里喂鱷魚!樂隊!奏樂!”慈禧聽見最后一句話,直接就從地上跳了起來,瞪著通紅的眼珠子,把手里的鞭子掄得啪啪響,沖著身邊那些搬著貨物往小船上送的奴隸玩命嘶吼著。不得不說的是,他真是一個很有組織能力的人,還專門從奴隸里面挑出來十幾個會用各族樂器的,組成了一個小樂隊,只是這個曲目有點操蛋,吱吱呀呀的就像一群叢林里的猴子吵架。
“哈哈哈哈…算你狠!”洪濤壓根也沒想到慈禧還有這個本事,樂曲好聽不好聽他不管,精神可嘉,可惜小船已經離開碼頭了,伸出個大拇指表示贊賞吧。
和碼頭上哭哭啼啼、亂亂哄哄的人群相比,戰艦上倒是安靜的很,各位艦長都聚集在洪濤的旗艦洪鯢號上,等著艦隊司令上船呢。由于人手實在是不足,洪濤這個艦隊司令還得兼任洪鯢號的艦長,泊蛟和卡爾分別是振州號和瓊州號兩艘新船的艦長,舷號003、004。原來的海波號由那位被從登州港外抓來的蒙古水師都頭擔任船長,陳琪鴻和泊小三任大副和二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