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襲殺并沒有驚到張滄,稍微冷靜一下,就能判斷出對方人數應該不會太多,而且肯定不是從洛陽跟出來的。
歐文抵達京城的時候,就已經說是臨時的旨意。
就算有人消息靈通,能夠查探到一晚上所有離開長安的內侍身份,可這個過程,也絕對沒有那么高效。
分揀情報之后,還要再安排人手,倉促之下,調動的精英會非常有限。
而且即便是精英,在夜色之下趕路,效率也非常低,大概率也會是順著京洛板軌行走。安全不說,也更容易布置襲殺張滄的攻擊點。
原本歐文想的是潼關,卻萬萬沒想到,這些人膽子倒是大,一口氣沖到古崤關。
弓弦震動,篤的一聲,箭矢應該是射在了樹木上。不過這一箭,應該是把人驚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張滄頓時心中有數,挎弓持刀,貓著腰立刻躥了上去。
倒不是說他大膽,而是自信。
正當張滄準備摸過去的時候,板軌的遠處,一隊人同樣正在疾馳。而且也應該是跑在板軌上的馬車,燈火在黑暗中,即便很遠,也非常的醒目。
只看一眼,張滄就知道,這是自己人。
“呼…”
更是略微放松地吐了口氣,心中暗道:應該是阿公安排的護衛吧。
“再射一輪,趕緊撤!”
果然,看到夜色中疾馳而來的燈火,之前射中馬車的殺手,當機立斷,沒有打算戀戰。
張滄舔了舔嘴唇,就地躺了下來,剛躺下,就聽到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朝著一個方向掠去。
一輪齊射過后,弓弦聲音開始雜亂起來。應該是弓手在那里碰運氣到處亂射,一通亂射過后,這些人的腳步立刻凌亂起來,但還是朝著同一個方向跑路。
不慌不忙地站起來,取了弓箭就是一箭。
“啊!”
一聲慘叫,讓張滄很是意外,他只是大概估了一下方向,居然真中了一個。要知道在麻城縣的時候,他能看到悍匪,結果卻怎么射都射不中。
現在什么都看不到,結果才兩箭,就中了一個。
照著剛才的感覺,張滄又連續射了幾箭,可惜弓弦也是震得響,半個人也沒有再射中。
對方的腳步聲急促起來,看來是盡快要撤。
張滄深吸一口氣,大約判斷了一下方向,直接跟了上去。
而此時,歐文他們已經清障,車把式正忙著把挽馬重新套上。
“師傅,快看,有馬燈!”
“嗯?!”
“亮燈!”
“是,師傅!”
小黃門聽得命令,立刻喊道:“止步,亮燈,亮燈,亮燈!”
忙不迭地重新亮燈,有個警察衛的衛士,提著馬燈爬上車廂,然后開始快速地打信號。
馬燈忽明忽滅,在夜色中十分顯眼。
很快,疾馳的馬車也回了信號過來。
“歐太監,是自己人!”
“確定?!”
“確定。”
“可是今夜準許出京的班車,只有我們。”
“雖說是如此,但還是能確定是自己人。如果不是路政司的,也是華潤號的人,因為懂這套信號的,只有這兩家。”
“應該是華潤號。”
歐文很快就確定了這一點,正松了口氣,卻聽到一聲慘叫。
“那邊!”
“摸上去。”
“可是歐太監…”
“上去!”
歐文言罷,持劍道,“護著我又有甚么用?圣人傳召的又不是我!”
一句話就讓警察衛的人靈醒過來,幾個衛士立刻手持刀盾沖了過去。
只是剛走兩步,又傳來一陣慘叫聲。
“啊——”
“狗賊!狗賊——”
“啊——”
叫罵聲和慘叫聲交疊在一切,警察衛的衛士們都是冷汗淋漓。這種夜里還能殺起來的,絕對是高手。
警察衛的衛士們還沒有沖上坡底,卻突然聽到一聲巨響,似乎有什么重物摔在了跟前。
一個衛士上前一摸:“是人,熱的…死了。”
有老練的上前摸了摸,摸到脖子的時候,頓時道:“勒死的…應該是弓弦。”
“是自己人嗎?”
“應該是攔路射冷箭的那一撥。”
“誰上去了?”
“我們都在,那就是歐太監車廂內的那個。”
“走!”
腳步聲凌亂又急促,沖上坡底之后,察覺到了動靜,帶隊的衛士立刻喊道:“爾等已經被包圍了!現在器械投降,還能留得性命!否則,休怪某家橫刀無情!”
帶隊的衛士這樣喊,一是給放冷箭的賊人壓力,另外一方面,也是告訴張滄,他們要沖上來幫忙了。
黑燈瞎火的,湊近了互相也看不見,這要是殺起來不停手,死了也是白死。
果不其然,喊話之后,立刻有人叫道:“降了!降了!降…啊!”
又是一聲慘叫,卻聽有人叫罵:“好賊子,不講道義!你們不得…啊!”
坡下的警察衛眾人都是一陣冷汗,那邊狀況不出意外,應該是撞到鐵板了。萬萬沒想到,這種夜戰,居然有人如此了得。
這要是稀里糊涂摸上去,被人當做敵人,真是九死一生的境地。
遠處的馬車燈越來越近,凌亂的腳步聲已經四散,看來是已經崩潰,開始各自逃竄。
帶隊的警察衛頭子松了口氣,這種時候,別琢磨除惡務盡,什么都別干,全員活下來,就是成功,就是勝利。
果然,好一會兒,不遠處徹底沒了動靜,才有一個聲音響起:“歐監何在?可還安好?”
“歐太監安然無恙!”
“呼,那某下來了,刀劍無眼,諸位收了兵器。免得誤會。”
“好!”
話音剛落,那邊車把式也罷挽馬重新套上,歐文帶著剩下的人靠了過來,他已經聽到了這邊的對話,所以直接拎著馬燈走了過來。
看見光亮之后,警察衛的人才松了口氣,扭頭一看,之前摸到的那具尸體,正躺在不遠處。
歐文嚇了一跳,不過很快鎮定道:“大郎,不宜久留,撤吧。”
“這就來。”
聲音傳來之后,就見一人從黑暗中鉆了出來,歐文沒敢把燈拉高,但即便在光影之中,也能清晰看到,張滄手中握著一把橫刀,刀鋒上還有液體流淌,嘀嗒嘀嗒,遲遲沒有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