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開背的手法…有點意思啊。”
“讓陛下見笑。”
“見笑個甚么?朕當年跟煬帝去河東,驍果有個醫官,就是這般手藝。”
張滄一時無語,要說他著按摩手法,還真不是“長久湯”能教的。身體鍛煉肯定要用到按摩推拿,緩解肌肉酸痛促進血液循環,但這玩意兒何坦之教起來的時候,張滄一直以為就是捏一下就拉倒。
后來知道是手藝,也不曾想過這技術到底具有多大的普遍性。
等從“長久湯”出來,才尋思著這按摩技術,會不會也算是“不傳之秘”。
現在看來,張滄可以肯定一點,老阿公教的那些東西,還真不是什么隨處可見的玩意兒。
兩根手指曲起來,頂著李淵背脊兩側,然后向下一劃,李淵整個人都舒服的仿佛骨頭拆開來重組一樣。
就仿佛原本酸痛的背脊骨,被人用手指提了起來,然后捋捋順,關節嘎嘎作響,卻是半點都不痛。
從尾巴骨到天靈感,整個人就像是打通任督二脈一樣,讓李淵的感覺就一個字:爽。
抹了精油,雙手啪嗒啪嗒來回翻滾,饒是李淵背皮松弛,這會兒也覺得皮膚都發緊,舒服的很。
按摩的基本技法一般是十種,不過因為李淵年紀大,張滄也沒有用“捏”這個手法,多是拍打、按摩、推拿,大量使用大魚際、小魚際,讓李淵這把老骨頭也能吃得住他的力氣。
他本就天生大力,又受了何坦之的多年調教,氣力更大,雖說跟人動手可以做到“舉重若輕”,但按摩終究是個細致活兒,注意力不集中,略微發力失穩,比如用指關節去“點”,說不定把李淵點死都可能。
到底還是自己母親的生父,張滄這一回是前所未有的細致和小心。
“張君做事,著實用心。”
一直在觀察的李承乾很是欣賞地看著張滄,“本王東宮率衛一直空缺,張君若是愿意,本王可以征辟錄用。”
“閑云野鶴,自在慣了,還在是京城打拼幾年再說。”
“噢?!”
原本李承乾就是隨口一說,可張滄的反應顯然不正常啊。一個木工的兒子,面對帝國儲君的招攬,結果說婉拒了?
就算儲君還沒有上位,而且興趣還好是種地,可這也不是一個木工兒子應該有的反應吧?
“女兒國”生意再大,不還是商賈人家?不還是一塊魚肉,隨時為人切割?
“哈…”
李淵露出了一個不明所以的微笑,張滄在給他揉搓臂膀的時候,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老董事長突然道,“非常人行非常事,承乾莫要強求啊。對吧,張大哥。”
“陛下謬贊,滄亦是凡人,只是出身草莽,受不得管束。還望陛下明鑒,殿下勿怪。”
“會說話。”
李淵笑容越來越明顯起來,瞄了一眼一臉懵逼的李承乾,顯然自己這個大孫子還沒搞明白狀況。
被人拒絕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只是李承乾被同一張臉拒絕兩次,還是有些難受的。
“張大哥,你母親身體還好吧。”
“甚好,做點小買賣,身體一直康健。”
“還愛吃綠豆荇菜吧。”
“愛吃,就是…”
你個糟老頭子聊天不按套路啊。
一旁休息著等按摩的李承乾一個激靈:啥意思?
李淵眉頭一挑,起身坐了起來,咧嘴一笑,露出嘴里沒幾顆的老牙:“狗崽崽,唬老子,你還嫩哩。”
“大父,甚意思?”
“甚意思?這小子,是你十二嬢嬢生的娃。”
老董事長冷哼一聲,裹著一條毛巾繞著滿頭大汗的張滄轉了一圈,“有十八了吧?”
嘆了口氣,張滄無奈地點點頭。
“聽說你手里,不但有‘女兒國’,還有甚么‘豫南物流’?李元慶這個豎子,連老子也騙…那‘桃花釀’可還賺錢?”
“太皇明見萬里。”
“見你娘喲。這樣…”李老漢抬手拍了拍張滄的胳膊,“多少拿點股份出來,那個甚么‘女兒國’,然后‘桃花釀’每個月來十壇…二十壇,老夫放你一馬。”
一臉懵逼的李承乾這時候終于反應過來:“甚么?!這是安平姑姑所生?那…那豈不是我…”
“你敢當他兄弟老夫抽你!”
李淵雙眼圓瞪,惡狠狠地看著李承乾,然后道,“你家爸爸好狠的心,倒是敢讓你去洛陽。”
說這句話的時候,李淵用的是楚地方言,驚得張滄目瞪口呆。
“哪恁?吾里去過的凼子,伐要特多。”
李老漢居然又換了一種江東口音,大概是常州西的小片,張滄在江陰長大,自然也是聽得懂,哪怕和江陰門調不同,可還是吳地方言。
此刻張滄簡直是服了,他一直以為太上皇就是個被軟禁的糟老頭子,萬萬沒想到這種沒有卵用的技能居然還不少。
“如何啊?老夫好歹也是你的外祖父,你掏點小錢,也算是孝敬了老夫。還能保你一條小命,是不是很劃算?”
張滄一時無語,尋思著這時候把外祖父打翻在地,估計也逃不走,只好感慨一聲,抱拳道:“張滄旦憑處置。”
露出的馬腳太多,綜合起來的信息量又太大,最重要的是,自己這張臉跟親爹長得太像。
有棗沒棗打兩桿,橫豎不虧本。
“嗯,這才像話。”
言罷,李淵又趴了回去,“繼續。恁這娃的手藝,當真不差,早來兩年多好。都恁大了,看見你這張臉,老夫就心生厭煩。”
深吸一口氣,張滄又抹了點精油,繼續給外祖父推拿,然后用抱歉的眼神,沖一臉震驚的李承乾點點頭。
“大父,這這這…”
“閉嘴。”
“哦。”
李承乾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張滄,心中竟是別樣激動,萬萬沒想到,十多年一晃,大郎家的兒子,居然就這般大了。
而張滄繼續給李淵推拿背部肌肉的時候,心中也是一片悲涼:果然么,阿娘說得對,她娘家都是死要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