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兕子,住手!”
就在這時,和楊守文斗在一起的男子突然一聲喊喝。
話音還未落下,一旁臥房的房門拉開,宋氏攙扶著楊承烈,也從里面走了出來。
楊守文手中大槍一顫,槍頭幻出數朵槍花。
而男子手中長劍也劃出一抹廣弧,只聽叮的一聲輕響,槍尖和劍脊交擊,那男子的身形仿佛羽毛般飄飛起來,向后退出數米。而楊守文也趁勢后退,把大槍橫在身前。
“爾等,什么人?”
楊承烈厲聲喝道,手持斷龍寶刀。
男子示意隨行的同伴把兵器放下,然后從挎包中取出一枚腰牌,甩手便丟給楊承烈。
他朝楊守文微微一笑,“少年,咱們又見面了。”
庭院里,火光跳動。
老胡頭一手拿著一根燒火棍,一手舉著火把,站在月亮門下。
楊守文就著火光,這才看清楚了中年人的樣貌,不由得心里一咯噔,臉色隨之一變。
那男子,楊守文并不陌生。
十余日前,他曾在鴻福客棧甲三號院內見到過對方,正是那群神秘人之中的李公子。
“是你?”
楊守文眼睛一瞇,沉聲道:“莫非,你也是盧家鷹犬?”
“盧家?”
男子聞聽頓時笑了,沉聲道:“或為鷹犬,卻與盧家沒有關系。
楊大郎,好槍法…以前我倒是小覷了你,沒想到你的槍術竟有這般深厚的造詣。”
而這時候,楊承烈也看清楚了那男子丟過來的腰牌,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他推開宋氏,快走兩步從門廊上走下來,躬身行禮道:“末將楊承烈,拜見大將軍。”
楊承烈的舉動,讓楊守文大吃一驚。
他愕然看著那男子,有些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而那男子則詫異問道:“楊縣尉,你這又是…”
他看得出來,楊承烈所執乃軍中禮節,并非官員之間的禮數。
楊承烈輕聲道:“末將曾為左奉宸衛,嗣圣元年遷均州折沖府果毅校尉。”
奉宸衛?
楊守文露出茫然之色,有些疑惑看著楊承烈。
男子聞聽楊承烈自報家門后,也露出了愕然之色,看著他詫異道:“你是左奉宸衛?”
所謂左奉宸衛,又有一個名字叫做左千牛衛,屬南衙十六衛之一,專司掌執御刀宿從侍衛,亦或者可以稱之為是大內侍衛。這是皇帝身邊的內圍貼身衛兵,享有很高的地位。一般而言,能夠從千牛衛走出來的人,一定是皇帝非常信任的人。
可是,堂堂左奉宸衛,怎么會在這偏荒的縣城里做一個縣尉呢?
男子打量楊承烈幾眼,把寶劍收起。
“沒想到,這小小昌平,還真是藏龍臥虎。”
楊承烈露出苦澀笑容,沒有做出什么解釋,只是錯身讓開路,輕聲道:“若大將軍不棄,何不進屋中詳談?”
“公子!”
隨從聞聽,連忙喚了一聲。
而那男子卻擺了擺手,“能認出我奉宸衛腰牌的人,想必也不會說謊話。
雖然我不清楚你為何會在這昌平屈身,但想必是有不得為人知苦衷。楊縣尉,咱們便到屋中說話。”
說完,他邁步向臥室走去。
楊守文眉頭輕輕一蹙,上前一步道:“父親…”
“兕子,你也來吧。”
看得出來,楊承烈對來人非常尊重,故而言語中更帶著幾分敬意。
他示意楊守文不必阻攔,而后又招了招手,讓楊守文過來。
楊守文看了一眼那位李公子,隨手把虎吞大槍往地上一插,朝阿布思吉達看了一眼,便大步流星,跟著楊承烈走進臥房。宋氏本想跟著楊承烈一同進去,卻被楊承烈所阻攔,示意她在外面等候。那李公子的隨從,隨后便站在了臥房門外。
走進房間,李公子左右看了一眼,便坐在席榻上。
“兕子,你也坐吧。”
楊承烈朝楊守文點點頭,然后在旁邊的席榻上慢慢坐下。
“你認得我?”
楊承烈搖搖頭,輕聲道:“我并不認得閣下,但是我卻認得左奉宸衛大將軍的腰牌。”
“你…”
李公子臉上,仍帶著一絲困惑。
不過,他旋即就擺了擺手,沉聲道:“也罷,你既然屈身昌平,必有你的道理,我也不再詢問。我叫李元芳,家祖乃衛國公李靖,萬歲通天元年得圣人青睞,接掌左奉宸衛大將軍之職。今日我來找你,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是奉國老所差,來昌平調查一件事情,可沒想到卻發現這小小縣城,竟然是如此有趣。
你既然出身左奉宸衛,想必也清楚這其中的份量。
我只想告訴你,我不管你現在受了多大的委屈,但是在沒有得到我的命令之前,絕不可輕舉妄動,更不能擅自向盧永成展開報復。我不會解釋原因,你可明白?”
李元芳?
楊守文在一旁聽到李公子自報家門,只覺一怔,愕然扭頭看了過去。
衛國公李靖的孫子嗎?楊守文并沒有太多的感受。不過,李元芳這三個字,對他而言顯然更有震撼力。
后世,一句‘元芳,你怎么看?’,曾引領了一陣風潮。
一直以來,楊守文都以為那影視劇中的李元芳是一個虛構人物,難道是確有其人?
而事實上,李元芳的確是衛國公李靖李藥師之子。
他的父親名叫李德謇,曾官至將作少監。然而,貞觀十七年,太子李承乾謀反,李德謇因為和李承乾關系較好,故而受到牽連,被流放嶺南。一直到貞觀二十三年,李靖病故,李德謇承襲衛國公爵位,從吳中返回,之后就賦閑在家中。
李元芳表字子建,他口中的國老,也就是武唐時期鼎鼎有名的名臣狄仁杰。
當然,狄仁杰和李元芳并非后世影視作品中的從屬關系,他應該是直接聽命于武則天。
楊守文有些茫然,李元芳為何會來到昌平?
堂堂左奉宸衛大將軍,可說是女皇武則天身邊的心腹,來到這偏荒之地又是何故?
楊承烈則眉頭緊蹙,盯著李元芳。
李元芳的請求,不可謂不過分。
他剛遭受刺客襲擊,現在李元芳卻要他放棄報復。哪怕楊承烈對李元芳心存敬意,這心里面仍舊感到不滿。憑什么?難道就因為他盧永成,是范陽盧氏的子弟?
楊承烈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雙手更在不經意間,握成了拳頭。
李元芳則目光炯炯,迎著楊承烈的目光,絲毫沒有半分退讓之意。
“非但如此,我還要你把民壯武侯的指揮權交給盧永成,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對外宣稱傷勢嚴重,無法下榻。”
“憑什么?”
楊承烈的臉色鐵青,咬著牙一字一頓。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相信李元芳此刻,已經被他碎尸萬段。一種從未有過的屈辱感涌上心頭,也讓他怒火中燒。如果年輕十歲,楊承烈說不定就已經翻臉。
可是做了十年縣尉,也讓他變得比當年沉穩許多。
良久,他沉聲問道。
李元芳則看著他,燭光照映他那張棱角分明的面龐,卻透著一股陰鷙的氣息。
他微微一笑,輕聲道:“不憑什么,因為盧永成想要接手指揮權,所以你必須交出指揮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