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娘隨張大年走了!
一直到她離開,楊守文都沒有想明白,武則天為什么要見她。
“裹兒,陛下召幼娘到底是什么情況?”
等楊守文回過神來,立刻詢問李裹兒。
不過,裹兒卻一臉的茫然,搖著頭道:“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回去詢問一下父親?”
“嗯,那我也去找姑姑打聽一下。”
兩人商議完畢,就立刻分頭行事。
楊守文直奔上官婉兒的住處,卻得知從三天前,上官婉兒就沒有回府,而府中的仆從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說她離開之前,曾吩咐仆從最近一段時間要謹慎小心。
古怪!
楊守文這心里,越發的緊張起來。
細想,這幾日也未見上官婉兒在上陽宮出現,那她會去哪里?
回到銅馬陌,天已經黑了。
裹兒也帶了消息回來,不過同樣是沒有什么結果。
李顯并不清楚幼娘的去處,甚至沒有人知道,幼娘進宮的消息。
今日武則天一整天都在神都苑,沒有召見任何人…那么,幼娘她又跑去了何處?
楊守文有些懵了!
若非是張大年親自前來,他甚至會覺得,幼娘被人給綁架了。
“兕子哥哥,你說我如果去找皇祖母的話,是不是能打聽出一些消息?”
楊守文卻搖搖頭,阻止裹兒進宮。
“你先告訴我,張大年此人,會不會有問題?”
“你是說,他背叛皇祖母?”裹兒說罷,不等楊守文回答,便搖頭道:“不可能的…張公此人對皇祖母忠心耿耿,據說早在皇祖母登基前,就跟隨皇祖母身邊。
這司宮臺誰都有可能會背叛皇祖母,唯有張公不可能。
皇祖母曾說過,若有一天她走了,唯一會跟隨她,陪伴她的人,一定是張公。”
“那就是了!”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既然張公不可能背叛陛下,那么幼娘就一定不會有事。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只說明陛下不希望有人知道她的存在,說不定是另有安排,不想被人察覺?”
“有可能!”
裹兒仔細想了想,忍不住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不過,兩人相視片刻,復又露出了凝重表情。
武則天如此詭異的行事,豈不正是說明,要有大事發生?
想到這里,楊守文甚至感覺到,連空氣里都似乎彌漫著一股子莫名的詭異氣氛。
接下來的兩天,一切都很平靜。
楊守文依舊每日去上陽宮,操演飛騎。
而裹兒呢,則離開了銅馬陌,返回東宮…隨后,楊守文又秘密差遣人,把米娜等人從青園接出來,搬進了銅馬陌。他有一種預感,洛陽將會有大事發生。
中秋,月圓。
從一大早,上陽宮里就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武則天在上陽宮麗景臺宴請文武百官,以及朝中的勛貴。同時,她還邀請了各番邦使節前來,更使得這場中秋賞月大會,變得格外隆重,也格外的令人矚目。
楊守文披掛明光甲,頭戴燕翅盔,駐守于麗景臺周圍。
從午后開始,便有官員陸陸續續來到麗景臺外。看上去,他們都很正常,似乎并沒有什么古怪之處。眾人三三兩兩在麗景臺外的暖閣里聚集,或是聊天說話,或是欣賞園中美景,一個個都顯得很輕松,等待著酒宴開始。
大約在酉時,李旦出現在了麗景臺。
他顯得很悠閑,一邊走一邊和眾人寒暄打招呼,舉手投足都流露出了一種親和之氣。
當李旦看到楊守文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向楊守文走過來,微笑道:“青之,咱們終于見面了。”
楊守文連忙行禮,“臣參見相王殿下。”
“哈哈,不必多禮,我聽說你與裹兒很快就要成親了…算起來,咱們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
說著話,李旦再次爽朗大笑。
楊守文陪著笑,目光卻越過李旦,落在了跟隨在他身后的李隆基身上。
自長洲以后,楊守文和李隆基就再也沒有過交集。短短三年光陰,李隆基看上去成熟了很多,也穩重了很多。見楊守文向他看來,李隆基便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李旦不可能和楊守文說太多話,因為還有很多人等著與他招呼。
所以,兩人只是寒暄交談了幾句,結束了談話。
在李旦離開的時候,楊守文再次看向了李隆基,卻發現李隆基也正看著他,目光灼灼,透著一絲冷意。那目光顯得…非常陰冷,讓楊守文產生一絲寒意。
他這是什么意思?
楊守文瞇起眼睛,看著李隆基的背影。
半晌后,他突然擺手示意楊十六過來,輕聲道:“傳我命令,加強巡視…另外,告訴茉莉,讓他今晚小心一些,確保提象門萬無一失,不可有半點懈怠。”
楊茉莉今晚,帶著一隊飛騎駐守提象門。
本來,那提象門并非楊守文值守,可午后時分,原本駐守提象門的那支羽林軍突然被調離。羽林軍主將,羽林將軍鐘紹京因身體不適,所以在家休養。薛楚玉臨時通知,飛騎接手提象門的守衛。說心里話,楊守文有點不太愿意接手,可是宮中也傳來了旨意,使得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的飛騎前往提象門。之所以讓楊茉莉統兵,一來是因為楊茉莉武力超群,二來則是因為,楊守文身邊,已無人可以調動。
楊茉莉憨厚,卻并不傻。
一般而言,只要給他一個明確的任務,他大都可以出色完成。
楊十六忙答應一聲,轉身便要離開。
“十六!”
“阿郎還有吩咐?”
“我不知怎地,今天這心里面總有一些不安。
這樣,你就留在茉莉身邊,如果發生了什么變故,就立刻協助茉莉,關閉提象門。”
“十六明白!”
楊十六轉身離去,楊守文這才算是松了口氣。
麗景臺這邊,似乎并無什么狀況。
外有飛騎,內有千牛衛,應該不會出事。楊守文覺得,若上陽宮出事,只可能是兩個地方,一個是提象門,另一個便是連接濯龍池的伊水支流。想到這里,他便帶上一隊飛騎,直奔濯龍池方向而去…
濯龍池,位于上陽宮東北角,是一處巨大的人工湖泊。
整座湖泊占地面積很大,一眼看去,甚至有些看不清楚邊際。
湖泊中,假山島嶼星羅密布,水面上更彌漫著水汽,令整個湖泊看上去,恍若仙境。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從麗景臺方向,傳來了一陣隆隆鼓聲。
楊守文知道,那是賞月大會開始的鼓聲。
到目前為止,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似乎沒有什么問題。可是,楊守文卻不敢掉以輕心,他在湖畔下馬,眺望水氣彌漫的濯龍池,卻思想著還有忽視了那些地方。
就在這時,從不遠處的一片從林中傳來悉數聲響。
楊守文回身喝道:“什么人?”
“七里亭,白水塘。”
林中,傳來了一聲回應。
楊守文愣了一下,旋即喝令飛騎停下來,他則邁步走向了樹林。
一輪皎月當空,月光透過枝葉縫隙,照進林中。
一個人影,從一棵大樹后走出。
“是你?”
楊守文看清楚那人的長相后,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那人,赫然是盧藏用。
他和盧藏用交集不多,而且也不太融洽。
最重要的是,盧藏用后來投靠了張易之兄弟,讓楊守文對他產生了一絲絲不好的感官。
只是,他沒有想到,居然會是盧藏用。
七里亭、白水塘,是當初楊守文前往長洲尋寶時,收到的一份警示。后來,他們在白水塘遭遇了伏擊…一直以來,楊守文都在尋找那示警的人,卻沒有任何線索。如今想來,似乎并不奇怪!陳子昂曾和他說過此事,而盧藏用和陳子昂恰好交情莫逆。
“盧君?”
“楊將軍,總算是找到你了!”
“你…”
楊守文正要詢問,盧藏用為何會在這里。
可不等他開口,盧藏用已搶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楊將軍,事態緊急,咱們長話短說。
張易之兄弟與相王勾結,意圖謀害太子!”
“啊?”
“我早就得到了消息,可是張易之看管太嚴,使我無法把消息傳遞出去。
張易之已經與相王商議妥當,會在賞月大會中,刺殺太子,而后嫁禍給陛下…”
楊守文聽罷,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千算萬算,唯獨沒有想到,相王會如此膽大。
刺殺李顯?
若李顯死了,李唐宗室必然會發生動蕩。而李旦作為唯一的繼承人,便有足夠的理由對武則天發難。
“你可知道,他們要如何刺殺太子?”
“這個,我卻不甚清楚。”
盧藏用雖然投靠了張易之,但比之宋之問等人,卻遠遠不如。
楊守文腦筋飛快轉動,迅速理出了頭緒。
時間緊迫,似乎已沒有其他選擇。
楊守文立刻道:“盧君請隨我來,咱們去麗景臺上查看。”
“好!”
盧藏用心知,這個時候,唯有緊跟楊守文才有機會。所以,他也不遲疑,便緊隨楊守文的身后,從樹林中走出。
一行人上馬,直奔麗景臺而來。
當他們再次回到麗景臺的時候,就聽得大殿中絲竹之聲響起。
文武群臣,興致勃勃的觀舞,看上去非常高興。
武則天則端坐在龍椅之上,李顯便坐在她下首處,兩人正觀看著歌舞,面帶笑容。
“陛下,這歌舞雖好,卻有些老套了。
臣最近編演出了一套胡旋舞,愿為今日盛會增添幾分顏色。”
當楊守文走進大殿時,就見張易之一身華服,匍匐在丹陛之下說話。
武則天聞聽,頓時來了興致,“既然有新舞,便快快舞來。”
張易之忙起身領命,擊掌示意大殿里的舞姬退下,同時又有一隊舞姬走進大殿。
鼓樂聲響起,舞姬翩翩起舞。
楊守文站在大殿一根柱子的后面,瞇起眼睛掃視殿中的情況。
好像沒什么可疑之處啊…他眉頭緊蹙,心中感到有些焦慮。以他的職務,是無法過去通知武則天,畢竟這品級不夠。可是,看武則天一副悠閑之態,他又非常擔心。
突然,楊守文的目光停下來,落在了武則天身后的一個宮女身上。
那宮女半遮著面,看不清楚樣貌。
但是憑借著敏銳直覺,楊守文還是立刻認出了那宮女的身份,赫然就是幼娘。
幼娘怎么會在這里?
楊守文心里不由得一怔。
就在這時,幼娘似乎覺察到了什么,向楊守文站立的方向看過來。
當她看到楊守文的時候,眸光中頓時流露出一抹喜悅之色。
楊守文心里一動,似乎想到了辦法。于是他抬起手,朝著幼娘比劃起了手勢。
幼娘,告訴陛下,有人欲行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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