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地上的腳印,可以看出明十三的確來過這里。
嗯,腳印很清晰,顯然是剛留下來的。這座地宮,至少有六七十年沒有人來過了吧!唯一一枚開啟地宮大門的鑰匙藏在銅馬陌,所以也不可能會有人能進來。
楊守文循著地上的腳印,在黃金龍椅一側停下。
明十三在這里有一個非常明顯的駐足,因為從凌亂的腳印,可以看出一個端倪。
而后,她又沿著丹陛側面的臺階循階而下,在一面黃金制成的七扇屏前消失…
楊守文圍著七扇屏轉了兩圈,也沒有找到線索。
于是,他又返回丹陛,站在龍椅旁。
明十三這次進來,目的非常清楚,就是那幾個金絲楠木盒里面的東西。
雖然不知道那木盒里放著什么物品,可楊守文相信,那一定對明十三非常重要。
一個花季少女,卻甘愿守著寂寞,一個人住在這荒島上。
什么修行,都是扯淡。
唯一的原因,是因為這島上有她必須要得到的東西,所以才不得不一個人堅守。
當然,憑明家的力量,給明十三一個舒適的環境不難。
可問題是,如果明家大興土木,勢必會引起別人的關注,到時候反而會更加麻煩。如果這么細想來,明秀在長洲開店,在太湖中漁獵,恐怕都是為了關照明十三。
嗯,也許從一開始…
楊守文站在龍椅旁邊,觀察良久后,邁步把一只腳放在了明十三留下的腳印上。她小心翼翼站穩,然后環視左右,一只手卻不經意的放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摩挲。
明十三拿到了想要拿到的東西,然后在此駐足。
她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在這里停留,因為她要盡快離開地宮。否則,楊守文就在外面,一旦他開啟了地宮,明十三想要從容撤離,自然也不太可能。這丫頭應該是覺得不好意思了…否則她大可不必這樣子匆匆離去,甚至連道別都沒有。
可是,她在這里駐足,又是為了什么?
楊守文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手,無意識的從冰涼的扶手上掠過,落在了那扶手一段的龍頭雕像上。
冰涼的感覺,從手上傳來。
楊守文猛然睜開眼,抬起手看了一下手掌,臉上突然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把手又放在了龍頭上,楊守文輕輕一用力。
果然!
剛才他看手上的時候,沒有看到太多灰塵。按道理說,這地宮六十多年沒有人進來,龍頭扶手上應該有很多灰塵才是。可偏偏沒有,說明不久前,有人碰觸過。
隨著楊守文手上用力,龍頭也隨之轉動。
嘎吱吱!
那聲音很小,但足以讓楊守文精神振奮。
不過,扭了半天,龍首雖然在轉動,但地宮里卻沒有任何反應。
楊守文想起了之前開啟地宮大門時的情形,于是連忙蹲下吅身來,仔細檢查了一下那龍頭。把龍頭先復位,冇而后向左轉了三下,又向右轉了兩下,而后用力向下一按。
咔吧!
那龍頭竟然縮了回去,緊跟著就聽到丹陛一側,傳來隆隆的聲響。
楊守文不敢再耽擱,扭頭便沖了下去。
七扇屏緩緩挪動,露出了一個洞口。那洞口的下方,有流水的聲響,似乎是一條地下暗河。楊守文想了想,把熟銅锏緊了緊,然后提槍縱身躍入了洞中。洞不深,大約也就是兩米的高度。暗河深可及胸,但水流并不是非常的湍急,很平緩。
楊守文站穩身形,抬頭向上看去。
就見不一會兒的功夫,那洞口嘎吱吱又關閉起來。
顯然,這洞口的機關是有時間限制,只要超過一定的時間,洞口就會自動閉攏。
這五斗米教的奇門遁甲還有機關術,還真是不同凡響。
洞底,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楊守文很小心,雖然剛才明十三很可能從這里走過,但也不能保證,暗河里沒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存在。他舉起手,閉上眼睛。有風,是從身后方向吹來。
也就是說,順著身后的河道走,一定會找到出口。
楊守文不敢在這暗河里耽擱,一手持槍在身前輕輕撥動,而后沿著河道游了過去。
水,漸漸深起來。
大約游了半個小時,楊守文發現暗河的水,已經快要沒過頭頂。
他在一塊巖石上休息了片刻,再次縱身躍入水中。從昨晚到現在,他只吃了幾塊肉干充饑。之后又經過一番搏殺,說實話,到此時此刻,楊守文已經筋疲力盡。
水,越來越涼,也讓楊守文的體力流失越來越快。
又差不多游了十幾分鐘,楊守文終于看到,在前方有一點亮光。
出口!
他心中大喜,游動的速度也隨之加快。
大約又游了快十分鐘,一個洞口終于出現在他的面前。
那洞口很小,從水面到頂部,也不過三十公分左右的高度。楊守文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扎進水里,憋著氣向前游動,待他再次浮出水面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一個狹窄的湖灣之中。這是一處位于兩山之間的湖灣,長大約兩三百米,外面就是太湖湖水。兩山峭壁嶙峋,下面寬,上面窄。如果從山頂往下看,只能看到一灣湖水。而那個洞口,如果不仔細尋找,根本就無法找到蹤跡。
楊守文吃力的游到岸邊,連走帶爬,拖著大槍上了岸。
這所謂的岸邊,是一堆奇形怪狀的礁石組成。
石頭濕漉漉的,甚至有不少地方,還沒在湖水中。只是楊守文已經顧不得太多了,上岸以后,就躺在礁石上,翻了個身,仰面朝天的躺著。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腦袋嗡嗡直響,四肢更使不出半點力氣。他看著頭頂那一天空,慢慢閉上眼睛。
湖水,順著湖灣涌來,推動楊守文的身體。
就在楊守文感覺自己快要睡著了的時候,耳邊傳了一聲輕響,好像是有石頭滾動。
他睜開眼,剛要坐起來,卻見一抹寒光掠過,緊跟著一口短劍就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果是在平時,這根本不可能。
楊守文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露出苦澀的笑容。
“明老四!”
身后,傳來了一聲輕笑。
“你怎知是我?”
“拜托,你下次再耍這樣的把戲,先把你的香囊丟掉。
這個香料,用的人不多。而在我認識的這些人里,似乎也只有你這家伙在使用。”
“嘿嘿,果然是謫仙人,連這點細節都注意到了。”
明秀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不過那口短劍,卻沒有挪開。
非但如此,他還從楊守文手里拿走了虎吞大槍,而后輕聲道:“征事郎,慢慢站起來。”
“我特么要能動,你還能把劍架在我脖子上?”
“既然如此,那我幫你…你看,我對你多好,還攙扶你起來呢。”
“那我是不是要謝謝你?”
“客氣。”
在明秀的攙扶下,楊守文慢慢從水里站起來。
緊跟著,明秀收回了短劍,后退一步道:“征事郎,我們談談?”
“談什么?”
楊守文慢慢轉過身,看著明秀。
此刻,明秀一身漁夫的裝束,不過臉上的妝已經不見了蹤跡。他又恢復到之前楊守文第一次和他在八仙客棧相遇時的模樣,看上去懶洋洋的,有點玩世不恭。
“姑姑說,你冇找不到暗道。
不過我不信,所以在這里等著你…堂堂征事郎,謫仙人,小小的機關豈能瞞過你的眼睛?”
“明十三,真是你姑姑?”
“當然!”
明秀一手拎著槍,一手拿著短劍,再次退后兩步。
他把槍靠巖壁放好,然后一回手,從身后取出一支手弩。
“好了,這個距離最安全,我們可以好好談一下。”
楊守文則靠著一塊礁石,慢慢坐下來。
“用不用這么緊張,你看我現在這模樣,還能威脅到你嗎?”
“呵呵,這說不好…防人之心不可無。”
楊守文沒有再開口,而是靜靜看著明秀。
半晌后,他吃力抬起手,輕輕拍掌,“明老四,我現在不得不佩服你明家,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間…呵呵,可憐那些安南人,恐怕到死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明秀聞聽,臉色微微一變。
“征事郎,此話怎講?”
“呵呵,你心里明白…”楊守文靠在礁石上,輕聲道:“其實,從一開始咱們夜探普會寺的時候起,我就被你算計了,對嗎?”
“什么意思?”
“你還給我裝,到這個時候,還裝什么?”
明秀凝視楊守文,久久不語。
半晌,他臉上露出了笑容,指著楊守文道:“姑姑說,肯定瞞不過你,我還不相信呢。”
楊守文冷笑一聲,靠著礁石有氣無力說道:“也是我蠢,一直到剛才才想明白這其中的奧妙。一直以來,我都感覺著在這些安南人的背后,還有一個更為強大的勢力存在。否則,單憑那一幫子蠻吅夷,又怎可能做出這么大的事,卻無人覺察?
有人在支持他,掩護他…
只是我剛開始以為,背后支持安南人的應該是蘇家,畢竟蘇家是蘇州的地頭蛇。
可我后來又覺得,蘇家在蘇州或許是望族,可是要支撐這么大的一個行動,還遠遠不夠。這些人能橫行南北,更從容出入神都。他們弄出那么大的動靜,居然沒有人覺察?還有,小鸞臺的密舵素來隱秘,可是在無畏逃走的時候,竟然準確的挑了兩個小鸞臺的密舵…呵呵,如果對小鸞臺不是很了解,恐怕也無法做到。”
明秀收起短劍,揉了揉鼻子,在一旁坐下。
他沒有出聲,只是看著楊守文,良久后,他長出一口氣。
楊守文道:“就在剛才,特別是當明十三…對了,她真叫明十三嗎?女孩子家家的,叫這么個名字真難聽。倒是臨溪子這個名字聽上去不錯,可惜是個道號。”
“明溪。”
“啊?”
“我姑姑叫明溪,臨溪子是她師父給她的道號。”
“就是嘛,明溪這個名字,才符合她那冷冰冰的氣質。”
楊守文笑了,那笑容看上去,顯得格外純真。
他指著明秀道:“明老四,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什么安南人,什么蘇威,一切都在你明家的掌控之中。讓我想想,我那位師公出身道門…不知道和五斗米教有沒有聯系。你們早就知道,有這么一個地宮存在,可惜苦于沒有機會發掘。
哪怕是我那位師公隨圣人左右,也無法探知真相。”
“叔祖追隨圣人,乃真心實意。
我明家曾有祖訓,牝雞司晨,日月當空。日月為明,當空為興…也就是說,我明家只有追隨圣人,才有興旺的可能…后來,叔祖在一部典籍中,發現了游仙宮的存在。從那時候起,我明家上下,就一直在尋找開啟游仙宮的方法。”
明秀表情很平靜,甚至看上去有些疲沓。
楊守文愣了一下,輕聲道:“所以,你們找到安南人?”
明秀,笑了!
“其實,也算不上我們找到安南人,是安南人找到了我們。
不過大家都不清楚彼此的底細,他們不知道我們的背景,我們也不清楚,他們背后是誰。總之,他們想要得到那些黃金,而我們則想要拿到游仙宮里的一些物品。大家合作而已…可那些家伙實在是太笨了!十年,整整十年讓他們經營,結果到頭來還是沒有找到機關鑰匙,甚至還因為這個,引起了圣人的關注。”
“所以,你讓他們殺了蘇威,又拉上我,就是迫使他們加快速度,對嗎?”
“嗯,算是吧。”
明秀點頭道:“只是我沒想到,他們后來又找了倭人合作,也促使我下決心,把你引來島上。
青之,我喜歡你,你是個聰明人。
從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所以,作為回報,我也不讓你難做…那些安南人,如今在澤山島的魚龍灣。相信你很容易就能找到那個地方,也算是我給你的一樁功勞,你看這樣可以嗎?”
楊守文不由得瞇起了眼睛,盯著明秀。
對于這個俊朗的青年,楊守文著實生不出太多的憤怒,甚至還有那么一些欣賞。
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確是非常厲害。
所以,楊守文沒想過要為難明秀,更沒想過要捅破這件事。
畢竟明家和楊家的關系,同樣非常緊密。自己老爹就是明崇儼的弟子,如果真把這件事如實呈報朝廷,恐怕依著武則天的性子,到最后老爹和他也會很難受。
不過,他心里還有一個疑問沒有解開,于是在沉默片刻后,輕聲道:“我很想知道,以圣人對明家的關照,你們為什么要設這么一個局呢?對你們,又有什么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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