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虔今天的打扮很不一樣。
一身嶄新的青衫,展現出他天生不凡的出身。頭發盤髻,頭戴綸巾,小小年紀竟有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令鄭懷杰不由得眼前一亮,頓時有一種驚喜的感受。
“兕子哥哥今日要去洛陽,父親昨日就和姨夫商議妥當,讓我隨同兕子哥哥同行。”
“啊?”
鄭懷杰吃了一驚,有點發懵。
他倒是不止一次聽鄭鏡思夸贊楊守文,但卻沒有想到,他會讓鄭虔前往洛陽。
這算什么?
把鄭虔的一生交給楊守文嗎?好吧,楊守文的確有才情,可他注定是要成為駙馬的男人。成為駙馬會出現什么狀況?答:駙馬不得為職事官,只有散官和爵位。
不得職事官,又能有什么前途?
“你父親呢?”
“父親在客廳里,和姨丈陪著客人說話。”
“有客人?”
鄭懷杰一怔,扭頭看了狄光遠一眼。
狄光遠忍不住笑了,“看樣子,楊文宣如今可是門庭若市。正好,我們一起去見見,莫失了禮數。”
鄭懷杰聽罷,也點頭贊成。
心里面,又有些羨慕楊承烈,生得一個好兒子。
兩人在鄭虔的陪同下,一起走進前堂客廳。一進門,就見楊承烈正坐在主位上,而鄭鏡思則坐在下首,正陪著一個四旬出頭的中年男子說話。那中年人身高六尺開外,細腰乍背,兩臂修長。他一身青衫,長的相貌堂堂,頗有儒雅之風范。
“父親,你怎么來了?”
看到鄭懷杰進來,鄭鏡思先反應過來,忙站起身來。
而另一邊,楊承烈和那中年人也紛紛起身。
“慎行,你怎么在這里?”
沒等鄭懷杰回答鄭鏡思的問題。狄光遠看到那中年人愣住了,忙上前一步,拱手作揖。
“二郎也來了…呵呵,我來得倒還及時。若晚一日,怕就要與二郎錯過。”
中年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令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受。
看他舉手投足,頗為不凡,難道是那家貴胄子弟?
鄭懷杰正疑惑著。旁邊狄光遠已經開口介紹道:“鄭公,這位是禮公幼子,幽州都督薛訥的兄弟,薛楚玉。”
“啊,原來是禮公之子。”
禮公,便是薛仁貴。他本叫薛禮,表字仁貴。
不過后世人大多會稱呼他薛仁貴,而忘記他原來的名字。
“薛楚玉拜見鄭公…此次玉奉命前往洛陽,順路送三嫂前來,為的是和文宣說一樁事情。尚未來得及去拜會鄭公。卻不想在這里與鄭公相見,還望鄭公勿怪。”
薛仁貴,雖然是河東薛氏族人,但終究早從汾陰分離出去。
論官爵,薛禮這一脈比鄭家高出很多。可要說論底蘊,龍門薛氏卻比不得鄭家。莫說龍門薛氏,就算是汾陰薛氏,同樣要弱鄭家一頭。所以薛楚玉在鄭懷杰的面前,還是表現的恭恭敬敬。
“玉郎太客氣了,你來我滎陽。我卻未能招待,乃我之過。”
鄭懷杰和薛楚玉又客套兩句,便在楊承烈和鄭鏡思的攙扶下,做到了客廳的主位上。
“我聽說。大家已任命玉郎做右豹韜衛將軍,正好要恭喜一番。”
豹韜衛,是南衙十六衛之一。是有隋文帝時期的領軍府變化而來,在武則天執政期間,改名為豹韜衛。
薛楚玉連忙謙讓客套,“此皆家父余蔭。是非玉之能也。”
與薛訥相比,薛楚玉似乎更多了幾分書卷氣,說起話來也顯得文縐縐。
鄭懷杰和他說了兩句之后,便問道:“文宣,兕子呢?”
“正在后院發癡。”
“啊?”
鄭懷杰嚇了一跳,疑惑看著楊承烈。
就見楊承烈苦笑道:“今早也不知是怎地,他那起床氣發作,以至于脾氣非常暴躁。早飯時,掀了桌子不說,還和他結義兄長打了一架,如今正在屋里面發癡呢。”
聽了這話,鄭懷杰不由得眼睛一瞇。
楊守文會發癡嗎?
他不知道!不過,楊守文到滎陽之后,很低調,也很守禮。除了在廣武山上,他一人殺了近二十名刺客之外,就沒聽說過他會發癡。而且,一個發癡的人,會寫出愛蓮說那樣的文章?一個發癡的人,能寫出《茶經》這樣的文章?鄭懷杰不信。
目光,在悄然就掃過一旁的鄭鏡思。
就見鄭鏡思低著頭,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鄭懷杰突然暗自叫苦,他已經明白了楊守文的打算。
只是…他此前為楊守文說了太多的好話,弄個不好,會弄巧成拙,反而誤了楊守文的大計。
想到這里,鄭懷杰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狄光遠。
狄光遠呢?
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樣,突然問道:“楊大郎,常有這發癡之舉嗎?”
“不時的,不時的,時好時壞。”
楊承烈連忙解釋,并偷偷朝鄭鏡思使了個眼色。
“是啊,平日里看上去和正常人沒什么區別,但是這癡勁發作的時候,就會比較麻煩。”
“這樣啊!”
狄光遠露出了恍然之色。
“對了,我今次來,是奉家父之命。
圣人有旨,命楊守文前往洛陽覲見…如果沒什么問題的話,咱們便即刻啟程吧。
家父還等著我回去復命,若耽擱的久了,恐怕不美。”
還是要走嗎?
楊承烈突然間,生出一種不舍的感覺。
“既然圣人有旨,那我便立刻通知他。
昨日我便得到了消息,行李也已經準備妥當。不過,兕子還年幼,一個人去我實在不放心。所以我想安排幾個人與他同行,這樣子的話,也能有個關照,不知可否?”
狄光遠笑道:“楊奉宸說得哪里話?
圣人只是要見楊大郎,只要他到洛陽即可。至于他隨行幾人,并沒有吩咐,所以楊奉宸不必擔心。帶多少人都可以,不過到了洛陽之后,這些人的衣食住行,怕是要自己擔負。這一點,我還需與楊奉宸說清楚…呵呵,畢竟洛陽居,大不易。”
本以為楊承烈會猶豫。
哪知道他聽了后,反而松了口氣。
“這倒是不必狄二郎費心,些許錢帛,我還能拿得出來。”
說完,他便走出了房間,往后院去找楊守文。
而這時候,鄭懷杰也問道:“二郎,你要讓十三郎隨楊大郎一同前往洛陽嗎?”
“是啊,楊兕子文采不錯,更得三姐衣缽。
父親當知道,孩兒常遺憾幼年時未得三姐教誨,以至于到如今文不成武不就,蹉跎了歲月。十三郎對楊兕子也非常敬佩,我打算讓他跟隨一段,也能多長些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