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陵、伍被勃然大怒。
兩艘樓船,掛著淮南王府的旗幟,百步外都能分辨得清楚,所有官民看到這兩艘船都會盡可能的避開,自然不會有搞錯的可能性。有人潛在水中窺探,自然是針對淮南王府來的。如果嚴助死在淮南國境內,而且是在淮南王府的樓船上,淮南王劉安脫不了干系。
輕松的氣氛一掃而空,所有人都進入戰斗警備狀態,嚴陣以待。
劉陵第一時間把情況告訴了嚴助,并且問了一句:“嚴君,你覺得會是誰?”
梁嘯站在艙外,聽到劉陵這一句,不禁會心一笑。嚴助現在驚魂未定,劉陵問這么一句,會給嚴助一個先入為主的印象,認定這些人是沖著嚴助來的。事實上,現在還搞不清楚這些人是誰,有可能是針對嚴助的,也有可能是針對淮南王的,還有可能是針對他梁嘯的。
劉陵的急智和口才,在這一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果然,嚴助很自然的把自己當成了目標,開始考慮起有什么人想殺他。他雖然什么也沒說,但是梁嘯站在艙外都能聽到他紊亂的呼吸聲,不禁暗笑。
看來這位使者大人的仇家也不少。想想他那脾氣,有人不希望他衣錦還鄉,要在半路上截殺他,一點也不奇怪。
不管是針對誰,梁嘯都不能清閑了。外圍的警戒由伍被負責,貼身警戒由衛青和秦歌負責,甲板以上,船艙以外的警戒工作就落到了梁嘯等人的頭上。
經過商量,李椒和梁嘯各領四名郎官,輪流當值。本來按照梁嘯的年齡和資歷,這樣的機會是不會落在他頭上的。可是經過游泳訓練和剛才的應急反應,特別是梁嘯射中水下的敵人,讓郎官們對他增加了不少信心,愿意接受他一個后進的指揮。
梁嘯知道,這是一個責任,更是一個機會。能得到這個機會,至少說明這十名郎官已經認可了他的能力,對他這個剛剛入職不到一個月的郎官來說,是一個莫大的鼓舞。李椒極力促成此事,也有證明李家父子有眼光的意思。他如果辦砸了差事,不僅影響自己的前途,還會給李廣、李當戶抹黑。
“多謝諸位兄長錯愛。”梁嘯環環一揖,態度謙虛,誠意滿滿。他可不想像嚴助一樣,一朝得意就目中無人。“形勢緊急,嘯是水鄉人,比諸位兄長略知水性,就不自量力,忝為隊率。如果有做得不妥當的地方,還請諸位兄長多多指點。”
看著一個未成年的少年做了領頭的,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伍長,郎官們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服氣。不過見梁嘯如此客氣,他們便也氣平了些。梁嘯說了一番場面話,隨即提出一個建議:每個郎官在皮甲下面都在胸甲、背甲下面藏一只羊皮做的氣囊。
人在水中,只要不亂了手腳,大多能保持浮在水面上。可是這些郎官剛剛會游泳,一旦落水,很難保持鎮靜。再加上身上有甲有劍,頭上有盔,一旦入水,很容易頭重腳輕,導致頭部沉在水中,無法呼吸。
在胸甲、背甲里藏兩只羊皮囊,可以保證頭部浮在水面上,不影響呼吸。
郎官們聽了,齊聲叫好。他們最擔心的就是水,有了這兩只羊皮囊,他們的生命就有了更多的保障。在生死面前,好看不好看,已經沒有人在意了。
說干就干。梁嘯立刻找到伍被,討了二十多只羊皮囊。樓船上連水手在內,有好幾百號人,為了保證水手和戰士有足夠的體力,每天都要殺豬宰羊,積攢下的羊皮還真不少,其中有一部分被縫成了羊皮囊,當作救生用品。梁嘯找了來,讓郎官們綁在身上。
有了羊皮囊護體,郎官們心安了許多,連腳步都穩了三分。
梁嘯又拿著六只羊皮囊趕到嚴助的艙里,建議嚴助等人也帶上羊皮囊,以防萬一。嚴助看了梁嘯一眼,輕輕的推開了。“讓給他們吧,我從小就在水里玩耍,水性不比一般的樓船士差。”
梁嘯也沒有堅持,留下羊皮囊,退出了艙室,隨即帶著四名郎官開始了巡視。
劉陵站在窗前,看著梁嘯帶著四個胸背顯得特別厚實的朗官從窗前走過,不禁笑了一聲:“他還真想得出來,用這個讓郎官們寬心。真要落了水,這能頂用嗎?”
伍被眼中滿滿的全是欣賞。“翁主,且不管這么做能不能救命,至少能讓郎官們寬心。狹路相逢勇者勝。如果未戰先怯,是不可能取得勝利的。這些郎官都是北人,不擅舟楫,這么做能讓他們去除心中的怯意。”
“是的,至少能起到穩定軍心的作用。他雖然沒領過兵,卻深知軍心的重要性。”劉陵沉吟片刻,又道:“也許是桓遠教過他。”
“桓遠可以教他兵法,未必會教他這樣的方法。這應該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伍被贊了一聲:“舉一反三,臨機應變,這是一個很用心的年輕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劉陵回頭看了伍被一眼。伍被自視甚高,從來沒有這么夸過一個人。由此可見梁嘯的表現的確優異。她沒有說話,心里卻升起一陣淡淡的得意,甚至還有些驕傲。
大江南岸,茂密的蘆葦叢中,藏著一條修長的篷船,隨著江水緩緩搖晃。
“嘩啦!”江水一聲響,一身黑色魚皮衣的葉添龍從水中露出了頭,伸手扒著船幫,吐出一口水,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鐘離期趕上前去,單手提起葉添龍,拖進船艙。葉添龍的大腿上中了一箭,傷口被血泡得發白,一出水,鮮血又沁了出來。桓遠坐在艙中,鷹隼般的目光落在葉添龍的傷口上。
“受傷了?”
葉添龍強撐著坐了起來,咬牙切齒的罵道:“倒霉,遇到一個箭術高手,藏在水下還挨了一箭。”
鐘離期和桓遠交換了一個眼神。“看清對手模樣了嗎?”
“我一直在水下,沒看清他的樣子。不過他射箭又快又急,箭箭不離我的要害,簡直把我當成了一條大魚。如果不是他,我肯定能抓回一個舌頭。我都割斷繩子了。”
桓遠又問了一些情況,讓葉添龍到后面去休息。待身邊沒有其他人,鐘離期悄悄的說道:“將軍,會不會是梁嘯?這連珠射法很有將軍當年的風采呢。”
“未必。”桓遠撫著頜下的短須,眼神閃動。“他習射不過一年有余,不論是射程還是準頭,應該都沒達到這樣的境界。我倒覺得可能是李椒。他是李廣之子,家傳的射藝,不可小視。”
鐘離期不以為然。“我還是覺得是梁嘯的可能性更大。將軍,你還記得嗎,你讓他百日筑基,他只用了不到兩個月就做到了。可惜了,如果一直跟著將軍,他也許有機會練成真正的射聲技呢。”
“別說他了。”桓遠有些莫名的焦躁。“行蹤已經暴露,我們必須立刻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