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疾沖出了城門,縱馬奔馳。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設在青云里外的暗椿居然被人射殺了,就死在大街上。一共中了三箭,其中一箭洞穿咽喉。馮疾認定這是梁嘯下的手。如果是桓遠,根本不需要這么費事,一箭就能解決問題。
不過,這讓馮疾更加擔心。梁嘯以前是用小弩,他真正學射是這幾個月的事。幾個月的時間,能練成這樣的射藝,足以讓人驚嘆。射中一個人并不難,但一箭射穿咽喉卻不是容易的事。沒有一定的實力,對自己沒有足夠的信心,一般人不會選喉嚨做為目標。
由此可見,梁嘯的箭術也許還算不上出類拔萃,但他射出這一箭時,卻有著必中的信心。
馮疾也是射手,他很清楚這種自信有多么重要。
馮疾有一絲興奮,也有一絲擔憂。他催動座騎,帶著七名隨從,向前飛奔。即使是在夜色之中,也沒有減慢速度。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吳王池,梁媌買了祭品,晚上又遲遲沒有回家,她肯定是陪李蓉清去吳王池祭拜李云明。到了這個時候,馮疾確認自己收到的消息有誤,安排的暗椿被騙了,最后陪梁媌出門的人不是荼花兒,應該是李蓉清。
抓住了梁媌,梁嘯必來。抓住了李蓉清,梁嘯就休想與胡來之死脫清干系。就算是屈打成招,也要讓李蓉清咬死梁嘯。當然了,馮疾也沒打算審問,他只有一個目標:直接殺死梁嘯,徹底解決后顧之憂。
馮疾縱馬奔馳,想著任務即將完成,心頭泛起一絲喜悅。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心頭一緊,不加思索的伏下了身子,同時大喝一聲:“散!”
這七名隨從不是胡家的人,而是馮疾的部曲,他們配合多年,非常默契。在馮疾突然低下頭的時候,他們就有了反應,有的加速,有的勒馬,有的控制著戰馬向兩側讓開,將原本前后相貫、頭尾相連的隊形散開。
只是他們的反應還是慢了一拍,三枝箭從馮疾背后飛過,一枝箭射中了馮疾座騎的臀部,一枝箭射中了后面一面座騎的脖子。
馮疾伏在馬背上,從樹下穿過,摘下弓,反身向樹上射去。
僅僅聽羽箭飛馳的聲音,他就確定了偷襲者的位置,當下毫不猶豫的反擊。
“篤篤篤!”三聲悶響,三支箭幾乎射在了同一個位置,箭頭深入樹干。如果不是樹干足夠粗壯,任何一箭都能射傷梁嘯。
梁嘯屏住呼吸,不理馮疾,再次拉開弓,向勒住座騎,正準備下馬的人連續射擊。
他很清楚馮疾的箭術很好,他也清楚自己站在高處的危險,但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只有站在樹上,才能避免被圍攻,才能居高臨下,掌握主動權。也只有如此,他才可以不用一邊射閃一邊射擊。
他還沒練到那一步,移動身體會嚴重影響他的命中率。
做出了選擇,就不用再后悔。因為后悔不僅無補于事,還會讓自己猶猶豫豫,錯失本來就不多的機會。
臨陣不過三發。這是桓遠屢次跟他講過的原則,雖然和原本的意義不同,但一樣重要。如果不能在第一輪打擊中盡可能的殺傷,他幾乎沒有成功的機會。
從發起攻擊,到馮疾的隨從下馬,完成包圍,梁嘯完成了三輪箭擊,一共射出了九枝箭。
九枝箭,有七枝箭命中,三枝箭射中了兩匹馬,四枝箭射中了兩個人。其中一人中了三箭,當場斃命,另一個被射中手臂,卻沒有喪失戰斗力,只是將箭拔去,扔在一邊,便拔出劍,圍了過來。
“梁嘯?”馮疾將座騎圈了回來,一手挽弓,一手搭箭。座騎打著噴鼻,不停的踢著地面,臀部一枝羽箭晃晃悠悠。
“眼力不錯啊。”梁嘯隱在樹后,輕笑一聲。
“多謝夸獎。”馮疾笑了一聲。“爬到樹上伏擊我,你這也算是置之死在而后生啦,不愧是桓遠的弟子。”
“慚愧慚愧,還是沒能一箭射死你,現在只有死,沒有生了。”
“知道就好。”馮疾舉起弓,緩緩拉滿。“說吧,桓遠在哪里?”
梁嘯哈哈大笑:“在你背后。你一回頭,就能看到他了。”
“少跟我來這一套。我雖然不是射聲士,卻也不至于被你騙了。說吧,他究竟在哪兒?”
“你這么怕我師傅?”梁嘯一邊和馮疾胡扯,一邊留意著那些企圖爬上來的敵人,還要留心馮疾的箭,形勢很緊張,嘴也有點啰嗦。這是他前世的習慣,平時話不多,一緊張就會習慣性的話嘮。他找準機會,一箭射中一個剛爬上樹的家伙大腿,將他射了下去。
他也因此付出了代價,馮疾利用他射擊時露出手臂的破綻,一箭射傷了他的左前臂,險些洞穿。鋒利的箭鏃割破了他的皮肉,鮮血淋漓,疼得梁嘯冷汗直冒。
“好箭法!幾個月時間能練到這樣的程度,你的確是個天才。”
“名師出高徒嘛,誰讓我有個非常厲害的師傅。”梁嘯藏在樹后,盯著那些正在找機會爬樹的對手,同時用眼睛的余光掃瞄著馮疾,耐心的等待著。面對馮疾這樣的對手,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可惜你師傅是個懦夫,不敢親自和我較量,只敢躲在黑暗中。”
“我師傅不是怕你,而是不屑和你較量。”梁嘯說道:“他在吳王池祭拜李云明,你有膽量就去找他。”
“呵呵,你還想騙我。你師傅會祭拜李云明?他不殺他就不錯了。”說著,馮疾再次拉弓,閃電般的射出一箭。箭矢穿過紛亂的樹枝,射向梁嘯的后背。
聽到弓弦聲,梁嘯轉身,順著樹干往下滑了一截,勉強避過了這枝箭,尚未站穩便拉開弓,連射三箭。
馮疾“咦”了一聲,似乎驚訝于梁嘯的反應。他揮弓撥開一枝箭,卻沒來得及指揮座騎。兩只竹箭幾乎不分先后,射進了戰馬的胸口。馮疾抓住機會,立刻還以顏色,一箭洞穿了梁嘯的大腿。
梁嘯悶哼一聲,險些從樹上栽下來。他連忙緊緊的抓住樹干,再次將自己藏好。
馮疾冷笑道:“梁嘯,看來桓遠沒有真把你當弟子啊。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射我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