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嘯不明白胡來為什么殺意那么重,兩次三番的下死手。不搞清楚這件事,他無法安心。
對他來說,殺人這種事太過嚴重,不管是殺人還是被殺。他還做不到像荼牛兒那么淡定,動不動就把殺人掛在嘴邊上。
荼牛兒睡得正香,梁嘯費了好大的力氣,最后不得不在他的胖臉上戳了兩下,他才痛得打了個激零,真正清醒過來。“好痛。阿嘯,你再碰我的臉,我跟你絕交啊。”荼牛兒埋怨著,被梁嘯拖出了吳王祠。
用冷水洗了臉,定了定神,梁嘯和荼牛兒摸黑向廣陵城走去。廣陵城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王城,守備森嚴,夜里攀爬,一旦被守城的士卒發現,格殺勿論。給梁嘯兩個腦袋,梁嘯也不敢去爬王城。
梁嘯要爬的是大城,也就是普通百姓所住的城。胡家住在西北,但是梁嘯卻不能從西北進城。西北是富人聚集區,守備相對來說也比較嚴,城南是貧民區,更容易攀爬。
梁嘯和荼牛兒翻進了城,穿街走巷,先回了青云里。宵禁早已開始,路上沒有一個行人,還不時的有巡夜的士卒走過。不過這些都攔不住梁嘯和荼牛兒,對付這些情況,他們早就是行家里手。
來到青云里里墻外,荼牛兒在外面放風,梁嘯爬上了里墻,腳剛剛落地,梁嘯就屏住了呼吸。
里正王奉世舉著一張弩,弩矢在月光下發著寒森森的光芒,直指梁嘯的胸膛。
梁嘯連忙低聲叫道:“王伯,是我,阿嘯啊。”
“是你啊。”王奉世松了一口氣,垂下了弩。“牛兒呢?”
“王伯,我在這兒呢。”荼牛兒在里墻外聽到了王奉世的聲音,憋著嗓子叫了起來。
“你們這兩個小豎子,闖了禍,還敢回來?”王奉世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們怎么搞的,胡家都找上門來了。要不是老子攔著,你們兩家都得被砸了。這大半夜的,老子還不能睡個安生覺。”
“多謝王伯,多謝王伯。”梁嘯連聲致謝。“我回家看看我阿母去。”
王奉世哼了一聲,開了里門,讓荼牛兒進來。荼牛兒進了里門,卻不肯回家,躲在角落里給王奉世行了一禮。王奉世奇怪,把他拉到亮光,借著月光一看,吃了一驚。“你這小把戲,怎么傷成這樣?”
“不妨事,不妨事。”荼牛兒一邊遮著自己的臉,一邊說道:“胡家以多欺少,我吃了點虧。我就不回家了,要不我阿翁阿母看到了,又會心疼。”
“嗯,我聽說了。”王奉世將荼牛兒拉到屋里,將他摁在席上,拿出一只粗陶罐。一打開,就冒出一股濃烈的氣味。荼牛兒眼睛一亮:“獾油?”
“虧你識貨。這是老子自己做的上等貨。”王奉世用手指挖出一塊油,抹在荼牛兒臉上。荼牛兒一邊叫痛,一邊樂吱吱的說道:“王伯果然好手段,這獾油好,涼涼的,的確是上等貨。”
“那可不是,這是給我自己用的。要不是你們兩個小把戲打贏了胡家,給我青云里爭了臉面,我才舍不得呢。”王奉世嘮嘮叨叨的說道,言語中透著孩子般的得意,就像他也參與了那場惡斗一般。
“我青云里雖然窮一些,卻有骨氣,豈是他胡家人想進就進的地方?你們兩小子別擔心家里,有我王奉世在,保你們家人無恙。你們可勁兒折騰就是了。”
梁嘯無語。看來漢代少年好斗的風氣由來已久,王奉世一把年紀了,又是里正,居然還這么熱血。年輕的時候大概也不是什么良民,說不定也和他們差不多。
見荼牛兒有王奉世照顧,梁嘯就先回了家。西廂房還亮著燈,織機的聲音還在響。梁嘯走到門前,還沒說話,里面織機的聲音停了,傳來了老娘梁媌的聲音。
“是嘯兒么?”
“阿母,是我。”梁嘯輕輕的推開門,一臉愧意。
梁媌看了梁嘯一眼,神情平靜。“受傷了沒有?”
梁嘯連忙走過去,好讓老娘看得清楚一點。不管她多么有主見,畢竟是母子連心,聽到消息之后,她肯定非常擔心。梁媌仔細的看了一番,又伸出手,撩起梁嘯的衣角,見梁嘯的確沒有傷,這才松了一口氣。
“飯在灶上,趕緊去吃吧。”
“阿母,我吃過了。那個…我想去胡家看看,搞清楚結的什么仇。”
“也好。”梁媌推動織機,重新開始織錦。“如果是誤會,那就把話說開,免得麻煩。如果不是誤會,那就做個了斷,免得夜長夢多。胡家勢大,只能先下手為強。”
梁嘯愕然。“阿母,你…什么意思?”
“我是說,如果非要斗個死活不可,那就別猶豫,宰了胡來,斷了禍根。”
“這…”梁嘯徹底無語了。
“你怕了?”梁媌瞟了梁嘯一眼,微微一笑。“沒事的,大不了逃出江都國,隱姓埋名,等著大赦就是了。我們母子沒田沒宅,包袱一打就可以走,他胡家能成么?”
梁嘯無奈的點點頭。他再次被這強悍的民風打敗了。聽老娘這口氣,恐怕她隨時都在準備逃亡。
梁嘯走到廚房,將灶上熱的飯端了出來,也沒吃,徑直來到里門口。荼牛兒已經抹完了藥,滿臉油光,精神也好了幾分,就是氣味太酸爽。聞到飯菜的香味,他頓時饞涎欲滴,食指大動。
“阿嘯,你阿母還給你留了飯?這可真是太好了。”
“吃吧,我知道你沒吃飽。”
“嘿嘿,一個羊頭,兩個人分,當然吃不飽啦。”
荼牛兒也顧不上客氣,抓起一把飯就塞到了嘴里。他的力氣大,飯量也大,一個人能頂梁嘯兩個人。兩人吃飽喝足,梁嘯將碗送回了家,這才告別了王奉世,悄悄的離開了青云里。轉街走巷,來到了胡家所在的高陽里。
胡家不是一般的百姓,家宅廣大,幾乎占了半里。雖然已經是半夜,胡家還是燈火通明,人影幢幢。特別是廚房所在的東院,更是人來人往,一隊隊的奴仆端著各式美食,流水般的走向中庭。
中庭更是濟濟一堂,高朋滿座,連庭院里都坐滿了人,一個個東倒西歪,喝得正歡暢。不時有人起身敬酒,掀起一陣高潮。
梁嘯和荼牛兒趴在圍墻上,互相看了看,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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