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們必須想辦法逃出去!”
“郭文那邊看的可是真嚴,這都好幾天了,一點機會也沒有。”
“哎,老孫,你不是和蘇巖聯系了,你看他能不能靠的住?”
“這個,蘇巖的背景沒問題,交通部通了天的關系,和中船總公司也扯得上,不然才三十歲出頭,憑啥當上技術部的副主任?”
“不過也不好說,平常蘇巖這小子和咱們就不對付,很難講會不會替咱們出這個頭啊。”
“怎么說是替咱們出頭,他蘇巖可是被胡文海給氣走的,當然是冤有頭債有主。”
“噓,查寢的來了!”
渤船廠區的一角,靠近了軍工分廠的方向有一片平房和操場。這是軍代表們和保衛科平常訓練的地方,基本上就是個標準的軍營。
而原本應該沒有訓練任務的軍營里,卻突然住進了一批并不心甘情愿的訓練對象。
不用問,正是原來渤船的一干中高層領導。
這個所謂的封閉培訓說實話倒也沒有為難他們,畢竟領導們不是上了年紀的,就是不怎么運動的三高人群。有在一線現場工作,身體素質也不錯的,可這種人絕大多數都是基層技術類的小領導,這段時間也已經被挑了出去。
在船廠工作,就算是技術員、工程師,沒有一雙鐵腳板都不行。端著個圖紙指導造船,來回在船上走個半天、一天的是家常便飯,身體素質自然不會差了。
上萬人的渤船能夠在胡文海歡迎會上露臉的也不過才二三十人,基本上就是渤船內部實際的當權派。
郭文帶著軍卡拉了兩車,就把人全都圈齊了。
這個封閉培訓那確實是真的封閉培訓,每天只有晚餐的時候,才有人將他們的家人接過來一起吃個晚飯。在其余的時候,他們是根本無法與外界聯系的。
說是培訓倒也不差,新科公司人力資源部高級講師——余世維,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給這些人洗腦。
你們不是愛開會么。正好,那就一次開個夠吧。
好在余世維的課不管怎么說起碼很有趣,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在門口有海軍大兵守著的時候。這些渤船的中高層也只好捏鼻子認了。
不過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選擇了這條路。
看著查寢的人拿著手電在房間里晃了一圈,然后漸漸走得遠了。躺在上鋪的孫海吉一個骨碌就又爬了起來,輕輕的拍著床沿,低聲喊道。
“我說哥幾個。咱們還是得想想辦法。還要在這鬼地方呆上一個星期,誰知道外面會發生什么事?”
“可是怎么出去?”住在他對面下鋪的人爬起來,嘆道:“咱們只是普通人,外面站崗的可是郭文手下那群當兵的。就是出去了,我看用處也不大。胡文海在市里、省里都有支持的。看郭文的態度,顯然海軍也支持他。這個怎么搞?”
孫海吉的下鋪也發聲贊同:“要不咱們就等蘇巖的消息吧,他的背景厚,正好和胡文海分出個高下。”
“這不行!”孫海吉嚴詞拒絕:“如果全都靠蘇巖成事,就算把胡文海趕走了,我們以后難道再仰蘇巖的鼻息過活?”
“蘇巖是一條路子。但不能光靠他。我的想法是要發動群眾,國家的企業只是租給胡文海了,可不就是給他了!我們當領導的,難道還不能行使以下監督權么?如果他搞的太不像話了,三年以后還個爛攤子給國家,國家還要花更多的錢去給他補窟窿!”
“嗯,這倒也是。”營房里幾個人默默點頭,對孫海吉的話表示贊同。
“可省里、市里都支持胡文海,我們怎么表達自己的意見?交通部和中船總公司我們也沒有關系,這個只能等蘇巖的消息了。”
“我想好了。我們可以發動群眾嘛!”
“發動群眾?老孫,現在可不是…”
“我知道!”孫海吉強行掐斷了對面的話頭,搶著說道:“你們沒聽說鄭磊的事情?我看他的辦法就挺好,找一群人。不用多,百來個就行。咱們也不做什么,就是往市府門前一站,我看他們管不管!”
“嗯,這個主意好像也不錯…”
聽到不是要搞政治斗爭,其他人也就松了口氣。政府門前請愿這種事情風險要低的多。但在影響上卻大的多。到時候市府門通被堵住了,不用一天時間這消息就能傳遍整個繡城。
等到蘇巖請了救兵來,這也是一筆重要的砝碼。看看,胡文海倒行逆施,我們渤船是有正義之士的!事后論功行賞,也不至于讓蘇巖獨吞了所有的功勞。
“現在我們最大的問題,就剩下怎么從這軍營里逃出去了。”
“這個嘛,我有一個主意,聽說工程處的王處和保衛科的李科平日里關系好像不錯。要不,咱們先做做王處的工作?”
十天的封閉培訓已經過半,大概是每天好吃好喝又有笑話和管理知識聽,培訓班里的氣氛也好了很多。本就不想把人得罪太狠的郭文,也就順勢撤去了大多數守衛,給與這些渤船的領導更大的活動自由。
也就是在第五天的晚上,營房背后的圍墻外面突然甩進來一截打著繩結的麻繩,就落在了貓腰弓身警惕四周的孫海吉腳下。
“哥幾個,咱們今天可得過把特工的癮了。”孫海吉苦笑,拽了拽腳下的繩頭,看著身邊圍過來的幾個同事:“你們在下面可扶著我點,一把歲數了,摔一下真不知道把哪個零件給摔壞了。”
說起來看孫海吉這幅樣子,還真有種慷慨赴義的感覺——嗯,如果他掉下來,以他的身材,那還真不知道會是他倒霉,還是接住他的那個人更倒霉了。
“放心吧孫主任,有我老李呢。”好在保衛科的李科長比較仗義,啐了兩口唾沫,揉了揉手掌,做了個托舉的姿勢。不過天黑視線不好,誰也沒看到他的腳跟分明向后挪了一步,隨時都能離開孫海吉可能掉下來籠罩的范圍。
孫海吉顫顫巍巍的拽著繩結向上爬,好在圍墻也就是兩米多高,他撲騰了四五下,竟然也拽到了墻沿。
就在這月朗星稀的晚上,五六個渤船的中高層領導好像一只只肥鼴鼠一樣,翻墻從軍營院子里跳了出來。
“胡總,人出來了。”郭文收起了手上的望遠鏡,拿起電話問道:“接下來怎么做,要我把他們抓回去嗎?”
“嗯,好,我明白了。”
郭文撂下了電話,最后用望遠鏡再看了一眼已經熟門熟路向廠外跑去的幾個人,竟然什么都沒有做。
第二天,渤船配套企業的巖棉廠通勤車在載了工人上班之后,就被人從廠里開了出來。
一群穿著渤船海藍色工作服的工人,在繡西的城郊路口魚貫登上了巖棉廠的大巴車,一路沉默的向著繡城的方向駛了過去。
坐在車上,戴著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陶青,一臉斬釘截鐵的表情說道:“孫主任,咱們這次準能殺市里一個措手不及!”
陶青陶處長是和孫海吉一個營房的同事,他是采購處的處長,在渤船里算是絕對的實權派了。胡文海入主渤船,他算是最緊張的一個。
而孫海吉本人則是原廠長的辦公室主任,整個渤船的運作都是通過他向廠長傳達的。如果要選出一個人,對渤船內部利益糾葛和人際關系最熟悉的,那就是非他莫屬。
至于說蘇巖,他算是技術部的特殊。渤船技術部主任是軍工系統專門負責“大黑魚”項目的,民船這邊的技術部就是副部長主持工作。
另外兩個領導一個是負責生產調度的徐建,還有一個則是負責行政管理的谷峰。再加上工程處的王處長和保衛科的李科長,這六個人在渤船能夠動員起相當可觀的力量。
“沒錯,市里雖然早就和胡文海穿了一條褲子,不過這種事情畢竟是能做不能說,最怕放到太陽底下來。”行政的谷峰對這種事情門清,也是最看好孫海吉這個計劃的人:“還要鬧的影響大了,最好能上個什么報紙、電臺,國家肯定要給我們監督的權力。馬勝利承包造紙廠,也沒聽說把原單位領導都關起來的!”
三輛巖棉廠的通勤車載了上百人,帶著孫海吉他們的期待,飛馳在繡西通往繡城的公路上。
繡城市府大院的面積不小,內部布置的環境也相當不錯。花園、綠地還有個小涼亭,樓門前還有一個充作停車場的小廣場。以繡城市府的汽車保有量,這個停車場最多也不過能填滿三分之一而已。
市建筑總公司的一隊工人剛剛將剩下的設備和材料搬上卡車,他們根據市長的命令,給市府大院里安裝了一套游樂設施。滑梯、秋千、蹺蹺板、小轉盤之類的游樂設備,儼然將市府大院變成了一個兒童樂園。
嘎吱一聲,巖棉廠的通勤車一輛接一輛的停在了市府大院的“原”門口。孫海吉他們的人魚貫著從車里下來,望著“市府大院”目瞪口呆。
“門呢,市府大院的門呢!”孫海吉瘋了一樣的四處張望,看到的卻是一個已經將圍墻全部拆除的市府廣場。
沒有門…
那他們堵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