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尚書,你不會真的那么做吧?”
來到食堂,這才剛坐下,那便楊思訓略顯焦慮的向韓藝問道。
韓藝方才那話,不但嚇到了薛仁貴他們,也將楊思訓給嚇壞了,他是副使,要是出了事,他也脫不了干系的,攤到這么一個任性的上司,非得短命幾年不可。
韓藝呵呵一笑,道:“觀國公,你還不了解我的為人么,我怎么可能這么做,當真我不要命了么。”
說著,他又低聲道:“其實我那都是嚇唬他們的,我當然不會那么做。”
楊思訓十分好奇道:“你為何要嚇唬他們?”
韓藝苦笑道:“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這押糧官可不是那么好當的,稍有不慎,就會被人罵的狗血淋頭。但有些時候,非我們可以控制的,而且到時打起仗來,他們個個都只會盯著自己部隊的糧食,一點虧都吃不得,故此我們得掌握一點點主動權,在一個相對平等的情況下合作,那樣我們就能夠根據具體情況來發送糧食,而不是一味的聽從他們的。如今給他們留下一點陰影,那到時他們對于我們的語氣自然也會好一點,而不是拿我們當下人使喚,最不濟也就是如以前一樣,這樣我就有更多的余地可以周旋。”
楊思訓聽得稍稍點頭,他能夠理解,但是以前可沒有人這么做過,反正,只要韓藝別真得胡來就可以了,又道:“可是他們出征在即,我們應該趕緊調集糧草。”
韓藝笑道:“我已經安排人去做,不用我們操心。”
楊思訓聽得一臉迷糊,我們是押糧官,不用我們操心,那誰來操這心。
韓藝只是呵呵一笑,道:“到時你便明白了。”
從軍事學院出來之后,韓藝又馬不停蹄的趕去了北巷。
那桑木早已經在院中恭候多時,見得韓藝來了,急忙迎了出去。
“恩公,你來了。”
“嗯!”
韓藝笑著點點頭,又道:“金行是什么情況?”
桑木道:“僅僅三日,長安的商人便從金行取走了近五萬貫錢,幸虧恩公你曾提醒過我,否則的話,我們可能還真的忙不過來,讓人看了笑話。”
“五萬貫?”韓藝稍稍點頭,笑道:“再加上他們家中的閑錢,已經足夠了。”
桑木道:“恩公所言不錯,據我們的人從碼頭打探來的消息,他們主要是運送錢財去山東地區,但加在一起決計不止五萬貫,另外,還有一些戰備物資。”
這就是金行的好處,韓藝可以根據金行的情況,來判斷市場的情況。
韓藝道:“錢大方他們都去呢?”
桑木嗯了一聲,“畢竟這事是要與朝廷交易的,他們手下的人可還沒有這個資格,元家那邊也是元公子親自出馬,所以他們也都是親自前往。”
在李治正式昭告天下之后,他們個個都敢肯定,這元家運送物資上去,就是沖著戰俘去的,因為那些戰俘都是青年,乃是非常好的勞力,而他們如今也都在擴張時期,因為韓藝經濟計劃是一點一線,一點就是長安,一線就是運河,然后往周邊輻射,串聯起全國市場,已經占得先機的他們,如今都在擴張時期,都在沖擊那一線的經濟區域。因為唐朝版圖非常大,這都是市場,但要擴張,就需要人力,需要生產力,你生產不了足夠的商品,給你市場,你也只能望而興嘆。
而如今這外國奴婢如今是最省錢的,不要交奴婢稅,生得兒子還是奴婢,而且管吃住就可以了,如果能夠獲取大量的外國奴婢,那么就可以打破與那些大地主的界限,我現在不但比你們有錢,這奴婢也比你多,而且廉價,這賬并不難算。再加上李治封韓藝為后勤大總管,這太好打交道了,錢大方他們都認為元家定是事先就得知消息了,才敢這么做的,故此也不再猶豫,都開始動了起來,甚至于洛陽的商人都開始動了起來。
一切都如韓藝預計的一般。
“那便好!”
韓藝又道:“另外,你安排一些工匠跟我一塊上去。”說著,他又掏出一張名單給桑木。
桑木接過來,看了看,上面寫著木匠多少人,酒匠多少人,等等。看罷,他不禁詫異道:“恩公帶這些工匠上去作甚?”
韓藝笑道:“我可不僅僅是押糧官,而且還是戶部尚書,這還是頭回去山東地區,有機會的話,就順便搞搞建設什么得。”
這還真是游刃有余啊!
人家攤上這么重要的工作,那肯定是全力以赴,而韓藝還未出門,就考慮搞建設了,這要是讓契苾何力他們聽到,估計又得抹一把冷汗。
桑木點頭道:“是,我等會就去安排一下。”
“韓大哥!”
正當這時,小野跟熊弟突然走了進來。
韓藝笑道:“你們兩個在家啊!”
熊弟先下意識的偷偷瞄了眼桑木,然后笑著點點頭,“今兒沒有出門,想休息一下。”
小野問道:“韓大哥,你要去遼東那邊么?”
韓藝點點頭,道:“你也得準備一下。”
小野道:“我沒啥準備的。”說著,他突然看向小胖。
熊弟偷偷瞄了瞄韓藝,過得片刻,他癟著嘴,一臉不開心。
韓藝好奇的瞧了眼熊弟,道:“小胖,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我!”熊弟話一出口,便又停了下來,隨即又道:“韓大哥,小野,你們去那邊可得小心一些。”
小野驚訝道:“小胖,你不是!”
熊弟搖著頭,用眼神制止住小野。
小野撓著頭,一臉困惑。
“哈哈!”
韓藝突然大笑起來。
熊弟一愣,道:“韓大哥,你笑甚么?”
韓藝笑意一斂,道:“你這小胖子,真越來越膽小了,你今日若不說,而我又剛好把這事給忘了,那你豈不是會在心里怨我一輩子。放心吧,大哥答應你的事,就一定會做到的,這回大哥就帶你一塊上去。”
上回韓藝從吐谷渾回來,就曾答應過小胖,如果將來再出遠門,一定帶上他,這他可不會忘記的,因為這不是謊言,而是承諾。
熊弟頓時一喜,激動湊到韓藝面前來,道:“真的么?”
韓藝沒好氣道:“小胖哥,我怎么敢騙你。”
熊弟樂得直笑,嘴上卻道:“我我不說,那是怕我會連累你們的,要是會連累你做事,那我還是不去的好。”
韓藝哪里不知這小胖子的心思,他一方面想去的緊,但又擔心會給自己添麻煩,這話就是試探來的,笑道:“不瞞你說,這回就算你不愿去,我也得拉著你去,若沒你相助,我都不敢接下這門差事。”
熊弟聽得激動不已,立刻拍著胸脯道:“大哥,你若有用得著我小胖的地方,盡管吩咐便是,不管是上刀山,還是!”
“打住,打住。”韓藝翻著白眼道:“你還真是越扯越遠了,我只是讓你去做飯的。”
“做飯?這也行,做飯可是我最擅長的。”熊弟挺著大肚子,樂得直笑,胖胖的臉上,洋溢著自信。
“你這小胖子!”韓藝情不自禁拍了拍他那圓滾滾的肚皮,又站起身來,道:“行了,你準備一下,我還有一些事安排,小野,跟我一塊去吧。”
小野點了點頭。
在南郊外的一座高峰上,有著一座破舊的小道觀,破舊歸破舊,但是看上去卻非常干凈,顯然是有人經常打掃。
“呼!”
韓藝站在道觀前,喘著氣道:“我相信建這一座道觀的人決計飛天成仙了。”
小野好奇道:“大哥,你怎知道?”
韓藝道:“你想想看,誰會爬到這上面求神保佑,本來就因只剩下半條命了,才來求神保佑的,結果爬上來的代價就是半條命,那還有什么意義,所以建這道觀的人,一定是尋求飛天之道的高人,絕不是求財的。”
小野撓著頭道:“我覺得很輕松,一點也不累。”
“天底下也就一個小野!”
韓藝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進去看看吧。”
二人剛剛來到門前,只見一個身著道袍的道姑從里面走出來,四十來歲,姿色平庸。
“你!”
韓藝驚詫的看了眼那婦人。
那道姑見到韓藝先是一愣,隨即道:“這位施主莫不是韓施主?”
韓藝一怔,稍稍點了下頭。
“你終于來了。”
那道姑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來,道:“這道觀原先的主人托我將這封信給你。”
韓藝皺了皺眉,接過信來,打開一看,上面只寫著一行小字我走了!珍重!
韓藝猛地一怔,忙問道:“她什么時候走的?”
那道姑道:“五天前。”
韓藝眼中突然閃爍一抹駭然之色,轉身便往山下走去。
小野愣了愣,急忙追了過去。
皇宮。
“你說有急事要見我,是為何事?”
武媚娘來到花園,一臉好奇的看著韓藝。
韓藝左右看了看。
武媚娘當即使退下人。
韓藝這才道:“皇后,那陳碩真走了。”
武媚娘聞言一愣,隨即笑道:“我還當什么事,原來就是這事,是我讓她離開的。”
韓藝聞言腦袋里面當即轟的一聲,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武媚娘又道:“她離開都有好幾日了。怎么?她沒有跟你說么?”可韓藝呆若木雞,毫無反應,她不禁又喊道:“韓藝。”
韓藝一怔,隨即立刻搖頭道:“沒有,她只是留了一封信給臣,告訴臣已經她離開了,但沒有說原因,也沒有說她去哪里呢,這臣害怕會出事,故此這才趕來向皇后稟報,原來這一切都是皇后你安排的,那臣就放心了。不過,皇后為何要這般做?”
武媚娘嘆了口氣,道:“我這姐姐乃是一個苦命之人,我很想幫她,以求報答她當年對我的恩情,但是你也知道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她再重見天日的,她犯下的罪實在是太大了,沒有人可以幫助她,所以。”
說到這里,她稍微遲疑了一下,又嘆道:“我也不妨坦白跟你說,我的確是因為擔憂她留在長安,會連累到我們,你想想看,這一個皇后,一個宰相,竟與一個造反頭領來往密切,這若是讓人知道,你我都將會被打入那萬劫不復之地的,那太尉的下場,你可也是親眼看到的。故此,我才讓她離開長安,去到一個誰都不認識她的地方,這樣對你,對我,對她都要好。不過我讓她跟你打聲招呼的,想不到她竟然沒有跟你打招呼便離開了。”
韓藝苦笑道:“也許是怕見到我,忍不住要殺我吧。”
武媚娘輕輕一笑,突然道:“你恁地緊張她,莫不是看上了我這位姐姐呢?要論姿色,姐姐她也當得上天下無雙。”
“啊?”韓藝愣了一下,隨即道:“要論美貌,皇后你才是天下無雙,內子排第二,飛雪第三,她能不能勉強排上第四,都還不一定。”
說著,他突然嘆了口氣,道:“只不過她曾三番五次救我,我老是覺得欠她許多,她若要走,我自然也不會留她,但是我會給她一些錢財,也算是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武媚娘道:“這我就愛莫能助,我讓她不要告訴任何人,她去哪里了,就連我現在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不過我也給了她不少的錢物,足以讓她生活無憂。”
韓藝笑呵呵道:“皇后還是能夠幫臣的。”
武媚娘好奇道:“如何幫?”
韓藝道:“你給她多少錢,臣再給皇后,這樣就可以當做那錢是臣給的。”
武媚娘愣了半響,隨即咯咯笑了起來,“當真要如此么?”
韓藝道:“皇后,你是了解臣的,臣最不喜歡欠人人情了,這樣至少能夠讓臣心里好過一些。”
武媚娘點頭笑道:“那你便捐一些錢給昭儀學院吧。至于多少,我就不說了,如此一來,你只會多捐,而不會少捐。”
韓藝呵呵道:“皇后圣明。”
武媚娘又道:“如今你馬上就要去遼東了,此戰事關重大,陛下可是非常非常看重的,你可得事事謹慎,若有不懂之處,一定要詢問觀國公他們,莫要出了亂子。”
“皇后的叮囑,臣一定銘記于心。”韓藝拱手一禮,又道:“若皇后沒有其它吩咐,臣就先告退了。”
武媚娘笑著點點頭。
“臣告退。”
韓藝又行得一禮,然后便轉身往外面走去。
武媚娘端起茶杯來,放在嘴邊輕輕吹了一下,忽然眼皮一抬,看著韓藝離開的背影,嘴角微微泛起一抹冷笑。
出得皇宮,韓藝往自己馬車那邊走去,忽然,他身子猛地搖晃了幾下,看著就倒下去,他下意識的一手扶住墻,這才沒有倒下去,只見他滿面大汗,大口大口的喘氣。
“韓大哥,你怎么呢?”
坐在馬車的小野,看到這一幕,當即嚇壞了,急忙跑了過來。
“我沒事,可能方才吹了一些冷風。”韓藝擺擺手道。
小野急忙將韓藝攙扶上馬車。
韓藝躺著馬車里面,見小野一臉關心的看著自己,便笑道:“放心,我沒事,回去吧。”
小野道:“要不要先去盧家藥鋪看看。”
“不需要,回去吧。”
“那那好吧。”
等到小野出得馬車,韓藝眼眶立刻聚集一層霧氣,滾燙的淚水很快就落了下來,喃喃自語道:“當初我們說好的,你如果要走,至少也得告訴我一聲,為何如今又要不辭而別。為什么———?”
“韓大哥,你還好么?”
韓藝一怔,只見小野將頭伸入車內,呆呆的看著他。他用手抹了抹眼,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搖搖頭,“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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