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莫斯科,是銀妝素裹的世界。
外面是冰天雪地,僅一墻之隔的克里姆林宮里卻是溫暖如春。
辦公室里,斯大林站寬大的窗戶旁,吧嗒吧嗒抽著煙斗,享受著暖氣和尼古丁給身體內外帶來的雙重舒爽,微笑著傾聽朱可夫匯報太平洋戰爭的進展。
“繼十二月二十九日,關島被日軍占領之后,前天,威克島也被日軍占領。東南亞,日軍已經成功在菲律賓北呂宋的阿帕里和維甘、南呂宋的累加斯皮、仁牙因和阿蒂莫南等地登陸,正在向菲律賓首都馬尼拉實施向心攻擊。根據參謀部推測,馬尼拉的美軍最多只能堅持到本周末,菲律賓全境被占領不會超過三個月。”
“很好,日本人在東南亞擴張的速度越快,對我們越有利。莫洛托夫同志,日本人最近在外交方面又提出什么建議?你說給同志們聽。”斯大林頭也不回地說道。
莫洛托夫笑著說道:“還是老樣子,日本新外相東鄉茂德發來新的照會,要我們盡快履行承諾,出兵印度,牽制英軍在印度的力量,還提出要派遣外貿使團來莫斯科談判,商談購買鐵礦石、廢舊鋼鐵和石油等戰略物資。”
“你準備怎么回答?”
“老樣子,現在是冬季,我們在國內向伊朗方向轉運物資十分困難,必須要等到天氣轉暖路況變好才能發動進攻,而且,我們還需要我們的德國和意大利盟友進行配合。”莫洛托夫說道。
斯大林笑著說道:“說得好,就按照這個思路對待日本人,如果能夠將日本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德國人身上最好。”
“日本人的外貿使團我們要怎么處理?我個人的建議的接待他們。”莫洛托夫 “你說得對,必須進行高規格的接待,提供給他們一切他們需要的戰略物資,日本人的力量在太平洋地區投入越多,我們的遠東地區越安全,沒有日本人的牽制,我們可以在未來的戰爭中專心致志地對付德國人。”
“我馬上與日本人商量會面的時間和接待規格。”莫洛托夫說道。
斯大林轉過身,向鐵木辛哥和朱可夫問道:“我們在遠東地區的威脅已經解除,這些都是外交部的功勞。再過四到五個月,考驗我們蘇聯紅軍戰斗力的時刻就要到來,你們準備好了嗎?”
朱可夫為難地與鐵木辛哥對視一眼,硬著頭皮說道:“比起夏季,我們的軍隊戰斗力要強大得多。KV1、KV2和T34坦克的總數已經接近五千輛,軍隊員額也從五百七十萬增加到約七百萬,只是,我個人認為,要想做到主動進攻德國,并且能夠取得勝利,至少要準備到一九四三年夏季,因為······”
斯大林的好心情瞬間消失一半。
“親愛的朱可夫同志,德國人不會給我們太多準備的時間,我的直覺告訴我,今年夏季,德國人必然會發動對我們的進攻,你不要有任何僥幸心理。敵人最多在五個月后就要侵略我們神圣的國土,殺害我們無辜的人民,你現在卻說,我們的軍隊要到一九四三年才能做好戰爭準備,你這是對偉大的蘇維埃祖國負責的態度嗎?”
鐵木辛哥見斯大林發怒,急忙為朱可夫解圍。
“總書記同志,朱可夫同志是想說,我們的軍隊還沒有做好主動進攻的準備,按照進攻方需要防御方三倍的兵力進行換算,只要德國人在邊境地區布置二百萬人的軍隊,我們就要動員幾乎全國的軍隊才足以發動一場全面的進攻。
我們擴軍的速度太快,合格的軍官、合格的飛行員、坦克手、無線電員等技術兵種缺口很大,軍隊的戰斗力得不到全面的發揮,如果戰爭在今年夏季爆發,我和朱可夫同志建議在邊境打防御反擊戰。先用防御戰最大程度地消滅德國人的兵力與技術兵器,然后在反攻入德國本土,這是對付德國人的最佳方案。”
聽到最信任的老帥鐵木辛哥做出解釋,斯大林的不快的臉色緩和很多。
“這個解釋我能夠接受。你們通知西部各個軍區,嚴密監視對面德軍的動向。安插在德國的間諜也要密切監視波蘭地區尤其是華沙,德國人向他們的東部邊境調兵,華沙是最重要的交通樞紐。”
莫洛托夫忽然插話道:“還要監視那個華沙總督。作為‘八個星期擊敗法國的預言家’,和法國戰役的計劃制定者,希特勒必然會頻繁地將他招到柏林,詢問進攻我們的作戰方略,我們只要調查清楚他在之后幾個月,在柏林與華沙分別停留的時間,足以分析出很多情報。”
斯大林點頭說道:“莫洛托夫同志的建議很有道理,那個華沙總督現在在干什么?”
“他現在應該是在北大西洋,從美國返回德國的路上。”
“盡快去調查德國人的動向,找到一切我們急需的情報。同志們,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們記住,只要打贏與德國的戰爭,將來的歐洲大陸,必將是赤旗的世界。”斯大林說道。
克里姆林宮里,斯大林正在醞釀戰爭風暴,北大西洋上,陳道卻在享受難得的好天氣。
冬季的北大西洋,向來是狂風惡浪的天下,仿佛海神波塞冬的怒吼。
繞過巴拿馬運河,在北大西洋的驚濤駭浪中顛簸了八天后,陳道終于盼來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走出憋屈的船艙,陳道帶著四個副官漫步在艦首甲板上,享受著明媚的陽光和和煦的海風。
“今天或許是回到德國前唯一的好天氣,我們不能錯過,通知俾斯麥號,準備好的打靶訓練馬上開始,讓他們放出靶子。”陳道對洛倫茲少校命令道。
“總督閣下,今天有打靶訓練嗎?是要用什么武器?艦炮還是防空炮?”
陳道扭頭看去,就見利威爾四人站在他們身后,說話的正是話嘮阿明。
“是203毫米的艦首主炮。”
“太好了,我最喜歡的就是大艦巨炮,打靶訓練什么時候開始,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俾斯麥號正在放出靶子,打靶很快就會開始。”陳道說道。
艾倫走到陳道身邊問道:“閣下,我和利威爾商量過,要參加貴國的騎兵,我們想聽聽您這位專家的建議?”
“騎兵,為什么是騎兵?難道因為美國西部的牛仔文化?如果我沒記錯,德國現在只有武裝黨衛軍有一個騎兵旅,而且這個騎兵旅未來會存在多長時間還很難說,我不建議你們參加騎兵。”陳道說道。
“因為我的祖父是騎兵,所以我也想參加騎兵。而且我們都會騎馬,就連桑歷也會。我們參加騎兵可以用最短的時間完成馬術訓練,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士。”艾倫說道。
“你的祖父是美國騎兵?那你應該知道,騎兵已經退出歷史的舞臺。我建議你們參加新時代的騎兵——裝甲兵,開坦克可比騎馬威風的多。”陳道說道。
“我的祖父是俄國的騎兵上將,做騎兵是我小時候的夢想。”艾倫說道。
“閣下,你不知道,耶格爾是艾倫在美國的姓氏。他的祖父可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俄國將軍,您一定聽說過。”
“是俄國的哪位名將?高爾察克?我只聽說過他,不過他是海軍上將。”陳道問道。
“說出來你肯定聽說過,1916年,俄國在東線發動的那次攻勢,就是艾倫的祖父指揮的。”阿明說道。
陳道伸手捏住艾倫的肩膀,巴赫少校四人瞬間將艾倫團團圍住,嘖嘖地打量艾倫,仿佛發現了新大陸般驚訝。
“你的祖父難道是阿列克謝·阿列克謝耶維奇·布魯希洛夫騎兵上將?”陳道問道。
“是,我的祖父正是他。”艾倫說道。
“原來是名將之后,艾倫,你還真是深藏不露,給了我們一個大大的驚喜。”陳道說道。
“你知道嗎,你祖父在1916年發動的那次夏季攻勢,以接近一百萬的傷亡,給德國和奧匈帝國造成近一百五十萬的傷亡,光俘虜就抓了有四十萬。
我們不說這次進攻的政治影響,單從軍事的角度說,攻守雙方能夠打出這種戰損比,在二十多年前的戰場上那是奇跡一般的結果,更何況,你祖父指揮的是以腐朽落后著稱的沙俄軍隊,能取得這種戰果,更加凸顯你祖父的非凡能力。我個人認為,和這次戰役比起來,索姆河戰役和凡爾登戰役體現出的戰術水準,都無法與之相比。只是,你怎么會出現在美國?又改姓耶格爾,這是為什么?”
“我聽我母親說,俄國十月革命后,我的祖父參加了蘇聯紅軍,曾經協助托洛茨基對蘇聯紅軍進行整編和訓練。一九二七年,托洛茨基被斯大林開除出布爾什維克黨,還被流放和驅逐出境。雖然我祖父那時已經去世,可是我們家也被當做是托洛茨基的派系,我父親去世的早,我們家的日子過得很艱難,我母親就帶著我離開蘇聯,到了墨西哥,然后又來到美國。”
“這么說,你在歐洲,在俄國應該有很多親朋好友吧?”陳道問道。
“我離開俄國的時候年齡還小,很多人和事都不記得了,我的母親應該認識很多俄國人,可惜她沒有和我一起回來。”艾倫說道。
“這件事很容易處理,等你們在德國的生活穩定之后,我派人將你們的父母都接到德國,讓你們全家團聚。”陳道說道。
“如果能夠這樣,真是太感謝您了,他一個人在家,我真的是不放心。”艾倫說道。
“我們是朋友,這個忙我當然要幫。”陳道說道。
看著艾倫的滿面感激,陳道心中感慨萬千,沒想到自己一時興起,干了次見義勇為的勾當,竟然撿到艾倫這顆隱藏的珍寶,果然是好人有好報。
“那邊放下來兩條小船,是不是靶子?”阿明忽然喊道。
陳道扭頭看向海面,果然看到俾斯麥號戰列艦右舷海面多出兩條救生艇,救生艇上還有人影在活動。
用巴赫少校遞給他的望遠鏡望向救生艇,利威爾發了陣呆,看著緩緩轉動的炮塔,還有兩門壓低炮口的203毫米主炮,利威爾忽然問道:“現在就要開炮?那兩艘救生艇上還有人呢。”
“難道是人形木偶?”桑歷問道。
“你們看到的不是木偶,是真人。”陳道笑著說道。
桑歷嚇得捂住小嘴,艾倫和阿明齊齊瞪著陳道,仿佛在琢磨眼前這個對他們一向很和藹的總督閣下是不是別人假冒的。
“你竟然要用真人做靶子,你······你不覺得這樣很殘暴嗎?”利威爾問道。
“說實話,我是第一次做這種事。那兩艘救生艇上,綁著的是夏洛克和他那個惡棍叔叔,還有他們手下的幾個打手,我可不想把他們帶到德國,免得污染德國的社會風氣,只好將他們充當靶子轟碎,也算是為這個世界清理幾個人渣。
你說我殘暴?我不這么認為,對待朋友要像春天般溫暖,對待敵人要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這是我一貫的作風。”
陳道說完,不管利威爾四人是否能夠接受,拉著四人走到遠離的艦首主炮的船舷旁,扶著欄桿觀看活人打靶。
五六百米外的海面上,埃里希·麥克唐納用腦袋撞了一下身后的夏洛克,破口大罵道:“快,你這個蠢貨,把我手上的繩子解開。”
“我的手被捆住了,又看不到,現在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
“閉嘴,你這個蠢貨,我們現在的下場都是你這個蠢貨搞出來的,不要說廢話,快給我解開繩子。”埃里希罵道。
背對著狂暴的叔叔,夏洛克真的不敢多說廢話,憑著手里的觸覺,慌亂著解開了埃里希手腕上的繩子。
“埃里希叔叔,快幫我解開繩子。”夏洛克興奮地對埃里希喊道。
埃里希對他理都不理,只顧解自己腳踝上的繩索,還不時抬頭看向遠處的歐根親王號。
夏洛克好奇地順著埃里希的目光望去,隱約看到歐根親王號艦首和艦尾的炮塔轉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夏洛克不禁張大嘴巴,他們難道是要······
“快給我解開繩子,快給我解開繩子·······”夏洛克瘋狂的吼道。
夏洛克的嘶吼聲中,繩子被順利解開,然而卻是埃里希腳踝上的繩子。
埃里希不顧親侄子夏洛克的吼叫,掃了一眼遠處的戰艦,一個猛子扎入海水,拼命地向遠處游去。
游出不遠,埃里希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雷鳴,下意識地一頭扎到海水里。
“轟轟轟······”一連串的爆炸聲在響起。
八枚203毫米高爆彈掀起八道沖天而起的白色水柱,水柱中間裹挾著救生艇的碎片,還有各種人體器官。
陳道看到兩艘救生艇和上面的倒霉蛋粉身碎骨,滿意地放下望遠鏡說道:“哼,這些人渣死在這里,真是侮辱了大西洋的海水。”
八門主炮一次齊射,處理掉人渣若干,歐根親王號拉響勝利的汽笛,追趕著俾斯麥號的身影,向東方駛去。
“呼······”
埃里希沖出水面,喘著粗氣四處張望。
看到遠方離去的戰艦,埃里希驚恐地看著蒼茫的海面,隨即撲向救生艇的方向。
越過海面上漂浮的兩條腸子,一條斷腿,還有一具失去頭顱、左臂和右腿的尸體,埃里希順利找到目標,一塊大約二十多厘米寬,一米多長的木板。
望著遠處的戰艦,埃里希揮拳大喊:“老子還沒死,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七八分鐘后,海面上再也看不到戰艦的蹤影,只能看到黑色的煙柱。
半小時后,埃里希感到自己泡在冰冷海水里的身軀漸漸失去知覺,眼皮也越來越重。
不行,不能閉眼,會被凍死的。
埃里希咬著舌頭,用疼痛刺激自己打起精神,不讓自己閉上眼睛。
東張西望中,埃里希看到西方的海面上現出淡淡的黑色煙柱。
有船來了,埃里希精神大振。
幾分鐘后,煙柱越來越清晰,真的是船,不是幻覺。
太好了,有救了,埃里希不禁淚流滿面。
“該死的德國人,等我上了岸,我一定要報警,我一定要······咦,那是什么?”
埃里希看到附近海面上出現兩個船帆似的東西,而且還在繞著自己在海面滑動。
不,不是船帆,好像是鯊魚的背鰭。
埃里希瞬間想起自己帶著手下,將那些黑人扔進海中喂鯊魚的恐怖場景。
“不、不、不要······”
看到一個背鰭直挺挺地向自己沖來,埃里希絕望地大吼道,然而換來的卻是一張血盆大口。
鯊魚的血盆大口罩住埃里希的腦袋,向右猛甩,殷紅的鮮血噴泉般自無頭尸體上噴射而出,染紅了大片的海水,刺鼻的血腥味更是激發出鯊魚的旺盛的食欲······
十幾分鐘后,一艘掛著美國國旗的商船自慘案發生地旁駛過,什么都沒看到,更沒有停留,只是徑直向歐洲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