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西為企業號焦頭爛額的時候,南云艦隊的上空也不平靜。
在卡特琳娜水上飛機的引導下,企業號的攻擊機群順利找到南云艦隊的位置。
然而南云忠一自發動第三波攻擊起,已然知道艦隊會有遭到攻擊的危險,而且他清楚地知道敵人會自珍珠港或是企業號航母的方向來襲,這兩個方向成為艦隊重點監視方向。
企業號的攻擊機群在天際剛一露頭便被發現,南云艦隊直屬的護航戰斗機迅速迎戰,水面艦艇的高炮也加入戰團。
蔚藍的天幕上,瞬間多出無數大大小小的黑灰色煙霧,上百架戰機穿梭其中,相互追逐撕咬。
零式戰斗機不顧F4F野貓式戰斗機的騷擾,死死咬住美軍機群中的SBD無畏式轟炸機和TBD毀滅者魚雷攻擊機不放。
最先倒霉的是緩慢的TBD毀滅者式魚雷機。
它的速度異常的緩慢,操縱性能差,還有不值一提的脆弱裝甲。
超低空轟炸時,美軍戰術條例規定毀滅者的限制速度僅為320公里每小時,在空中投放魚雷時,速度更是要壓低到185公里每小時,而且魚雷瞄準需要一個很長的,近似直線的航路。一切的一切讓它在時速超過五百公里的零式戰斗機面前成為活靶子。
除了驚嚇之外,十八架毀滅者式魚雷機沒有給日軍的戰艦造成任何損傷,其中十六架連魚雷都沒來得及釋放便被零式戰機和防空炮擊落,另外兩架的駕駛員惶恐之中違反戰術條例,隨手投下魚雷,卻仍然沒有逃脫零式戰機的追殺,用他們的生命豐富了日軍飛行員的戰斗經驗。
南云艦隊真正的威脅來自SBD無畏式俯沖轟炸機,美軍飛行員以無畏的勇氣,任憑零式戰斗機追尾掃射,迎著航母射來的高射炮彈發動俯沖攻擊。
二十七架無畏式俯沖轟炸機分成兩隊,分別攻擊赤城號和加賀號航空母艦。
赤城號作為機動艦隊的旗艦,得到的防護最為嚴密,攻擊它的十八架無畏式俯沖轟炸機僅有七架扔出炸彈,炸彈無一命中,只是在海水中憑借沖擊波和彈片對赤城號造成輕微損傷。
加賀號航空母艦運氣要差得多,雖然攻擊它的無畏式只有九架,其中一架無畏式俯沖轟炸機為了提高命中率,以近乎九十度的角度沖下,直沖到接近加賀號約300米的距離才拉起。
五百磅的航空炸彈輕易擊穿加賀號艦首甲板,命中甲板上紅色旭日標志前緣,巨大的爆炸聲與噴射出的烈焰甚至吸引了赤城號上南云的注意。
“這就是貪心的后果,如果我們不發動第三波和第四波進攻,就不會遭受這樣的損失。”南云遙望著加賀號上滾滾的黑煙說道。
“要想獲得更大的戰果,必要的犧牲是可以接受的。”參謀源田說道。
加賀號很快發來報平安的電報,損傷不致命,甚至因為爆炸點比較靠近艦首,不影響戰機在甲板上的降落。
南云平靜地看了一眼天空中接近尾聲的戰事,來襲的美軍飛機大部被擊落,僅有寥寥的三四架戰斗機逃走。
情報參謀小野少佐闖進艦橋喊道:“第四攻擊波正在返回,他們重創了企業號、馬里蘭號和賓夕法尼亞號。”
南云的剛剛舒緩的眉頭瞬間再次擰成一團,僅僅是重創?沒有擊沉?機動艦隊這次豈不是白白冒險停留,加賀號豈不是白白挨了那一枚炸彈?
南云古板的思維中,轟炸美軍油庫和海軍工廠沒有太大的意義,擊沉敵人的主力艦才是真正的勝利。
第四波攻擊機群的戰機依次在甲板上降落時,南云派出輕巡洋艦搜尋附近的海面,搭救起七名幸存的美軍飛行員,隨后命令機動艦隊向西北方向撤退,鉆進愈來愈濃厚的夜幕。
珍珠港峽灣入口外東南側,第八特混艦隊的兩艘戰列艦,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巡洋艦和驅逐艦,圍成一團,強勢圍觀峽灣入口處正在緩緩下沉的企業號航空母艦。
返航的路上不爆炸,進入峽灣入口不爆炸,企業號航空母艦在峽灣急停也不爆炸,偏偏在倒車準備離開峽灣時,一聲震動第八特混艦隊的爆炸,猶如一記重拳錘在哈爾西的心窩。
通過艦橋上設置的高倍望遠鏡,哈爾西清楚地看到企業號在爆炸中斷為兩截。船身噴吐著烈焰與黑煙,還有遍布天空的各種零件,消失在峽灣的海面上。
哈爾西站直身體,對企業號遭受的痛苦感同身受。他默默摸出腰間的左輪手槍,扳開保險。
“將軍,你要干什么?”一個參謀驚呼著拉住哈爾西的手臂,另一個參謀劈手奪下哈爾西手中的左輪手槍。
“放開我,放開我讓我去死。”哈爾西掙扎著,卻依舊被參謀們死死按住。
七八分鐘后,哈爾西才在參謀們的勸說中止住哭聲。
“它為什么早不沉沒,偏偏要趕在這個時候?又是在這個地點?”哈爾西默默擦著眼角的眼淚說道。
參謀們肅立在哈爾西周圍,沉痛地看著老淚縱橫的哈爾西,他們知道哈爾西為什么哭,也知道哈爾西為什么要選擇懦弱的自殺,全是因為企業號沉沒的位置太過尷尬,恰好堵住出入珍珠港的峽灣入口,將峽灣化為大型戰艦的禁地。
“企業號是罪人,我也是罪人,我們全是美利堅合眾國的罪人。”哈爾西望著峽灣入口處黑色煙柱,嘴里機械地喃喃自語。
美國東海岸,因為時差關系,南云機動艦隊發動對珍珠港的偷襲時,這里的時間已經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下午一點。
華盛頓特區,美國國務院,國務卿赫爾的辦公室里。
按照山本五十六的建議,日本駐美國大使野村應該在進攻發起前半個小時,向美國提交戰書。
“軍事上的奇襲不應該成為政治策略上的偷襲,作戰應該堂堂正正地進行。”珍珠港作戰的發起人、日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一向把這句話奉為自己的信條,并特別加以注意。
日本雖然處心積慮地對珍珠港打響第一槍,而且打的極為成功,但是日本海軍卻不想讓這次奇襲變成偷襲,也不想因此令日本蒙上不宣而戰的污點。
然而事與愿違,因為日本本土發給野村的宣戰條文太過冗長,打成正式的戰書浪費了大量時間,而且又是圣誕節當天,赫爾還沒有過完假期。
赫爾見到野村時,珍珠港的戰斗已經打響近三個小時。
此時不僅是赫爾,羅斯福以及美國軍政兩界高層已然知道,日本不宣而戰,偷襲了珍珠港。
當野村大使來到赫爾的辦公室時,美國國務卿赫爾恰好接完羅斯福打來的電話。
雖然羅斯福已經關照赫爾,讓他不要為難日本外交人員,赫爾依舊控制不住情緒,憤怒地對遞交戰書的野村說道:“在過去50年的公職生涯中,我從未見過如此充滿了無恥的虛偽和歪曲的文件。我做夢也想不到,在這個星球上竟然有如此裝腔作勢和撒下如此多彌天大謊的國家!”
野村與赫爾一樣,同為珍珠港事件的受害者。
野村知道此時說什么都無法挽回自己和日本在赫爾心中的形象,只是默默地將向赫爾頷首致意,隨后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赫爾的辦公室。
關上門的一剎那,野村圓潤的臉上,肌肉忍不住抽動幾下,他隱約聽到門內傳來赫爾的咒罵:“無賴,蛆蟲。”
野村抑郁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裝作沒有聽見,迎著周圍美國公務人員或是憤怒、或是鄙視的目光,垂首離去。
同樣因為時差關系,南云發動對珍珠港的奇襲時,時間是日本本土時間十二月二十六日凌晨。
日本本土的廣播中,日本國民驚奇地聽到一條來自日本大本營海軍部的廣播。
廣播的內容言簡意賅:“大日本帝國陸海軍自今日起,與美國進入全面戰爭狀態。”
除了部分知道內幕的日本軍政兩界高層,以及參戰的海軍人員,絕大部分日本國民認為自己出現幻覺。
然而當天下午一點,日本海軍部再次發出公告:“南云忠一將軍指揮的帝國海軍機動艦隊,對珍珠港的美國艦隊成功實施致命空襲。”
當天夜間九點,日本國民再次聽到廣播:“今日白天,帝國海軍成功襲擊珍珠港的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現在判定戰果如下。擊沉航空母艦兩艘、擊沉戰列艦四艘,擊傷戰列艦四艘及輕型艦船十一艘,另外擊毀敵機近四百架。帝國海軍僅損失戰機五十七架,兩艘航空母艦受輕傷。”
至此,日本國民才認清已經與美國進入戰爭狀態的現實。
美國時間十二月二十六日上午,美國國會大廈,美國總統羅斯福的輪椅被人推到演講臺后面。
羅斯福向身邊的秘書伸出右手,隨后在秘書的協助下毅然站起身軀,面向參眾兩院的議員,悲痛地說道:“副總統先生,議長先生、參眾兩院各位議員,昨天,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誕節,本應是美國人民沉浸在幸福與歡樂中的日子,然而因為一個無恥之徒的出現,昨天將注定成為美利堅合眾國歷史上遺臭萬年的日子。
昨天白天,美利堅合眾國遭到日本的不宣而戰和無恥偷襲;昨夜,日本軍隊進攻了關島;昨夜,日本軍隊進攻了菲律賓群島;昨夜,日本軍隊進攻了威克島。
敵對行動已經確實存在,毋庸置言,我國人民、我國領土和我國利益正處于嚴重危險之中。我要求國會宣布,自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誕節,日本無緣無故對美國發動卑鄙怯懦的偷襲之日起,美利堅合眾國與日本帝國進入戰爭狀態。”
羅斯福話音剛落,議員席上的參眾兩院議員們紛紛起立,爭先恐后舉起右手,向羅斯福表明自己的態度與決心。
“同意。”
“戰爭。”
“干掉那些日本鬼子。”
“誰要是反對,誰就只配坐著尿尿。”
吶喊聲與怪叫聲此起彼伏,引發一陣陣聲討日本的浪潮,那句“坐著尿尿”更是在議員中引發一陣哄笑。
投票結果很快被公諸于眾。
參議院以82票對0票通過羅斯福的宣戰請求,眾議院以388票對1票的絕對優勢通過對日本的宣戰請求。
投出反對票的是美國國會議員杰尼特·蘭金,一個女議員。
蘭金是個和平主義者,她的理由很簡單。
作為一個女人,我不能去參加戰爭,也反對把其他任何一個人送上戰場,這不是必需的。我投票反對。
可想而知,蘭金議員的反對票在議員們引發多大的震動。
看到對蘭金群起而攻之的議員們,羅斯福很善解人意地派人將她護送回家。
解決這一小小的插曲,羅斯福隨后正式發布公告。
美國對日本宣戰。
無線電波猶如一張無形的大網,將地球上的每一個國家籠罩其中。
中國,山城重慶,某光頭委員長接到美國對日本宣戰的消息后,精神大振,立刻下令草擬戰書。
12月27日,美國對日本宣戰第二天。
國民政府隨即發布《中華民國政府對日宣戰布告》,正式對日本宣戰。
1937年7月7日,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中國展開了全面性抗戰,中日之間已完全處于戰爭狀態,但國民政府僅發表了《自衛抗戰聲明書》,并未正式對日宣戰。
時隔近四年半,在美國對日宣戰的浩大聲勢下,膽氣大壯的光頭委員長終于發出早該發出的正義呼聲。
美國對日本宣戰當天晚上,英國倫敦唐寧街十號。
聽到美國對日本宣戰的消息,英國首相艾德禮先是命令英國外交部發出通告,聲援美國,聲討日本,隨后在當天夜里,他美美地和家人吃了一頓溫馨的晚餐,并早早進入夢鄉。
這一夜,他睡得很沉,很香 同日夜里,倫敦郊外某古香古色的莊園內,丘吉爾夫人克萊門蒂娜走到口歪眼斜的丘吉爾身邊,蹲在床頭紅著眼睛悄聲說出美國對日本宣戰,美國和英國將聯手作戰的消息。
丘吉爾抽動歪斜的嘴角,流著口水,口齒不清地喃喃自語。
克萊門蒂娜側耳貼到丘吉爾嘴邊,艱難地分辨出丘吉爾想要表達的心思。
丘吉爾的話保持著他一貫的思維方式。
小心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