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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媒人

熊貓書庫    升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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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太太的謝恩宴是按菊花宴的式樣辦的,因此院子里都擺了菊花,有一些是楚府自家花圃里培育的,更多的是其它府里租借來的。

  從各府來的馬車下院里都排不了,以至于沿街排出幾長條都是來楚府作客的夫人太太們所乘坐的奢華的馬車,轎子。

  引得路人砸舌圍觀,可為盛極一時。

  此時的時令已近冬至,天色雖好,但卻是寒意逼人。

  楚太太一身光鮮,穿著一身窄袖的湘妃色金銀絲繡牡丹褙子,外面則是用了一條白狐貂毛披帛,手腕上則是一對碧玉手鐲,與貂毛披帛一映,更是綠得沁人心脾。

  招待客人的地方就是已經空出來的荷園。

  此時已近深秋,塘中的荷花早已敗落,楚太太便雇了人,將堂中的荷花都拔掉,又在塘里用石磚壘高,將一盆盆的菊花給移到塘里去。

  鵝黃映碧水,雛菊臨秋水,那真是別出心裁,又美不勝收,來客均是稱贊不已。

  楚八娘一大早便過來約了姐妹們同游池塘賞菊,算是為了調和楚蕓跟楚五娘的關系。

  今日風大,楚蕓將那件赤狐披風穿在了身上,倒是把楚五娘的注意力轉移了個七七八八,前前后后把楚蕓這件披風怎么來的問了一個仔細,才酸味十足地道:“七娘平日里對其它的姐妹倒也沒這么大方。

  楚蕓微笑了一下,然后拿過一件上等雀鳥四季花錦緞子.這原本是呂府相親的時候備來的壓驚的,后來楚蕓拿了,此刻剛好借花獻佛拿來送給楚五娘。

  楚五娘得了這段料子,才開恩似的說:“罷了,我也不與你計較,左右你在府上又待不了幾日了,我也就不同你生這個氣了。”

  楚八娘連忙移開了話題,幾人繞著荷塘這么一圈,楚五娘已是連聲嘖嘖贊道:“怕是梁國公府上的秋菊宴也不過如此了吧。”

  她在梁國公府上候了一整天的席.雖然之后吃了不小的驚,但回想起又有點遺憾。

  楚八娘可不愿意提梁國公府的事情,轉而道:“我聽內府的一位管事說,這池塘前后除荷,壘磚光雇人的費用就花了幾百貫。這上百株的上等菊花泡池塘里,只怕宴會過后再拿上來也活不成了,這又是一二千貫。”

  楚蕓只淺淡地眨了一下,今日風有一些大,她攏了攏身上那件赤狐披風。

  楚五娘是驚得話都說不上來,心里直疑惑平江府大房傳來的消息有誤.楚太太之前沒虧多少錢不成,要不就是私房不少,單純為了克扣她們才喊窮?

  各人的心思不同,繞了一圈,便回酒席去了。

  楚太太除了楚九娘,其它的庶出小娘子一律都沒允許入席,不過在別院設了一桌酒席,讓小娘子跟二位姨娘一起分食。

  晌午時分,天氣驟然降溫,天空竟然飄起了小雪。

  楚太太是連忙喚人在四角鋪設碳火爐。

  這一陣子都在忙秋菊宴.誰也不曾想到今年的雪來得如此之早,楚府的許管家是慌得連忙出門找銀霜碳。

  所幸雖然時令尚早,但是也不是沒有店鋪備碳.多是別的貴族預訂下的,因此何管家又花了一大筆錢才將銀霜碳買齊楚太太這才算松了一口氣,哪里知道隔了一會兒,眼看著大小客人都已經來了,但是今天最大的貴客長公主卻是沒有來。

  她去送拜貼的時候,長公主分明是給了回話會來的。

  這給了她無限的遐想,誰知道這是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楚太太耐著性子又等了一會兒,眼瞧著下面的人似乎開始竊竊私語了.她連忙讓何管家去梁國公爺府上詢問一下.看長公主什么時候到。

  楚府雖然風頭正勁,但能吸引到這許多品階更高的誥命夫人賞臉.大多也因為楚府傳出長公主會大駕光臨的緣故,作為京城里的第一貴婦.又是皇家公主,有她參于的宴會,自然宴會的層次陡然間要高出不楚太太等得脖子都長了,又不敢開宴。

  隔了好一會兒,何管家才匆匆臉色鐵青的回來,附在楚太太的耳邊小聲地道:“長公主說是午后降雪,她畏寒就不來了。”然后他又從袖籠里拿了玉匣出來,道:“長公主還說,這個東西太貴重,她不能收。”

  楚太太一瞧之下,臉色頓時便白了。

  這玉匣里放得正是她前一陣子給長公主楚九娘的庚貼,長公主突然把庚貼退回來,那顯而易見,她的意思跟太后一樣了。

  楚九娘跟著楚太太在宴客,她穿了一件綴珍珠輕紗大開袖褙子,里面則是一件繡金線絲纏枝紋的石青色檐裙。

  輕紗是毫州的料子,薄如蟬翼,映得里面的金線絲花樣清晰可辯,卻因多了這么一層朦朧,令得楚九娘裝扮華美卻不華艷,添了幾許端莊。

  這身裝扮自是價值不菲,卻也同時給楚九娘帶了不少好感。

  楚九娘深諳京都生存技巧,只在言談上籠攏貴婦們,卻又不隨便附和,令人覺得她雖端莊,卻不死板,比之只懂唯唯諾諾的婦人來說,又多添了幾分見識。

  不少貴婦在心中暗自點頭,這楚府的九娘子倒像是個大戶人家媳婦的樣子。

  楚九娘見楚太太出了門許久不回,便談笑了幾句,出來找楚太太。

  何管家示意楚太太正在偏廳中,楚九娘推開門,見楚太太正捂著胸坐在那里,連忙上前道:“娘,您這是怎么了?”

  楚太太指了指玉匣,道:“你自己看。”

  楚九娘不解,打開玉匣從里面拿出一張大紅紙箋.楚九娘的心一沉,道:“這,這是…”

  楚太太托著頭有氣無力地道:“長公主也把你的庚貼退回來了!”

  看來嫁進梁國公府的事情終究只成了一場美夢,只喃喃地道:“怎么會這樣?”

  楚太太嘆息道:“該有孝敬也給了,該有笑臉也賠了,就這么沒有一句解釋地把東西給退回來了…”楚太太倒是鎮定了下來,收起庚貼道:“事以至此,也只能算了。”

  楚九娘想起李西敏委實有一點舍不得,只在那里嚶嚶哭泣。

  楚太太沒好氣地道:“還不快把臉上的淚擦了.搶著要的人才值錢,你想讓人知道自己才剛被退回來嗎?”

  她一喝斥,楚九娘連忙擦了淚,回自己的院子補妝。

  楚太太強打起精神,回轉身笑臉招待廳內那些貴婦。

  宴席一開,精致的食物流水似的端了上來。

  楚蕓聽著荷園熱鬧了起來,知道算是正式開席了。

  室內是霜碳爐暖意融融。盛裝在琉璃瓶中的葡萄酒,還有平江府送來的高達四五貫一只的螃蟹。

  比之楚九娘的財力,楚太太又高上一籌,螃蟹除卻清蒸.還另有糖蟹與醉蟹。

  貴婦們推杯換盞,隔著琉璃窗能看見外面碧波倒映著滿池的斂艷,飛雪漸漸飄大,棉白絮似的迎風蹁躚,若遇花葉便成凝露。

  京中貴婦多奢侈,但似楚夫人這種手筆,卻絕非等閑之人可以做得出來,艷羨之情不免流之于表。

  這種過去只有楚七娘才能操辦得起來的酒宴,才能引來的別人目光,楚太太此刻卻是得意不起來。

  這么多錢.這么多精神,本以為是錦上添花,若知道長公主根本不來.又何必浪費這許多的錢?

  楚九娘補完了妝回來,依然是樣貌端莊,雍容氣派。

  坐在楚太太近座的一位貴婦嘆息著笑道:“這么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可有許配人家?”

  說這話的人,是禮部尚書許夫人。

  楚太太心中一喜,嘆氣道:“還沒呢,一直想著在身邊多留兩年,所以沒舍得定人家!”

  許夫人含笑道:“楚太太,女兒再好.可也不能總是留在自己身邊哪。”

  “說得是呢!”楚太太打趣道:“趙夫人.不如您這個誥命夫人幫我相一個?”

  許夫人只抿唇一笑,再三打量楚九娘.像是相當中意。

  楚九娘雖然低著頭,心中卻是松了一口氣.這許家有一個次子還末娶妻,許夫人言里言外大概便是有結親楚家的意思了。

  許尚書是從二品,雖還不能令楚九娘非常之滿意,但也是個名門旺族。看來即使進不了梁國公府,但說不定會有高門大戶的長房長媳在等著自己。

  比之楚太太四處央求的一個誥命,也許那對自己來說不過是個輕而易舉的事情,又何必要去央求當人一個侍妾,楚九娘深吸了一口氣。

  室內相談正熱,何管家突然匆匆趕了進來。

  楚太太見他匆忙的樣子,不禁皺了一下眉頭,道:“何事匆忙?”

  何管家連忙稟道:“回太太,粱國公老夫人到了。”

  楚太太愣然,微有一些結頓道:“長,長公主,她......”

  何管家連忙道:“不是長公主,還是梁國公老夫人。”

  楚太太頓時愣住了,她萬萬沒想到,來得居然是長公主的婆婆,當朝唯一一個一品誥命夫人,過世的梁國公老夫人。

  室內頓時慌亂了起來。

  這位國公夫人駕到,連長公主都末必好意思坐著,她們如何能坐,夫人個個離席相迎。

  不過片刻,一位滿頭銀發,身披大紅色露貂毛斗鼠披風的老婦人便由人掀簾扶了進來。梁國公老夫人自梁國公過世之后,已經差不多有十來年沒露面,只聽說她一直在庵堂吃齋念佛,誰也不曾想她會突然到了這里。

  楚太太簡直是被這突如其而來的榮耀給擊暈了,站在那里都不知所云,虧得老夫人自己帶了一個精干的使女,就著上首給老夫人收拾了一個位置。

  論輩份,論年紀自然沒有人坐到她的上首去,即便連楚太太這個主人也多有不便。

  楚太太穩了穩心神才坐到她的跟前,連忙吩咐別人老夫人端一份吃食來。

  不多時一份新的吃食便端到了老夫人的案上,老夫人指著螃蟹連聲道:“好,好,這個好!!”

  邊上的使女勸慰道:“老夫人,蟹大寒,您不能吃,小公爺知道了,會生氣。

  老夫人一幅眼熱卻不敢下手的樣子,轉眼又拿起琉璃壺對邊上的使女道:“葡萄酒,好好。”

  使女無奈,道:“這酒溫燙了,您稍許飲一點。”

  老夫人大喜,連忙比了個手勢,楚太太趕緊吩咐人溫酒。

  她見老夫人一樣樣問過去,把能爭取到吃的都放置一邊慢慢享用,滿室的貴婦都寂靜的瞧她吃喝,這幅場面實在讓人忍俊不禁,但卻偏偏沒人想到笑。

  老夫人倒底吃不了太多的東西,稍許吃了一點便似見飽了,楚太太見她一幅快要打盹的樣子,便陪笑道:“老夫人,您還想吃什么,我讓人給您準備。”

  老夫人頓時來了興致,反問道:“你還有什么好吃的?”

  邊上的使女連忙道:“老夫人,您今天吃得可不少了,不能再吃了,辦正事吧?”

  楚太太早知道這老夫人十幾年不出,絕沒可能為了來吃她一頓酒席在大雪天里跑到楚府來,必定是有事情的,而且是不小的事情。

  只是能有什么事情呢?難不成是九娘進梁國公府的事情又有了新轉機?

  瞧著又不像,這個老夫人連孫子娶什么正妻都不管,又豈會操心他娶個什么樣的平妻?

  她心中卻想著莫非老太太知道自己得了誥命,專程來賀?那樣的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奉旨來賀,這份榮耀那真是只怕當朝沒有一個人能越過自己去了。

  但她心思稍定,也知道這同樣決無可能!

  她明知有點匪夷所思,但偏生卻忍不住去想,以至于整個腰都軟麻了,若非是硬撐著,只怕是要軟坐于地了。

  使女問,楚太太連忙豎起耳朵來聽,哪里曉得老夫人一臉困惑地道:“什么正事?”

  她一句話一出,楚太太用了很大力氣才挺直的腰,簡直像繃斷了似的,往前一沖,一頭撞到了面前的桌案上。

  所幸盤盞離得稍遠,否則是免不了湯汁淋一頭的尷尬局面了。

  使女無奈,小聲道:“今天王爺拜托您的事情。”

  老夫人更詫異了,道:“我什么時候見過王爺了?嘖,我不是跟他說過了么,我是不會嫁給他的!”

  貴夫們簡直是面面相覷,怨不得這老夫人十數年不露面,原來竟是得了失魂癥。

  瞧!這都一把年紀了,還在當年的風流韻事里呢!

  使女只好指了指她的懷中,道:“您看看。”

  老夫人掏了一會兒,從懷中取出一份折子,展開一瞧,終于恍然大悟,收好折子笑道:“想起來了,我是來做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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