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夏夫人的話,齊意欣在心里暗自勾勒出一副圖畫。
一個貧家少女,受到豪富權貴的接濟,再加上那位豪富權貴對妻子忠貞不渝,讓這位貧家少女起了愛慕之心。誰知開始的時候,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貧家少女陰差陽錯,嫁給豪富權貴病懨懨的兒子沖喜…
也難怪,對夏夫人來說,她從小家境貧寒,大概也沒有多少教養,所以對禮儀名份不是很明白,或者就算知道,也沒有放在心上。對她來說,夏大都督就是她從小到大看上的香餑餑,那是不計任何代價也要弄到手的。
“夏大都督若是不愿意,大概你就是橫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點頭答應的。”齊意欣輕嘆一聲,看著夏夫人,意有所指。
夏夫人想了想,笑的很是滿足,“我不管他是怎么想的,總之那一夜,我跟他說,若是不想要我,就放我出去,我不要給他的兒子守節守一輩子。”說著,看了齊意欣一眼,羞澀地低下頭,“他…他就受不了了,不許我離開他…”
齊意欣聽得眉頭重重一跳,思忖道:想不到看上去虎威凜凜的夏大都督,居然也是情種一只…
“那一夜,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小欣,你是過來人,我才知道,原來女人之所以能稱為女人,是因為她有了自己的男人。我老爺疼我的時候,我恨不得把身子都化了…”眉梢眼角春意盎然。
齊意欣自認也是見多識廣,此時聽見夏夫人在她面前說這些私密話,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夏夫人見齊意欣一臉郁郁的樣子,并不答話,眼珠一轉,覺得自己明白是什么原因,忙往自己嘴上拍了兩下,道:“看我這張嘴,就知道自己高興。忘了小欣你的處境了。”說著,往齊意欣那邊靠近些,低聲問道:“你們二少,有多久沒有碰你了?”
一般來說。這些高門子弟自訂了婚期之后,就要把家里以前的通房侍妾都打發出去,就算不打發,也要暫時隔離一段時間,以免一個不慎,弄出個庶長子出來就不好了。
顧遠東既然和齊家三小姐訂了明年正月十五的婚期,小欣這個通房丫鬟。肯定是要暫時靠邊站了。
夏夫人自做了夏大都督的填房之后,也聽說了一些顧家二少和他未婚妻的佚事,知道他的這個未婚妻,以前也是別人的未婚妻,他是從別人手里搶過來的。
女人矜不矜貴,就看有沒有人搶著要。
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就是身份地位和能力品性的象征。
齊意欣聽了夏夫人的話,不好回答。也不好不答,哼哼唧唧半天,將此事敷衍過去。問夏夫人:“夫人今天來看小欣,有什么要緊的事嗎?”她不信夏夫人專程登門,指名道姓要見一個丫鬟,就是為了在她面前炫耀。當然,炫耀的心理肯定有,但肯定不是唯一的目的。
夏夫人見齊意欣一臉難堪,更加堅定了她的想法,便推心置腹地道:“小欣,你是個聰明人,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今天來。確實是有事跟你商議。”
齊意欣精神一振,暗道來了,兩眼放光地看著夏夫人道:“小欣只是個奴婢,不知道能有什么幫得上夏夫人的?”
夏夫人笑瞇瞇地拉著齊意欣的手細瞧,翻來覆去看了半天,道:“小欣。你們二少真是很寵你,瞧你的手,細皮嫩肉的。――我在江南見到的大家小姐,也沒有你的手這樣細嫩的。”
齊意欣連忙把手縮回來,悄悄在腿上擦了一把,訕訕地道:“夏夫人有話直說吧。小欣能力有限,當不起夏夫人厚愛的。”
夏夫人笑著嗔道:“你這小妮子,怎么就這么死心眼呢?――我今天一見你就叫妹妹,可不是白叫的!”
齊意欣心里重重一跳,滿臉狐疑地看著夏夫人:“夏夫人,請明言。小欣實在不明白夏夫人的意思。”
夏夫人伸出手,攬住齊意欣的肩膀,在她耳邊道:“小欣,實不相瞞,我已經懷孕三個月了。這一胎,我們老爺十分看重,一定讓我妥妥當當給他生下來。”
齊意欣瞟了夏夫人的腰腹處一眼,點頭道:“夫人的懷相不錯,應該是個健康的孩子。”
凡是有孕的婦人,最愛聽這句話。
夏夫人聞言果然喜上眉梢,道:“你這張嘴真會說話!我就知道我跟你投緣!――小欣,咱們也不拐彎抹角了,實話對你說,我因有孕,不能伺候老爺,現在正在給我們老爺挑幾個姨太太。”
齊意欣張大了嘴,看著夏夫人:皇天菩薩,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夏夫人看見齊意欣目瞪口呆的樣子,更是放心,接著道:“小欣,你的樣子,上次從江南的時候我就看上了,是我們老爺喜愛的樣子。你的性子跟我又投契,想來想去,我還是覺得,如果你們未來的少奶奶容不下你,要打發你出去,你還不如跟我去江南,給我們老爺做二房奶奶去。我跟你說,我不是那等容不下人的女人。而且我們老爺位高權重,以后遲早要納妾的。與其讓別的狐媚子進來淘氣,我還不如主動給我們老爺納幾房他看得上的姨娘。”言畢,一臉得色的看著齊意欣,等著她過來感激涕零。
齊意欣有些啼笑皆非。不過她也知道,若是她真的是個通房丫鬟,此時面臨被草草嫁出去的局面,夏夫人的提議,倒真的是一個香濃的誘餌。
在很多人看起來,給大都督們做二房,當然比嫁給一般人家做正妻要合適。別說一般的普通人家,就算有些錢的富貴人家,比如齊家和趙家,都比不上三大都督府的權勢富貴。
而夏夫人找到齊意欣頭上,看起來也是深思熟慮過的。
首先,夏夫人認為齊意欣是夏大都督喜歡的那種豐腴女子,給夏大都督挑齊意欣這種類型的女子,也是投其所好。
其次,齊意欣在夏夫人眼里。已經是給人做過通房丫鬟的,算是殘花敗柳。再去給夏大都督做妾,就算是得寵,也永遠不會越過她頭上。――她的正室位置。自然坐得穩。
最后一點,也許夏夫人認為,將江東大都督顧遠東的通房丫鬟要去給江南大都督夏扶民做二房,也是在暗地幫江東大都督未來的夫人一個大忙。而且這個人情,可大可小。因為小欣這個通房,以前是得寵過的,跟別的丫鬟不一樣。就算把她打發出去。無論她嫁給誰,以后都有可能被顧遠東再強占回來。只有給江南大都督做二房,這個身份,足以讓顧遠東再也無法跟小欣有任何瓜葛。
這第三點,說不定是夏夫人真正的目的。
說是為小欣著想,其實是借機交好顧遠東未來的夫人。
齊意欣想起那一次在江南,夏夫人還是夏大奶奶的時候,當著夏大都督的面。將自己的披肩拽下來的情形,恍然大悟,忍不住問道:“夏夫人。夏大都督并不是好色之人。當年夏大都督的原配夫人多年臥床,夏大都督還年輕氣盛的時候,都潔身自好,既沒有納妾,也沒有去眠花宿柳。您現在不過是有孕而已,怎么就認為夏大都督會守不住呢?”居然還急吼吼地給自己的男人四處找小妾姨娘。
夏夫人嘆息一聲,道:“話不能這么說。我們老爺苦了這么多年,如今有了我,才知道什么叫人間至樂,我怎么忍心讓他再獨守空房呢?――小欣。你放心。若是你跟我們回江南,我向你保證,一回去,就抬你做二房,讓你專寵。若是你也有孕,就給我們老爺生下來。以后你也有個依靠。你說,我們女人,除了嫁個好男人,就是要生個好兒子。”
“夏夫人真是看得長遠。”齊意欣笑瞇瞇地回了一句。
夏夫人沒有聽出來齊意欣話里的真正意思,以為她動心了,臉上笑得開了花,“還有一件事,一直讓我和老爺心里不安。你知道,我們老爺子嗣單薄。以前生的大少爺,也是從小就多病。我們老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很擔心我這一胎。我也很擔心,不過我瞧你是個好生養的,帶去江南,幫我們老爺多生幾個兒子,為夏家傳宗接代,若是妥當,以后夏家祠堂里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齊意欣挑了挑眉,正要說話,夏夫人又道:“你也別怕我會對你怎樣。我若真的想對你不利,也不會巴巴地把把柄遞到你手里,你說是不是?”
齊意欣知道是說她主動在齊意欣面前袒露自己身份的事。
見夏夫人把話說到這份上,齊意欣很是頭疼,有些后悔自己繼續隱瞞身份,跟夏夫人來往。
可是現在這個當口,她已經無法表露真實身份,只好使一個“拖”字訣,道:“夏夫人是熱心腸的人,只是我的事情很復雜,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夫人讓我好好想想。”
夏夫人以為齊意欣是舍不得顧家的新任大都督顧遠東,畢竟顧遠東的樣子,夏夫人當年也是見過一面的。夏夫人便從椅子上站起來,將白狐裘往身上攏了攏,道:“我知道讓你馬上做決定,是忒難了些。也罷,你好好想想。”
說著,夏夫人又湊到齊意欣耳邊,悄悄道:“你別嫌我們老爺年紀大。我跟你說,年紀大的男人,會疼人。再說,他也不是特別老,今年才三十九歲,還不到四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我剛嫁給他那會兒,他每天都折騰得我下不來床…”
齊意欣臉上火辣辣地,忙打斷夏夫人的話,道:“那小欣就恭喜夫人得此佳婿了。”說著,起身對外面道:“夏夫人要告辭了。”
夏夫人笑著斜了齊意欣一眼,往門口走去。
齊意欣趕在前頭,幫她撂開簾子,看著顧平叫了婆子過來,送夏夫人出府。
齊意欣重重地松了一口氣,急忙去顧遠東的書房。
顧遠東在書房等了她半天了,見她進來,忙從書桌后面走過來,問道:“可說完話了。你們說什么呢?說了這么長時間?”
齊意欣臉上還是嫣紅一片,走到顧遠東書桌前,看見有一杯茶在那里,拿起來就喝了下去。
顧遠東伸手想把茶杯奪過來,道:“那是涼的。我給你倒熱茶過來。”
齊意欣擺手道:“不用了,我就想喝涼的。”
顧遠東看見齊意欣臉色紅的不正常,忙道:“可是這屋里太熱了,要不要開窗?”
齊意欣嘆口氣,道:“你別忙了,還是坐下說話吧。”
顧遠東點頭,讓她在圈椅上坐下,自己端了張錦杌坐在她對面,問道:“說吧。這位夏夫人,到底說了些什么驚世駭俗的話,將你嚇成這樣?”
齊意欣一眨不眨地瞪著顧遠東,道:“你知不知道,這位填房夫人是誰?”
“誰?”顧遠東反問,“是我們認識的人?”
齊意欣重重地點頭,也不賣關子,道:“是以前謠傳而死的夏大奶奶。”
顧遠東到底見過的事多,聞言并不驚訝,只是摸了摸下巴,微笑道:“夏扶民那老家伙,還算是好的,沒有在兒子還活著的時候,就霸占兒媳。”
齊意欣推了顧遠東一把,嗔道:“你可冤枉夏大都督了。明明是夏大奶奶看上了他,千方百計地要嫁給他,夏大都督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顧遠東“哦”了一聲,眼睛瞇了瞇,道:“是夏夫人跟你說的?”
齊意欣點點頭,將剛才夏夫人的話,一五一十說與顧遠東聽,又警告顧遠東道:“你不會有什么窮親戚要周濟吧?――就算有,也要由我出面,你不許瞎摻和。”一副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樣子。
顧遠東應了一聲,低聲笑道:“還說自己不是醋壇子…”
齊意欣白了顧遠東一眼,繼續道:“夏夫人今天過來見我,主要目的并不是炫耀她得償所愿。而是,想我去給夏大都督做二房。”
顧遠東臉色淡了下來,難以置信地道:“你不是耍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