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沖的心情很不好,很不好。
很久之前,他就和長樂公主李麗質訂婚了,名滿長安的長樂公主成為了他的未婚妻,這一點讓他很高興。
雖然有人說,娶表妹為妻要犧牲了未來,不可能成為重臣權臣,只能清閑顯貴一生,但他無所謂,表妹國色天香,而他知道自己才華不夠,又管不住脾氣,當官也太累,還不如悠閑舒服的過完這一生。
本來婚禮應該在兩年前就舉行了,但各種耽誤之下,拖到了現在,而這次文德皇后去世之后,李麗質更表示,要為母親守喪三年。
三年呀,這幾年來,長孫沖連府里的丫鬟都不能親近,因為父親告訴他,成婚前,一定要管住自己,結婚后也是一樣,真的忍不住了,就去聽佛法,而現在,他還要再等三年!
所以他的脾氣很不好,看誰都有些不順眼,結果他看到了吳元之后,更加感覺到不順眼,這個男人上船之后,不理會他,而且看看他的眼神是怎么樣打量長樂公主的?親切、懷念、喜愛、憐惜的感情洋溢于外,連自己的未婚妻都不由自主的偏過頭。
哼哼,這個人,一定要讓他好看!
吳元自然不知道長孫沖的想法,如果知道了,也無所謂。
他現在正處于一種心神恍惚的狀態,無論是誰,來到了一個地方,本以為是短時間的旅行。然后卻被告知。要停留十年以上。就算是以前有心理準備,當被證實之后,還是很震驚。
在大唐帝國停留十年,并不是一件壞事。
經歷了兩個世界之后,吳元明白了不少位面的奧秘。不同的位面,有著不同的法則,而這些法則決定了這個位面的戰斗力。
大唐位面相對于女仆位面和瑞恩大陸來說,規則上要低一些。高端的戰斗力并不強,破碎虛空在這個位面里就是最高的存在,但不代表,吳元在這個世界里修煉不如前兩個世界。
相反,這個世界,對于吳元來說,非常的完美。
就像是運動員要在空氣稀薄的高原鍛煉,長跑運動員要在腿上綁上鐵砂袋一樣,這種低端的世界里,吳元反而能更好的一點點的打磨自己的身體。挖掘自身的潛能,然后學習這個世界的知識——因為層次低。所以那些高手用盡了所有的才智,搞出了天魔冊、慈航劍典、長生訣等修煉的法門,用來契合這個世界的大道。
唐真真一直笑吳元是最水的筑基,而后來更是最水的金丹,為什么這樣說,因為他沒有時間進行好好的積累!
三個月成就筑基,然后三個月成就金丹,看起來非常的神速,但他需要彌補的東西太多太多。
招式、心法、內力、心神…種種的一切都需要一點點的積累,而現在,他來到了這個世界,正是天大的好事!
十年或者二十年…
吳元端坐在那里,仿佛忘記了這是大唐平陽公主和長樂公主的晚宴,也沒有在意周圍人的談論關注,他端著一杯茶,就著月色,看著外面浩蕩的江水。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夜夜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那么,在時間的長河中,在無窮無盡的位面中,他又是誰,還有,佳魚、席琳、仙容她們呢?
她們還活著,還在,有著自己的世界,而他,要在這個位面呆上那么長的時間…
一種凄然淚下的感覺,襲擾了他的全身。這是時間的偉大,這是對于造物神奇的贊嘆。
吳元進入了畫舫之后,李秀寧就一直觀察著他。
第一眼看到吳元的時候,李秀寧就有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這個人給他一種非常潔凈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見到了寇仲時候一樣,那個人修煉了長生訣,身上卻有一種勃勃的生機和野心。
時光飛逝,一轉眼,那些美麗的,堅持的,不屈的,勇敢的,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當年的雙龍了,談起他們的時候,大家更多的丑化。
當然,她不知道,吳元所修煉的道家先天功,在本質上,和長生訣沒有什么差別,所以給了他這樣的錯覺。
李秀寧很是欣賞吳元這樣子,太多的恭維圍繞在她身邊,吳元這種作風,讓她有種很特別的感覺。
“裝腔作勢。”
不遠處,長孫沖低聲的嘟囔了一句,他邀請吳元攀談,但那個人理都沒有理他,只是端著一杯茶,看著窗外的月光。
“這個人真的不簡單。”
王通的聲音傳到了李秀寧的耳中,她點點頭,當年的窈窕淑女,經歷了十來年的風雨,已經成為了武學大師,她可以看出,這個人從走入了畫舫開始,就維持著一種奇異的狀態。
他雖然魂不守舍的看著外面的月色,但自然卻和周圍的環境融合在一起,有種非常微妙的平衡,仿佛他就是月光,就是流水。
而那名女子呢?跟著此人走上了畫舫之后,自然低頭垂目的坐在了此人的身側,遇到別人詢問的時候,只是側一下身子致意,這種守禮而又有分寸的女子只有貴族之家才能養出,偏生看起來和長孫無垢無比的相似。
“這位兄臺,我呼喚了你幾次,你都不理不睬,難道說,你認為我們所談的詩文,如此的不堪入目嗎?”
說話的是跟隨長孫沖來的一位幕僚,他看出了長孫沖的不高興,于是站出來,開始大聲的質問道。
隨著他的質問,畫舫中的另外幾名文人,也議論起來,被邀請到畫舫上的他們,感覺到非常的榮幸,這可是難得的機遇,以后回去吹噓的時候,也能說當時洛陽城,只有誰誰誰才能被邀請,這種心情讓他們形成了小圈子,排斥著外來人,吳元的出現就像是一只黑天鵝來到了一群白鴨子中間,他那種高傲而不合群的姿態,激起了這些人的反感。
“鄭新,人各有所長,我觀這位先生是修道之人,他上船之時,若有所悟,應是想到了什么,靈機勃發,你們多心了。”
李麗質瞪了一眼鄭新,歉意的對洛陽城的那些才子說道。剛才她一直坐在了長孫無垢的身旁,觀察著這位女子,想和長孫無垢交談,但長孫無垢只是指了指吳元。
女以男尊,吳元是主客,他不說話,不發言,作為跟隨他的女子,尊禮自然要保持肅靜。
“知道了,是我的錯,寫詩只是小藝而已,修道之人,自然看不上。”
鄭新拿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文德皇后去世三個月了,民間已經不禁酒水,今天的晚宴更是為了李麗質、李秀寧開心。不剛剛李麗質遇到不幸,三年前,柴紹死于疾病,而歷史上本應該死去的李秀寧,卻因為當年被寇仲長生真氣調理過,現在的身體還很好。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突然間,吳元清冷的聲音,傳到了畫舫之中,他的聲音不高,但足以讓所有的人能聽清他的詩歌。
此時此刻,一輪明月照耀著洛水之上,溶溶的月光之下,畫舫仿佛行進著一條光亮的星河之中。
上下千年,無數的文人墨客、英雄豪杰,都曾經在這條河上游玩經過,但此時此刻,唯有大家才是真實的,一切都像是在夢中一樣,吳元的這首詩,就像是清冷的月光一樣,澆透了所有人的身心。
“我…”
李秀寧的眸子眨了眨,有種心酸的感覺不知不覺的涌上了心頭。當年寇仲也是在月光之下,和她第一次見面,那個傻小子,那一刻的呆立在月光之下,呆在了那里,讓她一下子笑了,可是現在…
“好!”
王通猛的拍了一下身邊的扶手,突然間哈哈哈的笑了起來,他不停的念著這一段詩,“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他已經七十多歲了,很多老朋友也不在了,經歷了無數事情的他,沒有什么比這首詩賦更能能打動他。
而發言挑釁的鄭新,以及準備看好戲的長孫沖,臉上一陣陣紅色掠過,無論他們心中多么討厭吳元,但誰也不能否認吳元的這首詩的耀眼光芒。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十年、百年、千年之后,人們也許不會記得李秀寧、不會記得李麗質,但這首創作在洛水之上的詩賦,卻會流傳千古!
“這位先生,還未請教尊姓大名,小女子今日有幸,能聞之先生之才,深感榮幸,并請先生賜教此詩之名。”
作為主客,李麗質來到了吳元的面前,將一杯酒畢恭畢敬的送到了吳元的手中。
“在下吳元,前些日子去了黃金臺,想起了昔日的燕昭王,心有所感,作此短詩。”
點點頭,吳元的目光掃過了長孫沖,打這種草包的臉,感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