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靳東光帶著四人驅車到了訓練基地,出乎蕭寒的意料,這次集訓的地點并非設在鬧市中的某個體育館,而是在位于郊區的某個廢棄的小學。
改革大潮轟轟烈烈,隨著近幾年房地產的大熱,拆遷運動搞得是紅紅火火,這家小學以及附近五所小學的學生都已經集體遷往離市區更近的一所新設中心學校,這校舍,自然也就成了空屋。
此地風景極佳,四周綠樹環抱,地段卻不大好,處在了一個小山頭上。事實上,這學校只是作為另外五所學校動遷的添頭被囊括在內的,畢竟政策嘛,總得有點說服力,不能表現得經濟意圖太過明顯,順便也得為群眾謀求點福利不是。
既是校舍,那便是公家的東西,靳東光也不知怎么地就發現了這個地方,立刻就向上申請,將之作為了此次青年隊集訓的基地。有關領導自然大開綠燈,這地方多好啊,既不需要什么租賃經費,一句話的事兒,又不必加派太多人手,還得發補貼,基本上只消給他們派倆廚子過來就行。
事實上,最后總局領導也確實是這么做的,不過考慮到此地畢竟窮鄉僻壤,十六七歲的孩子又不太好管理,加派了倆保安而已。靳東光是無所謂,上邊此舉正合他意,越少人來參合他的訓練,他就越是滿意。
從擁擠悶熱的車子里下來,吹著涼爽的風,蕭寒暗自腹誹。這靳東光也太摳門了一些,就算車子很破了吧,最起碼您也把空調修修是不?這大熱天的五個人擠在一輛破捷達里,還沒冷氣,這不要人命么?
痛快的深呼吸了幾下,蕭寒四下里瞅了瞅,環境清幽,人跡罕至,對這么個地方,他還是比較滿意的。既然是集訓,那就得遠離城市,遠離打擾才是。
“娘的,嚇到了吧,這地方估計除了鳥,就沒有別的動物了。你說說,在這兒一呆倆月,沒有電腦,沒有電視,還不許玩游戲機,手機也得關機,整個兒一與世隔絕,誰受得了?”易翔宇大聲跟蕭寒抱怨著,似乎是在跟新同志介紹這里的規矩,只不過他的聲音怎么聽都有點大過頭了,顯然是在跟靳東光發泄心頭的不滿了。
靳東光鳥都沒鳥他,扔下四個人,開著車一溜煙跑了,蕭寒心中好笑,易翔宇有時候確實能讓他想起十三中的好幾個隊友來,有時候像羅昊,有時候又像石清泉,不過更多時候他的油腔滑調,特別的像翟讓。就好像回答翟讓一樣,蕭寒接口就道:“我看未必呀,別的東西我不知道,但至少螞蟻和蟑螂應該還是有的吧。”
孫勤“哈哈”一樂,指了指身后的大鐵門道:“雖然小易說得有點夸張,但基本都是現實。來到這里,就做好閉關潛修的準備吧。”
“閉關無所謂,不讓咱辟谷就成。”蕭寒掂了掂手里的旅行包:“宿舍在哪兒?”
本來因為沒有得到支持,一臉郁悶的易翔宇忽然又開心起來,樂顛顛的帶著他和齊風順著一條青磚小路朝里走去。繞了倆彎,來到了正對大門的那排青磚大瓦房的后面,站在一個水泥籃球場地的正中,指了指后面一排低矮的平房,幸災樂禍的道:“噥,就是那兒咯,標準間的配置,兩個人一間。你和齊風來得最晚,右邊角上最后一間,就是您老人家的寢宮了。”
“還不錯啊。”蕭寒點點頭,看起來居然甚為滿意。
“還不錯?”易翔宇瞪大了眼睛:“瞧見那角上沒有?正是背陰的地方,一整天都不帶見著太陽的,我告訴你,地面也是磚塊鋪的,半夜的時候總能聽見沙沙的聲響,也不知道什么東西出來活動覓食了,讓人心里直發毛。”
“是不錯。”齊風笑了笑道:“背陰沒關系,多曬曬被子就好了,至于半夜的響動,肯定是什么小昆蟲,我說兄弟,你總不至于還怕只小蟲子把你吃了吧。”
“得,忘了您是村子里出來的,早就習慣這個了。蕭寒你呢?”易翔宇壞笑著看著蕭寒,他故意說得那么瘆人,其實就是沖蕭寒去的,能看著蕭寒出點小丑,是他昨晚半宿沒睡新發掘出來的樂趣,要不他怎么知道半夜會有蟲子出來活動呢。
“不錯啊,進門的時候我還以為要住大通鋪呢,就是十幾個人躺一個大炕上那種。每人只有一個睡覺的地兒,半夜的時候保不齊誰誰較不老實,一翻身,臭腳丫子就擱你嘴里了。”蕭寒是什么人,根本不為所動,反倒是易翔宇被他說得有些反胃了。
“得,您快別說了成不,剛吃完飯,又在那備震都沒的破車上顛簸了一路,您就別惡心我了。”易翔宇擺擺手,以為蕭寒是故意整他,殊不知在鄉下,很多學校的學生晚上就是這樣生活的,這一點,齊風就親身經歷過。
齊風搭眼瞧了瞧那排作為球員宿舍的平房,其實大多面朝東方,采光都相當不錯,只有分給他和蕭寒的那間是拐彎處另建的,南北向,能有陽光就見鬼了。
或許有人沒見過這種小格子式的房間,它的門是和窗戶開在一面的,坐北朝南,那可真就是窗戶向南,一天只有極少的時間能有陽光照在窗戶上,這種房,在鄉下一般都是作為倉庫來使用的。很顯然,這是大家挑剩下的房間,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將這房留給他們的可能。
果然,易翔宇接著就來了一句:“他媽的,這間房本來是空著的,你們包括羅昊的宿舍也安排在別的房間,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球隊忽然臨時加進來兩個人,一下就占了一間房,現在就只我那間房還有一個空床了。你不知道,教練一開始是要把那倆新來的安排到這間房的,可好家伙,送他們來的那個人好生囂張,把老靳好一頓訓斥,強行住了進去。就這樣都不算完,還叫囂著要向上面反應,說是咱老靳對球員進行差別對待。”
“這么囂張?”蕭寒有些意外的道,他一直都以為靳東光這個人很有背景呢,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你以為呢。”易翔宇深有感觸的道:“也不知是哪家的二世主,那個牛B勁兒,你要是看到了,也保準倒胃口。”
“別胡說。”孫勤打斷了易翔宇的牢騷:“新來那兩個是北京隊的,一個叫劉鵬,打二號位,一個叫孫楊,打四號位,都是很有實力的年輕球員。你們別聽小易瞎扯,咱這畢竟只是集訓,又不是確立最后的出戰大名單,多兩個少兩個人,還不都是很正常的事。”
“切。”易翔宇鼻子里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是挺正常的。”蕭寒玩味的笑了笑,二號位和四號位?有點意思。
蕭寒從不認為這世界上有什么巧合,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有其必然性。就拿劉鵬和孫楊這兩個人來說,蕭寒可以肯定的說,他們就是來搶羅昊和齊風的位置的,而且只眨了眨眼,蕭寒就想明白了這里面的彎彎繞。
是啊,蕭寒本人是很難被擠掉的,高中聯賽的得分王兼MVP,又在國內年輕球迷中有著極高的人氣,還有很多資深專家等著看他在世青賽上的表現呢。擠掉蕭寒不可能,但并不意味著替掉他的這兩個隊友有多難,只消一個借口,就說是這兩人完全是依托他蕭寒才打出來華麗數據的,就可以輕易達成目的。是非黑白,又有幾人會去關注?
孫勤正被蕭寒笑得有些發毛呢,忽然打遠處走過來兩個人,一高一矮,穿著都挺洋氣,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很快,兩人就來至近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蕭寒和齊風,接著就露出了非常不屑的表情。
“你就是那個蕭寒吧,我見過你的照片了,現在看看真人,也不怎么樣嘛。你那個隊友羅昊呢?是自知配不上國字號,羞愧得不敢來了,還是說你們兩人又因為哪個女人鬧矛盾了?”就在蕭寒和齊風也在大量著對方的時候,矮個子的那個忽然很不客氣的道。
蕭寒的瞳孔一陣緊縮,站在他身邊的孫勤立即大呼不妙。有道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更何況蕭寒這株大樹根本就是個四處招風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