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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十八 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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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山有水的張府,借景湖之畔,亭臺樓閣風景秀麗,又有美眷如云,當真是美不勝收。從臘月末到上燈節,張問沒有辦公,一直呆在家里,每日御女不下五人,這段時間他不僅沒有休息好,身子反倒比忙于公務時虛了一頭。

  夫人張盈勸他節制,可是張問被如此多的佳人誘惑,哪里還節制得住?饒是張問號稱不倒鐵槍永動機,也遭受不住,他只得一面狂喝補藥,一面繼續在花叢中打滾。

  剛過上燈節,通政司收到了一份公文,事關重大,必須張問親自處理,他這才從醉生夢死的生活中走出來。

  稟報消息的官員說諸大臣都在禮部大堂中等著了,有點急,張問便決定騎馬前往禮部大堂。他一腳踏在馬鐙上時,竟然雙腿發軟,連上馬的力氣都使不出。

  “媽的。”張問不服氣,咬緊牙,緊緊抓著馬背,就要踏著馬鐙向馬鞍上翻,使了一下仍然沒有成功。

  旁邊的侍衛急忙來扶張問,被張問一把推開:“老子縱橫天下,不信連馬都上不了!”他憋足一股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終于翻上了馬背。

  這時張問的臉都白了,額上上竟然密布虛汗,他呼出一口氣,心道:美人有毒啊!

  在中侍衛的保護下,張問來到禮部大堂,只見首輔大臣、六部堂官侍郎、各寺卿等重要官員都在場,新浙黨和三黨都有。

  “下官等拜見張閣老。”眾大臣紛紛上了起來,向張問抱拳行禮。

  張問回禮道:“諸位同僚都坐下說話,咱們就在這里小議,聽說朝鮮國發生了宮廷政變?”

  顧秉鐮將一份公文遞到張問面前,說道:“新君的使團都派出來了,十天前就登陸山東,再過兩天就到達京師了,因為正值過年,各衙門都歇了,這不中樞剛不久才得到消息。”

  張問一邊接過山東遞傳過來的官報,一邊詢問具體信息。朝鮮那邊的一些具體情況張問并不是很了解,只記得以前的國王是光海君李琿,朝鮮的其他王公大臣張問一個都不知道,不過禮部的官員都知道一些外邦的事兒,張問便詢問他們了解狀況。

  一個禮部的官員道:“新君是綾陽君李倧,有朝鮮國的世襲爵位,本來是朝鮮國王李琿的臣子。他通過政變奪取了王位,但必須得到我大明朝的承認,才能合法,所以凌陽君迫不及待地派出使團,希望得到我大明朝廷的認可。”

  是不是應該承認他們的政權交替,張問不敢立刻下斷定,又問道:“李倧是如何奪取王位的,你給大伙簡單說一下。”

  那官員便繼續解釋道:“凌陽君于兩月前糾集西人黨的李貴、李適、金自點等人在仁穆王后和新崛起的南人黨勢力的協助下,召集軍隊在別墅內會合,打入慶云宮,發動宮廷政變。然后李倧即位于慶云宮之別堂…前國王光海君的親信大北派的李爾瞻、鄭仁弘等被賜死,光海君和家人被流放到喬桐島。”

  這時吏部尚書崔景榮(新浙黨大員)抱拳道:“張閣老,下官認為既然朝鮮政權交替已經完成,我大明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承認其地位,反正他們都是李家一脈相承的。”

  受崔景榮提拔的戶部左侍郎,沈碧瑤的伯父沈光祚立刻聲援崔景榮的主張,沈光祚是個清瘦的老頭,須發飄逸倒也有幾分風采,他說道:“此事應該從我大明朝的大政剛略上考慮,年前廷議三年內的朝廷政略是援助西北、增兵武備;對建虜的方略是三面封鎖,即從朝鮮、遼西、山西三面:遼西固守重鎮,山西方面軍屯、同時打擊向北私運鹽茶鐵糧食等物資的晉商,朝鮮方面固守藩國、禁止向建虜流通糧食。

  在這樣的大政綱略下,支持朝廷新政權,可以更好地讓朝鮮國配合我大明的方略,對我們實現海陸布局相當有利…”

  就在沈光祚侃侃而談的時候,孫承宗突然跳了起來,他忍無可忍,滿臉怒氣道:“我說你在放屁!”

  眾人頓時愕然,沈光祚尷尬地說道:“孫大人,我等商議國事,你何必出口便傷人?”

  孫承宗哼了一聲,說道:“這事兒有什么好商量的,不是明擺著嗎?光海君是我大明朝承認的合法國王,名義上是受大明王朝賜封的藩屬,就是天子之臣,而朝鮮人擅自發動政變廢除一個合法且與大明有世交的君主,絕對是一件忤逆不道的事。如此顯而易見的道理,你們不明白?

  老臣認為,接待朝鮮使臣后,應該立刻斥責李倧不忠不孝的卑劣行徑,勒令其立刻接回光海軍恢復王位,否則我大明絕不輕饒!”

  沈光祚冷冷道:“孫大人,您說得真是輕巧啊,敢情您是把軍國大事當兒戲看,說恢復就恢復,說派兵就派兵?李倧既然敢政變,他會輕易放棄王位束手就擒?朝鮮本是我屬國,難道為了他們自個內部爭王位咱們大明就要調兵去彈壓?逼急了萬一朝鮮投降了建虜,對咱們的大局影響該多大!建虜心腹大患尚且沒有平定,現在去管朝鮮的事兒,不是吃飽撐的?”

  孫承宗指著沈光祚的鼻子罵道:“滿身銅臭,只顧眼前實用!我大明朝為何能長治久安,為何能讓萬邦來服?靠的就是儒家普世道德觀。儒家一整套體系已深得人心,普天之下,萬邦以我漢家為尊,奉為上國。大道才是國之根本,千秋之道,豈能為了眼前小利,便顛倒是非?

  爾等一黨皆沾染商賈惡習,絕非國家之福!”

  孫承宗最后一句話,是罵了整個新浙黨,許多官員十分不服,還顧什么顛不顛倒是非,紛紛群起而攻之。沈光祚冷哼了一聲:“漢家被奉為萬國上榜,我看不是什么子虛烏有的道理吧,如果我大明沒有萬里疆土、沒有億兆人口、沒有百萬甲士、沒有數不盡的財富,誰奉你為上邦?實力才是王道,威懾決定地位!”

  兩邊爭吵不休,張問一直沒有說話。在張問的心里,他其實更贊同新浙黨的觀點,朝鮮誰當國王關咱們鳥事,只要他們的國王還承認自己是大明的臣子、還會叫爹就行。根本沒有必要影響整個戰略布局去管朝鮮的屁事兒。

  但是張問這次卻不能明目張膽地支持新浙黨的主張,因為孫承宗說得對,大明王朝的普世價值觀很重要,而且這種價值觀是大明的統治者自己提出來的東西,作為國家中樞,不能自己扇自己的耳光,顛倒是非,否則國家信譽何在、如何聚攏人心?

  張問的想法是:既不承認李倧的合法地位,又不實質干預他們的內政,還要利用他們來牽制建虜。

  這事兒還得慢慢來,張問想罷便說道:“此事應該奏明太后和皇上,請宮里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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