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張盈留在了張問的身邊,門外的雨在嘩嘩地下個不停。張問心里面裝著事,興致不高,草草就完事了,幸好張盈的身子特別敏感,依然在雨聲中達到了頂端。她疲憊地伏在張問的腿上,而張問則靠在床邊上,輕輕撫摸著她緞子一樣的后背,猶自在心里想著事。
如此漫不經心的撫摸,讓張盈很享受,在疲憊和幸福中打起了輕輕鼾聲,就像一只溫順而乖巧的小貓一樣。
輕輕搖曳的燭火、門外的甘霖猶如情人滿足的眼淚,這是一個溫馨的環境,但是張問心里面盤算的事卻并不溫馨,他在算計皇帝朱由校。他和朱由校曾經是相互信任的君臣關系,但是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如分手的情人,心里面早已留下無法調養的傷痕。作為一個臣子,用陰險的心理算計皇上,在儒家道德觀里,一般人連想都不敢想。但是張問內心里壓根就不信儒家道德那一套,他不認為那是真理。在張問看來,沒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只有能不能做到的問題。
從玄衣衛在后宮的密探報上來的密報中,張問了解了許多信息,他很專心地在腦子里把這些信息聯系上,以期找到布局的方法。比較謹慎和合理的辦法顯然是沒有,張問細細想了許久作出了這樣的判斷,不過冒險的方法應該存在可能。
他想起了最近受皇帝專寵的柳自華,倒是可以從柳自華身上尋找突破。可麻煩的是現在柳自華一直在后宮里面,不好聯系。玄衣衛那些收買的那幾個太監、自然不好讓他們做這樣的事,那些太監收了錢,但是根本不知道上邊是誰,如果張問要通過這條線,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了,風險太大。
怎么才能聯系上柳自華?張問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余琴心。上次他建議余琴心到皇后的身邊教皇后彈琴,可不知余琴心現在如何了。
“盈兒,盈兒…”張問喚了兩聲伏在自己懷里的張盈。
“唔…”張盈睡眼惺忪地翻過身來,茫然地看著張問,還沒有睡醒,她伸手摸摸自己飽滿的額頭,又在太陽穴上按了兩下,說道,“我睡著了,相公,你怎么還沒睡?”
因為張盈翻過身來,張問便看見了她胸前那對裸•露的嬌*•房,還有那平滑的小腹,張盈雖然不豐滿,但是身材很苗條、纖腰楚楚。張問壓住突然竄到心里的欲望,沉聲道:“余琴心是不是在皇后的身邊?”
“夜里涼,相公光著身子坐了多久了?”張盈坐了起來,拉過被子蓋在張問的身上,然后才說道,“嗯,余琴心常常在妹妹的身邊,不過因為她不是宮女身份,有時候也要出宮回到王體乾的府上。”
“很好。”張問從容地說道。
張盈看著他:“相公怎么突然想起余琴心了?”
張問于是就把心里的布置計劃對張盈說了一遍,張盈聽罷愕然道:“相公,這樣太冒險了,余琴心和柳自華這兩個人能信得過嗎?萬一泄漏出去,被皇上知道了,這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相比玄衣衛收買的太監,她們和我還有些交情,我寧愿信她們。”張問笑了笑,“記得我們成親的當晚,盈兒就說想與我隱居山林,廝守在一起;你說江湖之遠,不是廟堂容易查出來的。如果我們失敗了,不正可以無牽無掛地實現盈兒說的這種生活了嗎?”
張盈被張問這種灑脫的語言給撩撥了一下,她抬頭看張問時,只見他那張俊朗的臉上帶著從容的笑意,她心下一動,喃喃說道:“盈兒現在可不這么想了,相公說得對,廟堂才適合相公,只有這樣,相公才能有這樣的自信,盈兒可不想看見整日長吁短嘆愁眉苦臉的相公。”
野心、欲望、理想,構成了男人的靈魂;而自信,是男人的魅力。不知反抗、只知哀怨感嘆,那不是深情,那是女人的專利;男人,被逼無情。
張問很快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余琴心的身上,他派玄月負責,將余琴心的生活規律、活動范圍都摸清楚了,比如什么時候進宮,什么時候回王府。然后他找了個適當的機會,讓玄月給余琴心遞了一封書信。
那日余琴心剛剛從紫禁城里出來。
她必須得時不時回王體乾府上,因為皇宮不屬于她。女人到了一定年齡,總是渴望有一個歸宿,哪怕那是個狗窩,也是屬于自己能夠停留的狗窩,否則就是一棵無根的浮萍,那種感覺很不好,沒有一絲安全感。
余琴心琴棋書畫皆通,博覽群書,而且因為是女人,不用科舉,不限于四書五經,她的知識面很廣。她是一個明白人,明白自己應該怎么樣為自己打算。雖然皇后對余琴心很好,余琴心并沒有因此迷失,她明白皇后對她好,是因為皇后對琴藝產生了興趣、而她正好擅長彈琴罷了。就像宋代的李師師,皇帝多么喜歡她,結果李師師五十多歲的時候,依然要做歌女維持生存,多么可悲的先例。
余琴心想來想去,也只有擁有強大勢力的王體乾對她還算真心,雖然她和王體乾產生了不可彌補的裂紋,王體乾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信任她、為她作想了,但是她在張問的建議下、主動向王體乾請罪,也爭取到了王體乾的一點諒解。實際上王體乾也是一個寂寞的人,他最終還是留下了余琴心,他放不開與余琴心曾經的那種心心相印。王體乾也感覺自己很悲哀,那種與人的心心相印不過是建立在別人另有所圖的手段之上,但是他又放不下…
她很無奈,她不想被人當作玩物、然后被無情地拋棄在野地里,沒有歸宿,沒有屬于自己的地方。
于是余琴心依然常常回到王體乾的府上,有時候還能和王體乾說上幾句話。
今天她和往常一樣準備回府的時候,就收到了張問的書信,她在馬車上打開書信一看,上面簡簡單單地寫著兩行字,是張問的筆跡:上次要為你畫像,卻未成行,不知還能有緣否?
在這一刻,余琴心砰然心動。雖然只是一句簡單的話,但是張問為什么主動來找自己?余琴心心里不得不產生許多想法。
余琴心在張問面前從來沒有表現出過分的熱情,那次在王體乾府上,她還故意打擊了一下張問。不是因為她不喜歡張問這樣的人,而是因為她是一個比較實際的人,從客觀上來講她不認為自己這樣的身份配得上張問的喜歡。
她的心跳急劇,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就像害怕心子會從嗓子眼里迸出來一般。她有些不敢相信,張問找自己干什么?她捂住胸口的那一刻,摸到了自己堅挺的胸部,忍不住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悄悄解開領口,看了一眼那深深的乳•溝。她的乳•房形狀相當好,那一對東西看起來不像棉花那樣軟,卻堅挺、緊致。她不穿那種肚兜,特意用一塊綾羅摸胸輕輕系在胸口,輕輕這么一向中間擠壓著,它們就緊緊靠在一起,形成性感的、緊密的深深乳•溝。
而且余琴心對自己的相貌也相當有自信,大眼睛、小嘴,對稱勻稱的五官,尖尖的下巴,十分水靈秀氣可愛,以前名滿京師絕不是浪得虛名。原本她擁有這樣好的外貌,又懂得風雅,是很有分量的資本才是,可偏偏出身不好,男人們都抱著玩•弄的心態,把她當成褻玩、調劑、取樂子的物什。待紅顏很快老去,她還能有什么?
張問是什么樣的態度?余琴心有點摸不準。
但是她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如果能讓張問把自己納為小妾、管他出于什么樣的心態,余琴心都心滿意足了。因為內閣次輔張問有一句話在風月場所流傳很廣:當有一天回憶往事的時候,那些美好回憶里的人還在身邊,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嗎?
失去了王體乾的心,余琴心很惶恐,而張問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對象。況且王體乾是太監,缺少一種對美色本能的沖動和理解,他雖然能理解余琴心的思想,但是無法理解她的身體,這一點余琴心一直都很失落,不過世間事哪有十全十美的。
張問,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可以滿足余琴心幾乎所有的需要,而且對女人有責任心。所以余琴心相當看重這次機會,其實她還是認為男人好,不是太監可以比擬的…這不是肉•欲,而是男人對美女本能的那種喜愛、男人能看到她的很多好處,而忽略女人的壞處,這種關系讓她感覺很好。
女人其實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好,比如余琴心,她絕對不可能看上一個沒有本事沒有權勢的男人,無論那個男人有多好、對她怎么掏心掏肺。她的心態很多時候很勢利,上天給了她美麗的容顏,她得充分使用…所以女人癡情有用,男人癡情是傻叉,理想與上進才是正途。
余琴心思前想后,她可不是那種單純的小女孩,被人撩撥一下就激動得馬上主動投懷送抱了。她自己心動沒有用,她明白要讓張問心動才行,所以她準備撩撥一下張問。
之后的幾天,余琴心沒有回復張問的書信,她當是沒有收到一樣,完全沒有音信。
這一點讓張問有點納悶,他其實只是想和余琴心聯系上,依靠以往的交情和她保持朋友關系,然后請她幫忙。張問心里想,老子三番五次幫過她,朋友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夠交情了吧?現在需要她幫忙的時候,連鳥都不鳥老子?
張問有點焦躁了,他尋思著難道是余琴心和王體乾的關系已經有所改進,她很珍惜現在,所以不愿意和自己交往了?
既然余琴心是這個態度,張問漸漸地也準備放棄這條路子,因為他其實不太愿意利用別人,尤其是女人,既然余琴心找到了自己的生活,張問也不太想打攪她,他對女人有一種愛,希望她們好,無論是妻妾還是朋友。
就在張問苦于無法接觸到皇帝的專寵柳自華的時候,玄月報告說余琴心每次出宮,都要去棋盤街的“如意古董店”。那家古董店就是張問上次和余琴心見面的地方…
余琴心為什么突然常常去那個地方,是為了懷念往事,還是一種手段?張問無法準備判斷,他可不是一個糊涂的人,這樣的撩撥手段他直接就看出來了,但是他又不敢斷定,因為女人會愛,張問是親身體驗過的。
手段?愛?其實張問更愿意它是前者,如果只是一種游戲,張問是愿意陪她玩玩的,同時也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讓她幫忙。如果是后者,事情有點麻煩了,張問十分不愿意玩•弄女人的感情,但是無論他有多大的權力,也沒有權力阻止一個女人去愛。
不過,情勢所迫,張問再不著手實施計劃,說不定就要被皇帝搶先安排好張問下臺的步驟了…皇帝正在有條不紊地通過司禮監安排朝局。張問也顧不得去想余琴心是怎么樣的心態了,既然有希望讓她幫忙,張問決定試一試。
在余琴心再次出宮去如意古董店的時候,張問著便裝也過去了。他走進古董店的時候,就聽見了后院里隱隱傳來了清幽的琴聲,極可能就是余琴心在試琴。
那個富態的掌柜早已不認識張問了,畢竟張問只來過一次,現在又穿著一身布衣服。店家每天要見無數的客人,哪里能個個都記得住呢?
掌柜正在柜臺后面從容淡定而熟練地敲著算盤算賬,“噼里啪啦”的聲音很有節奏感,但是在這滿是書畫古董的房間里,這樣的算盤聲音就顯得有些俗氣了。他沒有管店里的客人,讓客人們自己觀看,還有一個店伙計也無趣地拿著雞毛撣子在打掃灰塵,這樣的氣氛不僅不顯得冷漠,反而讓人很輕松。因為看古董的人,都不愿意太浮躁,如果走進來就被人拉著問“客官要買什么”,那是多么心煩的事兒:老子不買看看,難道就不能進來嗎?
張問裝作隨意的樣子在架子面前看了一會那些東西,然后回頭問那個伙計:“有沒有好點的古琴?”
那伙計打量了一下張問,只見張問穿著樸素的灰布長袍,但是相貌俊朗,身上非常干凈,指甲無泥,有種自信的氣質。伙計頓時定位張問是一個有購買潛力的客人,看人當然不能只看身上穿沒穿綢,特別是逛這種古董店的客人。
“您稍后。”伙計回頭對掌柜說道,“何老,這位客人想看琴。”
何掌柜停下手指的動作,又把右手的毛筆放到硯臺上,從柜臺后邊繞了出來,對張問揖道:“您要什么樣的琴?”
張問做出側耳靜聽的樣子,然后說道:“這琴聲…”
何掌柜豎起大拇指道:“客官好見識!”
張問心道:老子根本就不懂音律。
何掌柜的繼續說道:“她不是咱們店的人,您知道,咱們又不是專門的樂器店,不可能專門請一個琴師試琴。那位客人老夫也不認識,咱們也不便打聽客人太多的事兒,只是她曾在本店購了一把古琴,后來偶爾也來試咱們新進的古琴。有些懂行的客人聽到琴聲,就想買下,琴的好壞聽音便知嘛!倒是幫咱們做成了好幾樁生意呢,呵呵…您要是有興趣,待她彈完,老夫去把那把琴取來讓您看看?”
張問道:“能不能帶我去見見這位客人,她既然是內行,我想請她幫我試琴。”
何掌柜的犯難道:“這個…恐怕不行,畢竟人家也是客人,哪里有勞煩客人之理?”
“無妨,喜好音律者多愿意結交知音之人,您去說說,說不定她就愿意見我了。如果不愿意,也就作罷,并不勉強。”
何掌柜的見張問有理有節,便點點頭道:“那行,我叫人去幫您說說。”他說罷就叫那個伙計去報信。
“等等。”張問喚住那個伙計,走到柜臺前面拿起硯臺上的毛筆,叫伙計伸出手來,在他的手心上寫了一個琴字,然后說道:“你把這個字拿給她看。”
伙計應命而去,過了一陣,伙計返回,說道:“客人請您入內一見。”
張問看著何掌柜笑道:“如何,我沒說錯吧?”
何掌柜的干笑道:“奇怪啊,上次有人想見她,不是被拒絕了嗎?”
張問道:“給您說了,知音難求嘛。”
“您請。”何掌柜的客氣地請張問入內,一點都不嫌麻煩。這是一家古董店,賣的琴不是新琴,而是有年頭有來頭的古琴,價格不菲,一筆生意就是大筆銀子,哪里有嫌麻煩的道理。
張問在伙計的帶引下,從偏門走進后院,沒有了房屋的阻隔,琴聲越來越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