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好雨,下得正是時候,仗打完,雨就停了。第二天一早,火紅的朝陽就自東天升起,雨后天晴,又是一個艷陽天。張問不得不感嘆,一切都是天道。
捷報已經飛快地去向石城報信,張問的任務完成,他想走又走不了,因為軍中有許多白蓮教的人。他隱隱很擔憂,那個韓教主說不準會過河拆橋!
葉楓一滅,福建全境遺留下來的地盤就該白蓮教吞并,而張問是官方的人,他的職責是要收復朝廷失地;現在張問已經給韓教主留下了善戰的印象,韓教主要是個聰明人,就會趁機殺掉張問,消滅潛在的勁敵。
現在只能求助韓阿妹,她看在沈碧瑤的份上,看能不能幫襯一把。張問尋思著這些事情,過了兩天,韓教主等白蓮教眾到達了軍營,韓教主立刻就要會見張問。
張問內心忐忑,又無計可施,忙叫上穆小青一起去。二人走進韓教主的帳篷,張問左右一看,只見韓教主坐在上首,圣姑韓阿妹坐在左邊,右邊與韓阿妹相對而坐的是個二三十歲的道人,穿著韓教主一樣的道袍,張問不認識這個人。
韓教主留著山羊胡,頭發胡須已經花白,臉上許多皺紋,可能有六十多歲的樣子,袖子里露出的雙手瘦骨嶙嶙,沒剩多少肌肉,不過眼睛卻一點也不渾濁。
“張大人,快請坐,請坐。”韓教主雖然沒有站起來,卻用手指著旁邊的座位,十分熱情,“消滅葉楓這個狼子野心的人,張大人可是為本教立了大功!”
張問注意到他稱呼自己為張大人,他沉住氣,寒暄了幾句,見過韓教主和圣姑,然后按照韓教主指的座位坐下。
韓教主笑瞇瞇地說道:“浙江那邊的沈壇主是張大人的朋友?前幾天他們派了幾個人過來迎接張大人,因當時張大人還在戰場,本教就先行安排下來,今天她們也來了。來人,帶客人進帳!”
“沈家確實是在下的朋友…”張問正不知韓教主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這時帳外就走進來五六個人。
張問轉頭一看,只見為首的人竟然是張盈!還有玄月等人,全部都是張問的心腹。張問欠了欠身,激動得差點站起來,但是他隨即就把持住了,張盈應該還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張盈的眼睛里滿是牽掛,但是神情卻裝作很冷淡的樣子,拱手道:“屬下見過韓教主、圣姑、張大人。福建去浙江道路不平,屬下奉壇主之命,前來護衛張大人返回浙江。”
韓教主笑道:“好、好。不知沈老先生可安好?”
張盈從容道:“回教主話,自從少東家接任壇主之后,老爺已上山求道尋仙、不問俗事了。”
韓教主唉了一聲,說道:“沈先生令人羨慕啊,本教也該到退隱的時候了…”他轉頭看向張問,“有這幾位朋友送張大人回去,本教也放心,張大人隨時可以北去。張大人為本教立下大功,本教沒什么東西酬謝…”
張問忙拱手道:“在下被葉楓捉住,上天無門,幸虧韓教主出手保全,在下幫助韓教主打仗,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既然大家都是相識的朋友,理應相互幫助才是。”張問口里這么說,心里卻盤算著如今福建兵力空虛,老子一旦能回去,立刻就調集各地兵馬趁機收復失地!
“張大人這樣說,本教心里頗為過意不去,這樣,葉楓是你抓住的。他就交給張大人帶回去,向朝廷請賞如何?”
張問心下一喜,這葉楓可以說是罪魁禍首,把他活捉回去,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功績!如果再趁機收復福建大部失地,把葉楓押送回京獻孚…以總督的身份,按照朝廷前例,立刻就可以位列九卿!這種途徑升官是正途,誰也沒法彈壓,除非是要和祖制對抗!
但是他又有些納悶,這韓教主為何對自己這么厚道?不管怎么樣,張問先接受了再說,他急忙站起身道:“多謝韓教主成全,只要拿住了這罪魁禍首,在下就可以回京述職了。”
“哈哈…本教就知道這件禮物張大人會喜歡,好、好,本教原打算為張大人擺慶功酒,但是張大人歸心似箭,本教理解你的心情,你們下去休息休息,明日一早取了神教的符印便可動身。”
張問起身道:“多謝韓教主,多謝圣姑成全。”他這時才注意到,圣姑韓阿妹今日一句話都沒有說。
一行人告辭出來,張問把張盈等人帶到自己的帳中,屏退左右。
玄月立刻跪倒在地,說道:“屬下沒有保護好東家,讓東家身陷敵營,屬下罪無可恕,請東家和夫人懲處!”
張問扶起玄月道:“現在說這些干什么?那天在戰場上混亂異常,實屬意外,過去的事先不說了。盈兒,你們是怎么到這里來的。”
“相公…”張盈的眼眶紅紅的,“以后你別打仗了行嗎…你是朝廷三品官,打仗也別沖在前面啊,你要是有個…”
張問雖然對張盈有些不滿,但是看見她這個樣子,張問心里軟了下來,心道自己沒有了父母,還是自己的女人最過心,也只有自己的女人,才愿意只帶幾個人身入險境來救自己。他想罷便說道:“好,以后為了你們,我一定注意安全。”
張盈紅著眼睛說道:“那日建寧府大戰之后,潰兵逃回浙江,不見了相公,玄月心急萬分,便派人到玄衣衛和沈家稟報了情況。我們派出了大量的人潛入福建搜尋相公的下落,但是一無所獲。后來圣姑韓阿妹的人說相公在她們手里,我就親自帶著玄月和沈小姐的人來了。”張盈回頭指著旁邊一個玄衣女子道,“這位是沈小姐的內務總管沐浣衣,是沈小姐派過來的人,她對白蓮教內部很了解。”
名叫沐浣衣的女子摘下帷帽,拱手道:“屬下見過張大人,少東家交待了,不把大人帶回浙江,屬下就提著腦袋回去,屬下一定全力保護大人。”
張問打量了一眼沐浣衣,只見她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柳葉眉,眼睛不大是單眼皮,鼻梁挺拔,肌膚緊致光滑,鼻子上有幾顆淡淡的雀斑,身材高挑、玲瓏有致。那沈碧瑤身邊倒是有不少身懷武功的美女子。
“盈兒剛才說沐姑娘對白蓮教內部很了解,那你說說,為什么韓教主對我這么大方?”
沐浣衣低眉躬身道:“韓教主擔心大人摻和他們的內務,所以急著要打發大人離開教宗。
韓教主無后,圣姑原名鐘靈秀,是他收養的義女。以前他們情同親生父女,但是后來圣姑調查到,教主為了杜絕后患,秘密殺死了她的親弟弟,從此教主和圣姑就生了間隙。但此時圣姑在教內和起義軍中的勢力已成,白蓮教又面對葉楓的壓力,教主就沒有去動圣姑,只是認了一個義子,取名韓艮。今天韓教主大帳中坐在右手那個男子便是韓艮。
現在葉楓已滅,韓教主和圣姑之間已無回旋的余地,遲早有一場火拼,說不定起義軍內部也有一場戰爭。大人是圣姑引見到教內的,如果摻和他們的內斗,勢必站在圣姑一邊!而大人善戰的名聲在外,韓教主為了削弱圣姑的實力,卻不敢輕易圍攻大人激發事變,所以急著要讓大人離開這里。”
張問聽罷恍然大悟,想起那圣姑見了教主不叫父親,原來他們不是親生父女,而且還有殺弟之仇!
張盈冷冷道:“既然韓教主有心成全相公離開,咱們少管他們內部的事,今晚連夜就走!”
張問點點頭道:“盈兒說得對,這白蓮教在福建勢力極大,各地都有他們的分壇,錯綜復雜,咱們外人管也管不過來…沈小姐是怎么摻和上白蓮教的?這關系要是泄漏出去,沈家還不得背上謀逆的罪名?”
張盈道:“沈老爺一生追求長生不死之道,曾經游歷各大名山,有一次在江西東華山遭遇劫難,被圣姑的人救了,沈老爺遂與白蓮教來往。因沈老爺信仙道,干脆就加入白蓮教,掛了個壇主的名頭,后來壇主就由沈小姐繼承。”
“原來是這樣,回去之后讓沈小姐少和白蓮教來往,她又不信仙道,什么壇主拿來也沒用…咱們收拾些干糧路上吃,其他的東西都不要了,今夜就走。”
就在這時,帳外的侍衛喊道:“稟張軍師,穆將軍求見。”
現在還在起義軍的大營里,張問不敢托大,只得走到帳外迎接穆小青。穆小青皮膚黝黑,身材高大,穿著一身盔甲,樣子跟個男人似的。她向里面看了看,笑道:“怎么,張大人這么著急,連夜就要走?”
張問干笑道:“家里人都很擔心我,既然沒我什么事兒了,我得趕著回去啊,穆將軍親自造反,有什么事?”
穆小青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圣姑聽說張大人要走,請您過去話別。”
現在張問不能得罪韓教主,就是圣姑也得罪不起,他回頭看了一眼張盈等人,說道:“玄月和穆將軍的人去取葉楓,其他人跟我一起去和圣姑道一聲別,咱們就不用回這里來了。”
玄月拱手道:“是。”
張問遂帶著自己的人和穆小青一起出得帳來,大帳外面已經準備好了兩輛馬車和幾匹馬。穆小青道:“圣姑正在北邊的一座道觀里燒香,這些車馬是為你們準備的,現在就可以帶走,等下在路上使用。”
一行人乘坐車馬跟著穆小青及其護衛軍向北走。走了不到半個時辰,車外的人說道:“稟穆將軍,清風道觀到了。”
張問下得車來,只見道觀周圍火把通明,布置有大量的軍隊。這些軍隊自然是起義軍中的人,因為他們的主力全部都調到這里對付葉楓了,沒有其他大規模的軍隊。張問忍不住問道:“這是哪一部的人馬?”
穆小青低聲道:“前軍和左哨,都是圣姑的人,汀州那邊也有許多壇主表示會支持圣姑…”
“哦。”張問隨意應了一聲,他只想道別了圣姑,盡早抽身。他們要怎么內斗都可以,張問最高興,打個兩敗俱傷,老子回去調集幾府府兵就可以收復福建!
穆小青帶著張問等人進入道觀,里面燈火通明,卻完全看不見道士,全部是侍立的軍士和白衣侍衛。走到一座樓閣前面時,穆小青說道:“請沈壇主的朋友到這邊稍事休息,圣姑要單獨面見張大人。”
張問回頭說道:“你們等著我,我去去就來。”
穆小青也站在樓下,沒有上去的意思,她說道:“圣姑就在最上面,張大人上去就是了。”
張問對穆小青拱手行了一禮,便走進樓閣。磚石地基,木質樓板,張問上了三樓,再無樓梯,他左右看了看,并沒有看見人,便揚聲道:“在下張問,拜見圣姑,請圣姑相見。”
正在這時,張問突然感覺到后面有人,他還沒來得及轉身,后背就被人抱住!他立刻就感覺到了溫暖而柔軟的感覺,是圣姑?
張問低頭一看,抱住自己的手臂雪白光滑,手指如剝了皮的蔥一般,長指甲讓那雙手顯得更加纖細修長。手臂上只有一層輕紗!
“圣姑…”張問急忙掙脫出來,轉身一看,果然是圣姑韓阿妹,只見她穿著一襲白色的輕紗,胸前的翠綠抹胸剛剛遮住乳•尖,雪白的乳•溝和肌膚朦朧若見,那半透明的裙子里面兩條修長的大腿猶如冰雕玉砌一般。張問見罷這樣的場景,立刻全身一熱,但是他很快把持住自己,因為他明白:圣姑為了留住他、增加勝利的籌碼,不惜犧牲自己的身體!
張問很好色,但是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對于這種交易他覺得不值得,哪怕這個圣姑是絕世佳人,也不值得!在張問眼里,情•色交易,和嫖妓有什么區別?這嫖妓的代價也太高了點!
圣姑被張問掙脫開,她的眼睛全是幽怨,咬著嘴唇說道:“怎么?我比不上你的那個繡姑?”
張問抱拳沉聲道:“圣姑冰清玉潔,恍若仙女下凡,令在下不敢正視;而繡姑不過是一個村姑而已,不能和圣姑相提并論。是在下消受不起,請圣姑不必如此作踐自己。”
圣姑向前走了一步,吐氣如蘭,卻滿臉的傷心,“你說繡姑只是一個村姑,但是你卻視若性命,無時無刻不護在身邊,生怕她受到一點傷害。而你說我恍若天仙,卻棄之如草芥,不問死活。我對你掏心置腹,你卻盡說些騙人的話!”
張問見她情緒激動,心中大亂,生怕這女人一怒之下干出什么事來,要知道現在自己還在她的勢力范圍內。張問急忙解釋道:“我哪里敢在圣姑面前說騙人的話啊,我比竇娥還冤…圣姑手握重兵實力強大,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繡姑手無縛雞之力姿色平平,實在是糟糠女,但她是我的女人,我只有護著她。兩廂沒有可比性,請圣姑三思,勿亂了心神!”
“那我做你的女人,你護著我好不好?”圣姑又向前了一步,張問后退不及,她那散發著蘭香之氣的前胸幾乎要挨著張問了,他無意間從上而下看到了深深乳•溝兩旁的嫣紅乳•暈,更是燥熱難耐。
張問深吸了一口,后退了兩步,低著頭不去看她的胸,卻看見了輕紗里玉潤的雙腿,他只好看向別處,神色一變,正色道:“恕我直言,我出生入死幫助貴教打敗了葉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你們內部的事,我真的不想摻和!”
圣姑聽罷呵呵苦笑道:“原來你以為我是那樣的女人,和你做交易?”
張問很不爽地心道:你穿成這個樣子,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嗎?媽的以為我張問見了女人,連姓什么也不知道?
他口上不咸不淡地沉聲道:“在下不敢。”
“也罷,既然我在張大人心里是這樣不堪之人,我也犯不著苦苦相求。我準備了一桌酒席,為張大人踐行,你陪我喝兩杯吧。”
“多謝圣姑的心意,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張問拱手道,他也不擔心圣姑下毒,在這里下毒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張問隨圣姑走進一間屋子,里面果然擺著一桌子酒席,只是一個人也沒有,連個丫鬟奴婢也沒,就只有張問和圣姑兩個人。
圣姑請張問坐下,她返身走進了里屋,過了一會,她就換了一身白色高領襦裙出來。現在這身衣服把她的身體包得嚴嚴實實的,讓她看起來很是端莊秀麗,張問見狀長噓了一口氣。
圣姑幽怨地說道:“你為什么這么防著我?我那樣…并不是要你拿什么交易!分別在即,你不接受我的情意我也不怪你,但是你能相信我的心意嗎?”
張問抬起頭看著圣姑的臉,見她秋波之間頗有情意,又想起出征之時她的牽掛,張問點點頭道:“我相信圣姑,剛才我歸心心切,言語冒犯之處請多見諒。我先飲三杯,以示賠罪。”張問酒量了得,三杯酒根本算不得什么,也不用擔心酒后亂性,他遂連倒三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