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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九章 流言滿汴梁

熊貓書庫    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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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河是大宋的水運大動脈,江南與兩淮的錢糧全都由此運送而來。

  船只南來北往,進出汴京城,都要經過東水門。

  運河由此穿過城墻,到了夜間會有沉重的鐵柵欄落下,保障城防安全。

  數十年來,東水門一直安然無恙,駐守的士兵已經習以為常,偷閑耍滑是常有的事情。

  只要不耽誤船只通行,不使城防有失即可。

  但是今日,朝廷突然下了旨意,說秦王的家眷被西夏余孽擄走,讓他們加強防備,盤查過往的船只。

  怎么會有這種事?

  秦王威望已經深入人心,士兵們一個個怨聲載道,大為惱火。

  領頭的校尉道:“算了,且先應付著,朝廷的事情總是雷聲大雨點小。”

  校尉姓蘇,蘇岸,字伯洲!

  曾幾何時,他隸屬于禁軍皇城司,職位高,前途無量。

  曾幾何時,他曾跟隨一位年輕的鴻臚寺主簿出使遼國,他曾與意氣風發的縣令,在杭州查案平亂;他們曾一道出使河湟,同生共死。

  后來,林侍郎被李復圭冤枉,他被迫作偽證。真相大白之后,他再無法見人了,所幸沒有被滅口,留下了一條性命。

  前途光明的進軍出身,最終落得個卑微的守城士兵,幾年如一日在這里看守東水門。

  蘇岸覺得,自己被這個世界遺忘了,這些都是應該的,誰讓自己當年昧著良心說假話呢?哪怕是被迫,也終究經不起良心的拷問。

  他曾想過去道歉,可始終無法鼓起勇氣去面對。作為一個背叛者,有什么資格乞求原諒呢?

  何況,當年的林侍郎如今已經是權傾天下的秦王,自己一個小卒子,哪能有機會得見?貴人多忘事,秦王肯定已經忘記自己了。

  事已至此,還有什么好說的呢,傷感悔恨之后,蘇岸接受了現實。就這樣做個守城兵,一輩子默默無聞,沒什么不好的。

  但是蘇岸并未就此忘記,他會時刻關注秦王的消息。

  當得知他是仁宗皇帝親生子的時候,蘇岸驚訝不已,誰也不曾想到竟是這樣的狀況。

  蘇岸似乎瞬間明白,官家為什么要自己做假證陷害秦王,太皇太后又如何親自趕赴刑場救援。而自己,不經意間竟然卷入了皇室內斗中,險些犯了大錯。

  再后來,秦王在西北立下赫赫戰功,這次竟然直接滅了西夏。蘇岸心中高興,當年就覺得他不凡,能力出眾,如今果然是所向披靡,成為大宋的英雄。

  最近汴京城中瘋傳,官家病危,皇位由誰來繼承。

  當然是秦王了,蘇岸心中這樣想著,民間的呼聲也很高。但這種事不是他們能做主的,更不是他們能隨便多嘴的,只能默默地期待。

  卻沒想到,今天傳來訊息。

  秦王府的家眷外出時,被的額西夏余孽擄走了。

  果真如此嗎?

  雖然別人這樣認為,但蘇岸總覺得其中有貓膩。作為皇城司的成員,當年又有過那樣的經歷,他多少知道一些隱情。

  西夏的余孽會遠隔千里突然出現在汴京?秦王府的家眷必然有侍衛保護,哪里能莫名其妙全都被擄走?

  西夏國已經滅亡,嵬名浪遇已經遷徙往橫山夏州一代,想要復國是沒有希望了,那擄走秦王家眷又有什么意義?

  如果是想報復,直接刺殺不是更好嗎?用得著如此麻煩嗎?

  顯然,目前的狀況并不合理,所以擄走秦王家眷的絕非西夏人,或者秦王家眷并非被擄,而是主動消失了。

  朝廷如此大張旗鼓,封鎖全城,目的是為了找人,而并非為了救人。

  秦王在長安虎視眈眈,當今太后與官家“找”他的家眷意欲何為?答案似乎顯而易見。

  蘇岸嘆息一聲,幫不上忙,只能默默嘆息一聲,希望秦王家眷平安無事。

  東水門暫時封鎖了,許多的船只堵在河道中,蘇岸急忙派遣軍士前去檢查,然后放行疏導。

  奈何船只太多,大多都裝載著貨物,船上的空間很多,全都仔細檢查,自然耗費時間很長。

  如此一來,頓時怨聲載道。

  同樣的情況在汴京各處上演,百姓們痛恨西夏余孽擄走了秦王家眷,卻也抱怨朝廷的政令。所有的水道、城門口全都排起了長隊,禁軍將士在城中來巡視,在里正的引導下,挨家挨戶的搜查。

  大宋立國百年,汴京百姓從未有過這樣的遭遇,和平時期,都城之內雞飛狗跳,百姓的心情可想而知。

  高滔滔和韓琦聽聞之后,同樣著急,奈何趙昭的妻兒太重要,必須要找到。無奈之下,只得發動更多的禁軍將士參與,并且命令各處碼頭城門加快速度。

  與此同時,一股流言開始在汴京城中不脛而走。

  秦王家眷不是被西夏人擄走了!

  消息一出,許多人驚訝不已,朝廷是這么說的啊?

  立即有人解釋了,秦王府家眷十多人,出門更有數十侍衛保護。嗯要擄走數十人,西夏余孽需要動用多少人呢?又會鬧出多大的動靜?

  這么大規模的西夏余孽潛入汴京,禁軍沒有一絲察覺?顯然是不可能的。

  再者,聽說秦王家眷是在大街上看驅儺表演時失蹤的。這可是眾目睽睽之下,沒有任何的打斗,數十人被悄無聲息地擄走了,這可能嗎?

  當晚街上的路人不少,他們的疑惑成為最好的佐證。

  除非是秦王府家眷不曾反抗,主動配合,才有可能消失不見。

  對啊!百姓們聽說之后深以為然,有道理啊!

  可是,朝廷為什么這樣說呢?

  隨即引出了更大的波瀾。

  據說當今官家昏迷多日,儲君之位成為焦點。官家趙頊曾有意立皇子趙煦為儲君,太子年幼,官家擔心主少國疑,準備讓秦王來輔政。

  秦王是仁宗皇帝的親生子,有這般有能耐,勞苦功蓋,威望也無人能比。直接即位do可以,何況是做個輔政大臣,自然綽綽有余。

  老百姓愿意接受這個事實,也稱贊官家英明。

  可惜好事多磨,總有人破壞!

  據說皇太后疼愛次子,意欲以次子揚王趙顥為帝,反對太子登基,秦王輔政。故而才想要抓住秦王家眷,從而要挾秦王妥協。

  流言就像是漲了翅膀一樣,一日時間就傳遍整個汴京,頓時一片嘩然。

  皇室內斗,朝堂紛爭雖然距離百姓很遠,但總有些消息流傳民間,聽起來完全合情合理。

  加上百姓對朝廷封鎖城門,挨家挨戶搜查登一系列擾民舉動是十分反感,本身就心有怨懟,從而更容易接受流言,對朝廷的不滿也開始加劇。

  隨即還有說法,官家多日不上朝,可能已經駕崩。之所以秘不發喪,說明什么?

  很有可能官家已經被太后和揚王謀害了,立揚王為監國的可能也是太后矯詔而為。

  百姓大為驚恐,義憤填膺,紛紛不平道:“難道大宋就沒有人能壓制太后和揚王了嗎?”

  有啊,只有太皇太后和秦王啊!

  這就是為什么太后和揚王要捉拿秦王家眷的緣故,且秦王遠在長安,鞭長莫及。

  至于太皇太后,據說已經有太后軟禁了。再加上宰相韓琦助紂為虐,幫著太后和揚王倒行逆施,如今在宮中和朝堂上一手遮天。

  太后寵溺幼子,禍亂宮闈,意圖染指神器,篡改國朝正統,古往今來例子很多。鄭伯克段于鄢的典故是《左傳》名篇,如今的皇太后高滔滔不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姜氏嗎?再加上一個宰相韓琦,不正是話本戲里,跋扈太后加奸臣把持朝政的路子嘛!

  百姓們對這一套極為熟悉,不知不覺間,更加篤信。

  消息傳入宮中,高滔滔與韓琦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可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箭已離弦,哪里能說停就停?若是停止搜尋,豈非是承認了流言是事實?

  高滔滔只得頂住強大的壓力,長子的不配合,以至于局勢落到了今日的局面。如今已經沒有退路,她心里隱約有很不好的預感,但必須堅持下去。只要汴京在手,皇位還掌握在自家手中,一切都還有機會。

  高滔滔以皇帝的名義辟謠,同時暗示大臣與汴京的地方官,緩解謠言四起的局面。監國趙顥一度還想要逐步散播謠言者,奈何謠言傳播的程度已經不可控制,根本難以追查。趙顥只覺得壓力山大,說實話,他本人并不是很愿意當這個監國的。

  皇位是誘人,可如今局勢下,九五之位如坐針氈,何必去蹚渾水呢?奈何母親堅持,他也不好反對。再加上兄長趙顥昏迷不醒,失去了平日的威脅與壓制。何況那畢竟是皇位,只要有機會,誰心里還有一點僥幸呢?

  圣旨辟謠的效果實在不怎么樣,很大程度上被人看作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至于官員,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此刻最妥當的做法就是保持中立。最終無論是誰坐上龍椅,他們依舊是大宋臣子。

  高滔滔無可奈何,只得下令加快搜尋速度!

  東水門因為控制著汴河水運,成為重點。蘇岸少不得忙碌,連夜行動,檢查、放行船只。

  這個夜晚,半月在天,水中波光粼粼。

  蘇岸吃過晚飯之后,匆匆趕回來,準備繼續加班。剛剛踏上一艘船,一聲輕響后,船只微微晃動,一個人影飛快地閃過。

  想要追擊,卻已經晚了,只看到一個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蘇岸愕然站在原地,心中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個背影——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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