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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二章 牽一發而動全身

熊貓書庫    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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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河州的瞎氈反了?”王韶在慶州聽說消息之后大為震驚,旋即嘴角擠出了一絲苦笑。

  宋夏之戰正激烈的時候,河州吐蕃瞎氈所部突然有所動作。瞎氈之子木征率大軍進攻河湟,與青宜結鬼章鏖戰,雙方打的不可開交,暫時陷入了膠著狀態。

  作為負責準備進攻吐蕃的人選,多有研究的王韶很清楚河湟的形勢。

  雖然都屬于吐蕃,都屬于角廝羅一系,但是河州與河湟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彼此之前的關系更是頗有淵源,也頗為復雜。

  因為角廝羅時期的歷史遺留問題,董氈和瞎氈兄弟失和,仇怨很深,致使河州和河湟之間一直處于敵對狀態。因為河州是整個河湟的東大門,戰略意義重大,河州一亂,便使得局面更加復雜。

  董氈雖然一直有心將河州收復,可現實卻多有為難之處,想要實現并不容易。河州本身的實力不弱,想要武力收復河州,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再者,西夏和宋朝都不希望看到一個統一且強大的河湟吐蕃,所以明里暗里都有支持河州,制造障礙。很多時候,董氈也是有心無力,無可奈何。

  當然了,這對河湟吐蕃而言并不完全是壞事。河州的存在,無疑是河湟與宋朝之間的一個緩沖地帶,可以防止宋朝兵鋒直指河湟,減少摩擦和矛盾,對兩國關系的穩定和緩和是有好處的。于是乎,許多的因素結合到一起。才造就了河州目前的特殊存在,河湟的形勢也因此更加的錯綜復雜。

  也許以前。宋朝最希望看到河州與河湟敵對,董氈和瞎氈兄弟不和,那樣吐蕃無法統一,內部不穩,就不會變得很強大,和宋朝也能維持一個良好關系。有遼國和西夏之后,宋朝著實不希望出現第三個強大的敵手。只有他們鷸蚌相爭,宋朝才能漁翁得利。這一點確實是中原人的習慣,分化瓦解的招數更是層出不窮。對于王韶而言,這也是將來進攻河湟一個很有利的因素,完全可以加以利用。

  可是今天,王韶絕對不希望出現這樣的情況。

  河州的瞎氈目的反了,當然了,他們不敢反叛宋朝。而是和他的弟弟董氈起了沖突。這件事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對于河湟吐蕃而言,當前的第一要務就是對付河州的瞎氈,自然不能對外作戰。那么宋朝讓吐蕃出兵被背后牽制西夏的詔書也就成了無稽之談,西夏將會后顧無憂,全力與宋朝開戰。

  可惡!

  王韶有些惱怒,此前他一直在秦鳳路。知道茶馬道給吐蕃帶去了怎樣的利益,宋朝花費如此大的代價來維持和吐蕃的關系。不只是為了那幾千匹戰馬,更是為了在關鍵時候,吐蕃能幫上忙,成為牽制西夏的有效武器。

  可是董氈是怎么做的?

  拿了好處不辦事。明顯的首鼠兩端。按兵不動,想要左右逢源是嗎?不出兵雖說不是和宋朝敵對。可實際上卻是給在西夏幫忙,董氈的態度已經昭然若揭。

  可是你能怎么辦呢?這件事上,人家河湟吐蕃是有充足理由的。大宋皇帝的詔書到了,吐蕃也是愿意服從,愿意幫忙的,偏不巧內部出現了紛亂。那么不好意思,我們現在平叛要緊,出兵的事情以后再說吧!

  河州真的反了嗎?當真就如此湊巧嗎?

  王韶有些疑惑,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只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偏巧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難免讓人有些疑惑。

  事情反常必有妖,看著更像是吐蕃找的一個借口,抑或者是河州和河湟一起演的一出戲,一出專門給大宋朝看的戲碼。

  有些事情并非毫無端倪,仔細推敲并不難發現問題。董氈不主動找河州的麻煩就算不錯了,瞎氈該慶幸才是,何以還要這般不自量力,主動進攻河湟呢?河州的力量如何,大家都是心里有數的。

  雖說率軍出征的木征年歲不大,可能會比較沖動。可王韶在秦鳳路的時候,還是對這位河州少主有些了解。木征年少有為,頗有智謀,絕對不是那種意氣用事的人。

  青宜結鬼章乃是河湟吐蕃第一驍將,又有大軍駐守,木征如此挑釁當真太過危險,十分不理智。再者,青宜結鬼章率領的河湟軍明顯實力強大,戰事應該會占優勢,何以會進入膠著狀態呢?

  最不合常理的結果,卻是河湟吐蕃最希望看到的結果,這其中意味著什么已經不言而喻了。

  巧合,著實是太巧合!

  想到這里,王韶不由打個機靈。吐蕃不出兵也就罷了,此番對戰西夏,重點還是自己這邊的正面戰場。

  可是從目前的跡象來看,董氈和瞎氈兄弟似乎有和好的跡象,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如此,河湟連為一個整體,勢必會更加強大。到時候熙河附近的防御必然會加強,宋朝想要開疆拓土可就難了。

  要知道,眼下董氈和瞎氈兄弟失和是個很好的機會,一旦錯過了,想要攻取河湟,難度和付出的代價無疑會增加許多。

  良機豈能輕易錯過?

  按理說,河湟吐蕃的反應不該由他王韶了操心,真正需要復雜的應該是韓絳。可王韶對河湟一代有著非常一般的關注,對那里更是多有想法和謀劃。是以他不禁憂心忡忡,眼下的事情無疑是有些麻煩了。

  當務之急,首先必須要確定一下河州反叛的真實情況?當然了,質問董氈是不可能的,也毫無意義。重點是確認一下其他重要事情,如果董氈和瞎氈兄當真已經合作,那么熙河之戰怕是必須要提前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西北之地。勢力錯綜復雜。即便是沒有直接參戰,可是一舉一動無不影響巨大。

  沒錯。這就是董氈所需要的借口。

  阿里骨和多吉都想到了這一點,可是卻沒有一個妥善的策略來解決。青宜結鬼章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并且提出了解決方案。

  河州的反叛進攻必然只是一場鬧劇,一場表演,導演則是青宜結鬼章和木征。

  最近半年時間,青宜結鬼章一直駐守東疆,防御河州。除了帶兵打仗,他也在做另外的事情。

  比如和木征之間的接觸!

  河州對于河湟的意義很重要。是重要門戶。可一直以來,河州都掌控在外表,使得河湟始終有種岌岌可危的感覺。青宜結鬼章看得很清楚,并且一直頗為憂慮。

  只是該如何解決呢?武力收復是沒有可能的,必須另做打算,并且留給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雖說宋朝目前和吐蕃保持著良好的關系,可宋朝有那么一位志向遠大的君主。秦鳳路又有大軍虎視眈眈,難免讓人有些擔心。

  宋朝對河湟完全沒有想法?說出去誰都不會相信的。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總是沒錯的。不像是阿里骨那般要參與爭奪皇儲,青宜結鬼章專心致志,所有的心思全都在此,故而考慮的更為深入。

  既然無力收復不行。那為什么不考慮讓河州歸心呢?至少達成合作關系也是很不錯的。雖說董氈和瞎氈之間有很深的仇恨,可畢竟已經時隔多年,何況瞎氈已經到了垂暮之年,木征正在逐漸長大,并且執掌大事。

  又是一代人了。想必仇恨正在逐漸放下。而且青宜結鬼章覺得,木征是個有理想有謀略的人。他考慮事情應該更為理智,接觸完全是可行的。

  于是乎,兩人開始相互接觸。因為都是年輕翹楚,英雄惜英雄,很快就有了很不錯的私交。

  木征也是個明白人,河州畢竟只有一隅之地,并且四周都是強敵,處境十分艱難。一直這樣持續下去,終究是要走向滅亡的。

  父輩的仇恨已經是過往了,雖說按道理來講,吐蕃贊普的位子該是自己的。可是事已至此,執著地計較這些還有什么意義?

  木征覺得,最重要的是改善河州的處境?可是依靠誰呢?

  西夏是靠不住的,宋朝則是一直有吞并河州的心思,與他們合作無疑是與虎謀皮,都不是依靠。仔細說起來,唯有河湟吐蕃了。畢竟是同一個民族,即便是有仇恨,也是血脈相連的兄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

  木征想著三叔董氈應該是不會拒絕的,河州是河湟的門戶,戰略意義十分重要,他不會輕易放棄。至于昔日的仇恨,只要自己能放下,以吐蕃贊普的肚量還放不下嗎?木征對此有信心,剛好青宜結鬼章也有這方面的訴求和意愿,兩人只是略微接觸,當即就一拍即合。

  兩個聰明人,交往起來有些事情心照不宣,進展不錯。

  至于青宜結鬼章這邊,要是換了其他人,私自與木征結交那可就是通敵行徑,會多有顧慮。可是鬼章不在乎,他做的事情是有利于河湟吐蕃的,他相信贊普會理解的,故而并無多少心理負擔。

  只是怎么能贊普,以及吐蕃的貴族,大臣們全都接受,這就有些難了。如此大事,必須要等待一個契機。

  沒有等太久,契機就來了!

  宋朝和西夏戰爭波及到了吐蕃,贊普必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婉拒是需要借口的。

  說到借口,還有比這個更好的嗎?

  青宜結鬼章覺得這是個契機,以及說明情況的契機,以贊普的英明睿智肯定能明白自己這番苦心的。木征也默默地等待著,自己這也算可以了,第一份見面禮已經送去了,想必素未謀面的三叔會領情的。

  這樣的結果,董氈有些驚訝,旋即也就釋然了。正如青宜結鬼章所料,董氈是個明白人,怎能看不出其中的利害關系?

  河州的事情他也想要永久解決,畢竟如此存在,對他們而言是個不小的麻煩。河湟始終處在一種很危險的狀態,絕非好事。自己在還好了。自己要是不在了,不管是阿里骨和藺逋比。他們能很好的維持局面嗎?

  董氈雖然年紀不是很大,卻已經開始為身后事做打算了。他想要盡可能地解決一些麻煩,給后繼之君創造便利條件。

  再者,與瞎氈的矛盾跟他多事父親角廝羅造成的,董氈的氣度還是很不錯的。故而有些事情是可以諒解的。何況這次侄子木征已經主動了,難不成自己心胸如此狹窄?

  所以,董氈不僅沒有怪罪青宜結鬼章,還授權他與木征好好溝通。河湟與河州之間數十年的堅冰就這樣慢慢開始融化了…

  青宜結鬼章接到命令。雙方便在邊界之上象征性的開戰。做個樣子之后便一起開始了圍獵,河州確實血流成河,來源則是死在箭下的獵物…

  王韶這邊是擔憂,董氈這邊是謹慎,可是梁乙埋接到消息的時候,完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刻梁乙埋很是得意!

  出兵和宋朝開戰,最擔心的就是河湟吐蕃在身后有小動作。那樣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所以梁乙埋才特意叮囑了太后姐姐,要小心防備。當然了,梁乙埋本人對河湟吐蕃也是很有信心的。藺逋比這個外甥女婿已經服服帖帖的,董氈也需要考慮利益得失,按兵不動才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如此一來,西夏算是后顧無憂。便可以全心全意對付宋朝了。雖說算不上什么大事,卻也是開了個好頭。

  同時也間接說明姐姐梁太后是支持他的,這讓梁乙埋更加放心,少了許多心理負擔的同時,信心增加了不少。

  戰事的優勢一如既往地偏向西夏。梁乙埋信心滿滿,勢必要攻下大順城。帶著大軍撲過去的時候。仿佛已經看到城池被夷為平地的情景。

  “李復圭,大順城的情況就是這樣嗎?還有其他嗎?”梁乙埋沉聲詢問。這種被直呼其名,吆五喝六的感覺讓李復圭很不爽。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有什么辦法呢?與此同時,李復圭心中想要逃走的愿望也就越發的迫切了。

  “梁國相,就是如此了,大順城在慶州西北,距離四十里。是凸向西北的一個屏障,同時可是一座孤城。只要隔斷了和慶州之間的聯系,大順城便孤立無援。”作為昔日的慶州知州,李復圭對周圍的情形還是相當了解的。

  梁乙埋點頭道:“只要隔開了慶州和荔原堡,援軍就無法到來嗎?”

  “是的!”李復圭肯定地點頭,說道:“只要卡住了荔原堡,援軍根本無法到達。大順城雖然堅固,卻終究有被攻陷的那一天。”

  “如此說來,不就是故技重施嗎?”梁乙埋對此深信不疑,他所掌握的的情況也是如此。李復圭掌握在自己手中,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螞蟻都容易,梁乙埋堅信他不敢耍花樣。李復圭也確實很聽話。可是他明顯有些低估了一個人的智商和慣性思維,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

  上一次,西夏也是采用這樣的戰略。重點圍困荔原堡,大順城成為深陷敵手的孤城,如果時間足夠長,或許可以不攻自破。本來計劃進行的很完美,可是因為林昭的出現,使得梁乙埋有些沖動,仇恨蒙蔽了雙眼,急功近利做出了很不理智的決定,最終一敗涂地。

  而今再給他一次機會,梁乙埋覺得,自己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于是乎,梁乙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兵圍大順城,兵進荔原堡…

  自從林昭來西北之后,鐵面宗主便親自來了西北,并且帶來了大批高手。

  他們存在的核心是林昭,所以只要公子在哪,他們就在哪。林昭進入軍中,他們幫不上什么忙,也不能近身保護,故而只能密切關注局勢,也好隨機應變。

  林昭前去駐守大順城,西夏出兵大順城的消息都傳來了,鐵面宗主聽到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蔣雷霆和李承都站在身后,也都沉默不語,氣氛有些壓抑。許久之后,李承終于有些受不了了,開口道:“宗主,公子去大順城是王韶安排的。梁乙埋和李復圭記恨公子他又不是不知道,如此安排只怕是包藏禍心啊!”

  林昭一到西北就處于險地,讓李承不得不質疑王韶的立場和用心。林昭畢竟剛剛的罪過官家趙頊和宰相王安石,王韶則是他們的親信,以如此方式來公報私仇不是沒有可能。故而李承有此想法并不奇怪。

  “雷霆,你怎么看?”鐵面宗主沒有回頭,沉聲詢問。

  蔣雷霆道:“公子去大順城,可能會吸引梁乙埋的進攻,按理說王韶應該能想到這一點。他雖然得了趙頊和王安石的提拔,但他的人品似乎還不錯,畢竟是歐陽公的學生…他如此安排,或許是別有用心,但也有可能是有另外的考慮。”在這件事上,蔣雷霆考慮的更全面,態度也更平和。

  鐵面宗主沉默了片刻,說道:“密切關注王韶的舉動和大順城的情況,且看看王子純的作為。他要是敢公報私仇,陷害公子,定會讓他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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