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乙辛設宴接風?時間把握的很巧妙嘛!在宋使火氣剛剛上升的時候,及時降降溫,遼人還真是處心積慮,精于算計啊!
宋使的心情平復一點,以為趙王耶律乙辛要為接待上的失禮賠罪。可后來才得到消息,晚宴不是單獨針對宋使的,而是包括西夏、高麗、、吐蕃、回鶻在內諸國的,代表遼主一同進行歡迎宴會。
張宗益是個知書達理的讀書人,骨子里天朝上國的優越感讓他看不起些許蠻夷,故而心中很是不爽,口中責罵不斷。若非曾鞏攔著他,恐怕此刻已經硬闖耶律乙辛營帳,與遼人理論個一二三出來!
林昭道:“張郎中息怒,此番出使注定艱難,遼人這顯然是故意挑釁,我們不能正中他們下懷。所以暫且不動神色,靜觀其變,今晚看看遼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以不變應萬變!”
曾鞏不由高看了林昭一眼,他原以為林昭年紀輕輕,容易熱血沖動,現在看來完全是不必要的擔憂。說道:“沒錯,遼人設宴款待各國使節也說得過去,若是反對,反倒顯得我們小家子氣了!”
張宗益這才安定下來,他雖是名義上的正使,可實際上主導的還是曾鞏。三人都明白一點,所謂宴無好宴,今晚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當晚的宴會在耶律乙辛會客的大帳篷里舉行,雖說是帳篷行營,但是里面卻有十余丈見方,立柱木梁,帷幔錦簾,地上鋪著名貴的地毯,所用器具皆是描金鍍銀,可以說是富麗堂皇。絲毫不比雕梁畫棟、亭臺樓閣的宮苑府邸差多少。
看來遼國人的生活也奢靡啊,同時也體現了耶律乙辛在遼國的特殊地位。
耶律乙辛似乎為了更進一步顯示他高貴的地位,竟然有意遲到了,根本不曾出面迎賓。些許事情都交給了耶律紀進行,宋使進帳之后便又侍者前來引導就坐。
對于遼人這種失禮,張宗益嗤之以鼻,林昭與曾鞏則是趁這個機會觀察著各國使節的狀況。不看不知道,一看問題再次出現了。
他們驚訝的發現,宋使的座次竟然在西夏、吐蕃、高麗之后。開什么玩笑?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宋遼可以說是東亞地區最大的兩個國家。屈居第三的西夏勉強可以與之匹及,但是已經四分五裂的吐蕃和高麗,顯得有些不入流的國家,竟然排在大宋之上?
這個時代可沒什么按照首字母、筆畫順序多少排序的說法,座次完全就是地位的象征,直接關系到了國家尊嚴,是有辱國體的大事!
明顯是對大宋的極度不尊重,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許之前的問題可以忍耐,不管是遼人的疏忽,還是故意而為之,這件事都絕對沒商量!
張宗益、曾鞏、林昭在這件事情表現一致,拒不就坐,并且對遼國提出了抗議!
耶律紀心中有數,但是場面總是要維持的,出面佯作不解道:“幾位貴使這是做什么?”
“我大宋使臣豈能屈居人后?遼國也忒無禮了吧!”張宗益冷哼一聲,表示抗議。
“坐席而已,有什么關系!”耶律紀揣著明白裝糊涂,隨口打個哈哈,試圖遮掩過去。
張宗益冷冷道:“豈能一樣?天朝使臣豈能屈居藩屬之后?”
“同樣為使節,你宋國就高貴一些嗎?”西夏、吐蕃、甚至高麗使臣都一臉的不樂意,感覺被大宋使臣輕視了。
林昭冷冷道:“你西夏自始至終都是我大宋臣子,附屬國在宗主國面前有什么囂張!”
西夏使臣笑道:“什么附屬國,我國國主是大遼皇帝冊封的,與你宋朝有什么關系?”
這倒也是一個事實,雖說西夏起家的定難五州原屬大宋。李元昊也向大宋稱臣,當年了大宋每年會有不少的歲賜,說起來是賞賜,實際上上卻充滿了屈辱。總而言之,宋朝花錢不少,買下了宋夏之間的這個君臣關系。
可宋夏之間關系卻并未因為歲賜長久穩定,也時戰時和。此前一段時間,宋夏之間關系便進入了一個冰點。兩年前的宋英宗治平三年九月,當時的西夏國主李諒詐舉兵進攻宋朝邊境的大順城。
宋廷迅速做出了止其歲賜銀帛,牒宥州問故的經濟制載。要知道西夏地處西北,財力經濟狀況實在不敢恭維,失去了宋朝歲賜和榷場互市貿易。
還別說,西夏很快就感受到經濟制載的沉重壓力,與宋朝的關系在短期內十分緊張。而恰在此時,西夏毅宗李諒詐突然病逝,只有八歲的幼主李秉常登基。西夏目前名義上是由李秉常之母梁太后主政,實際上的軍政大權則是掌控在國舅梁乙埋手中。
按理說只要向宋朝低頭,上表臣服就能解決問題。主少國疑,若真是如此行事,難免會被國內反對勢力攻擊,威脅外甥的皇位。梁乙埋無可奈何,承受了巨大壓力。
單憑一個西夏是無法與大宋一較高下的,于是乎梁乙埋采用了西夏慣用的技能——墻頭草,隨風倒!
既然與宋朝鬧翻了,那便只有和遼國好好攀關系了。有機會拉攏西夏,一起對宋朝施加壓力,如此好事,遼國自然不會拒絕。去歲十一月,遼主耶律洪基下詔冊封李秉常為夏國主,遼夏之間建立了君臣關系。今年七月的時候,西夏便派了使臣前來感謝冊封,同時為遼主賀壽。
此番出使西夏的使臣叫野離乎可,是梁乙埋的親信,是個仇宋分子,一聽到張宗益的話,便憤憤不平反對。
張宗益冷冷道:“是嗎?原來都是些數典忘祖的不孝后輩,昔年李元昊向大宋稱臣的上表還在汴京天章閣保存著,要不要拿給諸位看看,以免忘了祖宗。”
“張郎中息怒,不要和這等背信棄義的短視之徒一般見識!”林昭笑道:“既然人家不不愿意在做大宋的藩屬,我大宋何必非要認個窮親戚呢?每年的歲賜算是省下了。對了,回去之后還應奏請官家,邊界的榷場都永久性關閉吧!”
“你…”畢竟是理虧的,何況那榷場可是與西夏經濟命脈密切相關的,野離乎可也頓時為之語塞。說到底他也只是向趁勢羞辱一下宋使,不管得罪的太過分!
既然得罪人了,索性就得罪個遍,曾鞏道:“西夏如此,吐蕃也是如此,你家前贊普角廝羅被我大宋天子冊封為河西節度使,現任董氈贊普也受到大宋冊封為保順軍節度使,太夫人喬氏尊為太原郡夫人。至于高麗,前些年也多次朝貢大宋,以的藩臣自居,這些都是有據可查的!”
雖說都只是名義上的一些東西,卻真實地存在,以至于三國使臣都有些不大好好反駁。別人反應平平,林昭都不曾在意,反倒無意間瞧見默默不語的吐蕃使臣背后有個年輕隨從,聽到這番話時雙拳緊握,剎那間堅毅的眼神之中似乎流露出深深的恨意。林昭不會想到,多年之后兩人會沙場再遇,一決高下…
耶律紀剛想說話,便被林昭打斷:“耶律大人,即便他三國忘了祖宗,花言巧語欺騙貴國…呃,不管是誰家的藩屬,可有一點,宋遼乃是兄弟之邦。兄弟交往,外臣藩屬有算得了什么?”
一句話徹底堵住了遼國的嘴,不管怎么講,宋朝都更為高貴!
耶律紀不禁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恰在此時,門官唱諾道:“趙王駕到!”
耶律乙辛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