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圖靜靜地佇立著,靈識凝視著那一個青衣身影,不由怔了怔,良久口中輕言著:“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這一句優美的詩句,是從中年大叔的口中聽來,他經常看到中年大叔獨自一個人倚在酒肆的門口上,寂寞地看著飄零的杏花,反復低吟著那一句詩,有些神傷。
他不知道這一句詩,對于那名落魄的中年大叔代表著什么,但是對于清樂來說,則是代表著十年。
十年…人生有幾個十年?
此時,青衣少女彎著腰,一朵朵地撿著地上落下的杏花,輕輕地放入竹籃中。
荊軻趕著馬車慢慢從杏花村中駛出,靜靜地跟在七公主和俞湯的身后,一臉的麻木,或者是說面無表情。而一身素白色長錦袍的七公主,看到了村頭上靜靜佇立著的李圖,不由楞了一下,停下了腳步,接著是心中一喜,臉上露出了些淡淡的笑意。
我燕國最年輕的琴之國士,他醒來了。
李圖背著古琴靜靜地佇立著,散發著一股沉靜的氣息,在春風下長發飛揚,大師的風范與氣度盡顯風采…
這就是國士。
即使是已經成為蕭讓弟子的俞湯,也無法與之相比。
七公主靜靜地看著那一個佇立著的身影,長長的睫毛動了動,眼中盡是喜意。此時轉過了頭,對著身邊的俞湯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俞公子就到此為止吧。況且,你剛剛成為蕭先生的弟子,應好好在山上勤學,不該把時間浪費在這里,不值得。”
正是人生得意時的俞湯,聞言后不由楞了楞,他也看到數十步外的李圖,雖然只是靜靜地佇立著,但是他的風采不是自己所能及…而且,看到七公主此時的神態和聽到那一番說話,心中卻是另一番滋味,并不好受。
七公主的意思很明顯,我遇到了故國人,而且是七國最年輕的國士,比你更為出色,你辭別吧。
“七公主所言甚是,那在下告別了。曰后,俞某學有成,必到貴國拜訪公主。”俞湯有些落寞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李圖直接離開。
看到俞湯離開后,七公主不著痕跡地走快了幾步,對著李圖道:“李公子,你可是醒來了。”
只是李圖還是靜靜地佇立著,看著遠處杏樹下的那一個青衣身影,有些出神。七公主也看了過去,看著那一個身影,有些不明白為何看得那么出神。
那青衣少女,七公主并不認識,也沒有看出什么來,接著輕道:“李公子…”
跟在七公主身后的侍女青鳥,看到李圖竟然無視了七公主的存在,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此時更是蹙著眉頭,臉上十分不悅,在公主面前,也不好出言斥喝他的無禮。
唯有荊軻靜靜地坐在馬車上,似乎什么都沒有看到般。
一名很本份的馬夫。
此時,李圖回神過來,看到了七公主,還有經常被人忽略的馬夫荊軻,拱手道:“李圖見過七公主,荊護衛。”
“在他國,李公子不用多禮。”七公主莞爾一笑道,微露潔白貝齒,美不可方物,接著又問著,“李公子何時回國,燕素欲為公子準備一個宴會,以慶賀公子成為七國最年輕的國士。”
身后的侍女青鳥不由震驚地看著李圖,她沒有想到李圖竟然成為國士了,難道他就是近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的無名琴師,在琴道的考驗上悟琴成為國士?
“國士…”
李圖沉吟了一下搖搖頭,道:“多謝七公主的厚愛,只是成為國士罷了,也沒有什么值得慶賀的,宴會就不用了。”
七公主怔了怔,想不到是這一個結果,即使是成名多年的本國國士也會給她幾分顏面,想不到李圖一口回絕了她的好意,心中微微不悅,看著他道:“既然李公子不喜,算是燕素多事了。”
“公主,李圖并沒有別的意思。”李圖搖了搖頭,神態平靜。
七公主看了看李圖,看到他并沒有因為成為國士,而得意、激動、振奮、盡歡…并不像他人那樣,不由有些意外,此心境可不是一般人可比。而且,也感受到對方所說是真話,也沒有作多計較,心中的芥蒂去掉,道:“那李公子何時回國,可是愿與燕素一起返程?”
“何時回國?”
李圖楞了一下,他暫時還沒有想過回國,七國的游歷,真正來說他只算是游歷了趙國,但時間已經過了兩年,之前的計劃完全亂了。而且,他也沒有想到七公主,竟然邀請他一起回燕國。
“李公子回國了,請到王都去一趟,太子哥哥欲推薦公子到太學宮入讀,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太學宮乃是我燕國的儒家重地,有著歷代的三公,朝中的治國重臣、各郡諸侯、燕國國士,大多都是出自太學宮。”燕素道。
荊軻怔了怔,看了一眼七公主,太子丹并沒有說過這樣的說話,但也有這樣的意思,而且李圖也有資格,所以并沒有出言。
而身后的侍女青鳥,則是愕然地看著七公主,連忙出聲阻止:“公主,此事不可魯莽…”
如七公主所言,太學宮乃是燕國的儒家重地,有著歷代的三公,但它看重的并不是琴棋書畫。而且,太學宮每年只收一名學子,名額對于朝中權貴來說十分緊張。
在王都,朝中權貴為這一個名額大打出手,針鋒相對,各不相讓,爭得天昏地暗。
能夠從太學宮出來的人,都是國之棟梁之材,曰后燕國的重臣、諸侯,名鎮一方的大人物。所以很多人都非常在意這一個名額,有時候甚至不惜手段,在背后捅刀子。
而且,這事也不是七公主可以一語定音,七公主沒有那個能力,反而會得罪一些人。
“什么魯莽,此事乃是太子所定,豈是他人也左右。”七公主緊蹙著眉頭,此時對跟著自己的侍女大為不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有問題,李圖乃是何人?
七國最年輕的國士,入太學宮自然是有資格。
“太學宮?”
李圖聽到有些意外,想不到太子丹如此看重他,直接推薦他進入太學宮,而不是給他一個考核的名額。三年前,四師兄公羊傳也進入了太學宮,而且為了進入太學宮也付出了不少,曾告訴他太學宮乃是燕國儒家重地,有機會一定要進去入讀。
“不錯。”七公主點頭道,雙目期待地看著。
“好,那李圖先謝過公主和太子的賞識。在兩年內,李圖必然會到王都,不負公主和太子的厚愛。”李圖點了點頭,也不矯情,直接應了下來,畢竟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兩年…今年入太學宮的機會已經過,那就只有明年春了。”七公主點了點頭,臉上有些笑意,“那么李公子現在并不打算回國了?”
李圖點了點頭,行萬里路他還沒有完成。
“那燕素也只好先行回國了。”
“李公子,荊軻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問。”靜靜坐在馬車上的荊軻,看到兩人的談話到了尾聲,出聲問著。
“荊護衛有話盡可說。”李圖點了點頭,也大概知道荊軻要問什么,無非是這兩年來他去哪里了。
“李公子,這兩年來可是游歷了哪國?”荊軻問著。
李圖笑了笑,果然是這個問題,也沒有掩飾直接道:“在下這兩年被困云夢山上,最近才脫身。”
“原來如此,多謝公子告知。”荊軻點了點頭,只是有點想不明白,其他人都被云夢山拋了出來,為何只有他困在上面。
簡單地聊了幾句后,七公主也走上了馬車,還不忘道了一句話:“李公子,兩年內不要忘了到王都一趟,燕素恭候著。”
侍女青鳥看了看變得與平時略有不同的七公主,心中有些疑惑,難道是公主喜歡上了李圖?以他七國最年輕國士的身份,倒不是配不上。
看著七公主的馬車離開,李圖向那名青衣少女走去,站在她的身前,輕言著:“清樂姑娘,這真的值得嗎,為了一招劍法,賣花十年。”
清樂站了起來,看著李圖反問著:“為何不值得?”
“為何不值得?”李圖輕念沉默著。
清樂笑了笑,繼續一朵朵地去撿著落下的杏花。
此時,杏花村內走來了一名背劍的青衣青年,雙目如星辰,雙眉如劍,整個人也如同一柄出了鞘的利劍,所過之處,杏花紛紛揚揚。
青年目光如劍,掃射著眼前的一切,在杏花村中慢慢走著,漸漸走到了清樂面前。看到形象大變,成了鄉村賣花姑娘的清樂,臉色不由一變。
“師妹,這是怎么回事?”青年厲聲問著。
“澹臺師兄,你怎么來了?”清樂抬起了頭,臉上露出了意外的驚喜。
“順路,便來看看你,只是這是何事?”青年點了點頭,語氣有些斥喝清樂變成了鄉村的賣花姑娘,不過看到有外人在,也不好多言,接著看了一眼李圖,問著:“他是何人?”
“他就是你要見的李圖。”清樂若有意思地看了一眼李圖,因為澹臺紀之事,澹臺師兄對李圖很有意見。
“你就是李圖?”青年臉色更冷了,似乎很不待見李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