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天寒,有風。
李圖背上了古琴和曾華東乘著馬車向小千峰走去,十數里路并不用多久就到了小千峰山下。走下了馬車,曾華東的臉色并不好,甚至是有些難看,抿著唇,雙眉緊鎖。
“李兄,真是對不起,想不到他們竟然先行一步了。”曾華東滿臉愧疚地道,心中對自己的友人極為不滿,甚至是生出了怒氣。
明明是約好一起去,想不到連說也不說一聲,就先行而去。
李圖把古琴背在背上,笑了笑,道:“沒事,現在可是上山?或許可以追上他們,想必他們也沒有走多遠。”
曾華東微微抬頭看到遠處的云峰,搖了搖頭,道:“不用追,小千峰如此大,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走哪一條路,要追也追不上了。而且,我們是來游山覽勝,趕路豈不是錯過了眼前的景觀,那不是更為可惜。不過,在午時,他們很可能也會在小千寺吃齋飯,如果午時不在,晚上必然會在小千寺過夜。”
接著,笑了笑又道:“李兄,小千寺的齋飯可是一絕,絕對不能錯過。”
李圖笑了笑,也向小千峰看去,眼前卻是一片白茫茫,心中不由嘆惜一聲,不過總比瞎子強。
曾華東看到李圖似乎對小千寺的齋飯不感興趣,只是笑了笑,也不再多言,踏上了小千峰的石階,一步一步走去。
遠遠望去,那一支支、一座座、一叢叢巨大的灰黑色石峰石柱昂首蒼穹,直指青天,猶如一片莽莽蒼蒼的黑森林,這就是華亭縣的名山小千峰。
一座座或大或小的石峰林立,數量過千。
進入了小千峰,但見石柱、石壁、石峰千姿百態,爭奇競麗。有的石柱高達數十丈,乃至百丈米,峰內峰回路轉,曲徑通幽,移步易景,使人如入迷宮仙境,讓人莫不流連忘返,贊不絕口。
“遠看大石頭,近看石頭大。石頭果然大,果然大石頭。”
李圖看到了一石壁上一首沒有落款的打油詩,忍不住一邊念一邊笑了起來,想來作打油詩的人自己也不好意思落款,笑過之后問著:“曾兄,小千寺可是到了?現在也走了近一個時辰了吧。”
曾華東搖了搖頭,道:“小千寺在小千峰深處,還沒有到。”然后抬頭看了看天色,心中也有些急了起來,“午時或許是趕不到小千寺了。”
小千峰中,石林林立,峰與峰之間到處都有開鑿出來的石階小徑,十分幽靜。
李圖與曾華東一步一步踏階而上,在山間的石階小徑上悠然自得地轉著。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現在早已經過了午時,卻是還不見小千峰的影子,李圖不禁疑惑問著:“曾兄我們是不是迷路?”
曾華東滿臉的尷尬,點了點頭,山中岔道甚多,走著走著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里,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了。
李圖不禁愕然。
石峰中,一名青衣背劍女子如同幽靈般正在山間到處查看著,不時緊蹙著眉頭,滿臉的疑惑,走了近大半的小千峰,都沒有查到何處有妖氣泄漏而出。
“難道師門的消息有誤?如果真是有妖氣泄漏,師門也不會派我來查看,而是由師祖親自來鎮壓了。不過現在是白天,看來晚上得再來一次了。”
青衣女子站在一處裂縫邊上思索著,然后又看了看深不見底的裂縫問著:“小千峰下真的鎮壓有上古大妖?上古的武王大帝離現在至少有數十萬年了,如果真的鎮壓有上古大妖,這么久的時間,恐怕早就已經破印而出。”
接著,青衣背劍女子也就是清樂,飛身上了一座百丈余高的石峰,站在峰頂上一覽小千峰的半景。看到小千峰深處那一座隱隱約約的山寺,心中突然一喜,小千峰鎮壓上古大妖的封印是否有松動,小千寺應該有所了解。正欲飛身而去,卻是無意間在一處小道上看到兩名青年。
看著那名背琴青年相貌,不禁微微怔了怔。
“檀香的李圖?他怎么跑到此處來了。”
清樂略微好奇,雖然事隔兩年有余,但自己應該不會認錯。不禁想起自己裝鬼嚇人及抓著他借浩然之氣的事,一曲渡化兇鬼,更是讓她難以忘記,不禁笑了笑。看著那個身影想著,儒家的修行者對妖魔鬼怪十分敏感,要不要請他幫忙查看一下?接著飛身過去,落在離李圖不遠的石階上,轉了一個角走了出來,對著李圖道:“李公子,你怎么會在這里?”
對于突然出現并知道自己的青衣女子,李圖怔了怔,然后微微打量了一下,感受到身上那一股出塵有些縹緲的氣息,更是一楞。
這是道家修行者的氣息,就如儒家修行者身上散發的中正平和的氣息一樣,想不到對方竟然是道家修行者,接著似乎是想起了何人,驚訝地道:“是你?”
清樂笑了笑,道:“兩年一別,想不到在此見面。”
曾華東看了看眼前清麗照人的青衣女子,然后對李圖問著:“李兄,這位姑娘是?”
“是了,姑娘你如何稱呼?”李圖一楞,然后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問著。
曾華東則是有些愕然,清樂則是滿腦子的黑線,道:“清樂。”
“原來是清樂姑娘,清樂姑娘也是來游小千峰?”李圖問著。
“算是吧。”清樂點點頭。
“那清樂姑娘可知小千寺在哪里,我們…迷路了。”李圖尷尬地道。
清樂聞言大笑起來,并不在意自己的舉止有失淑女形象。
李圖和曾華東大窘。
清樂笑過后,然后帶著兩人上路。路上,無石不奇,無樹不古,無洞不幽。峰上的廳巖怪石,如矯龍,如奔象,如臥虎,如驚猿,仿佛是一座石質動物園。山上老樹古藤,盤根錯節;巖骨暴露,峰棱如削…“果然不愧為華亭縣第一景。”李圖贊道。
半個時辰后,小千寺就出現在三人的眼前,只見小千寺籠罩在一片晨霧之中,一派云林漠漠的景色。正面的大雄寶殿,單層三疊重檐,氣勢嵯峨,重檐高十丈有余,十分雄偉。
“曾兄,你說寺中只有一名老僧和一名小僧?”李圖不禁愕然,想不到如此大的一座廟宇,竟然只有一名老和尚和一小和尚。
曾華東點了點頭,旁邊的清樂道:“燕云七國知佛之人甚少,更不用說是信佛了。在數百年前,小千峰差點就斷了傳承。”
“…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
“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
“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
走近小千寺,漸漸聽到大雄寶殿里傳出的佛聲,如黃鐘大呂,讓三人心神大震。小千寺越走越近,漸漸感受到那種歷經滄桑、千年不朽的氣息。
凝視著大雄寶殿,李圖感受到了一種不同于儒家、道家的氣息,一種一時難以形容的氣息,很特別。
“難道這就是佛家?”
耳邊的佛聲越來越大,如千人之聲,如黃鐘大呂,振聾發聵。走了進去,卻是看到殿內佛光普照,梵宇增輝煌,氣象更萬千。
一名白衣僧人正在盤坐在蒲團上,敲著木魚,口中吐出一個個白色的經文符號,在普照的佛光中化成一尊尊的佛陀。
佛陀拈花,不嗔,不癡。
三人看到如此景象,目瞪口呆,心中大為震驚,清樂更是一楞,靜靜地看著那名口吐白經文的衣僧人。此人正是三天前,在華西郡城中向她問路的那一名清秀俊俏的少年僧人,來自東土大唐帝國的神秀法師。
佛聲越來越大,不止在耳邊響起,更是腦海、心中響起。在佛光中,李圖似乎看到了一尊尊真實的佛陀出生,一眼看去盡是佛海,千千萬萬。接著,腦海中一震,立即清醒過來,卻是看到清樂和曾華東拈花盤坐,跟著念經,一臉的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