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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少年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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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天上陰沉沉的,云層壓得極低,好像隨時都會落下來一般。錢逸群搓了搓手,擰干抹布,早上清理藏經閣的工作總算告一段落,準備吃午飯。這些日子來,藏經閣頂上的瓦片鋪全了,裂開的墻體也修補了,桌椅拆拆拼拼,倒也不復當初破亂的模樣。

  有些道人無意間發現了這個變化,對錢逸群師徒的態度也漸漸友善起來。陸小苗更是常往藏經閣跑,時不時纏著錢逸群給他讀經教他認字。

  錢逸群站在泉眼邊上的石塊上,看了一眼山下逶迤的山路,又放眼太湖七十二峰,心中一陣舒爽。他不禁為自己的適應能力感到驕傲,這么快就習慣了山上的生活,就連狗屁趙每天來罵人都已經無動于衷了。

  “錢師兄,錢師兄!”陸小苗的聲音遠遠傳來。

  錢逸群回頭一望,見他又是跑得極快,雙手撐著膝蓋喘息不已。這世上若是真有人喝涼水也會胖,那邊是陸小苗這樣的,成天滿山跑,又跟眾道士吃齋,卻仍舊長了副胖嘟嘟的模樣。

  “什么事?”錢逸群三兩步跳了下來,如履平地走到陸小苗面前。

  “剛才隨風師兄讓我轉告錢師兄,說是監院老爺說了,這天要落雪,得多備點柴禾燒火。讓你也進山里砍兩擔回來。”

  錢逸群看了一眼天色,云層之中太陽偶爾吐出些金光,該是巳時過半,便道:“曉得了,我師兄這些天砍了不少,等會我去挑兩擔來交差。”

  “錢師兄,”陸小苗故作老成地拍了拍錢逸群的手臂道,“不是小弟說你,你這么做好沒意思。”

  “怎么?”錢逸群好奇問道,心說:這小家伙難道還有什么做人處事的道理要教自己么?

  “上真觀多少道士?柴房里早就堆滿了柴禾,是那趙監院又來消遣你罷了。”陸小苗一臉替錢逸群不值的神情,“你等閑去趟北麓隨便砍些回來,便說山里沒干柴了,他也就罷了,何必從自家搬來?你們過冬也少不得用柴呢。”

  錢逸群大笑,沒想到自己竟然在上真觀里安插了一個小內線。他捏了捏陸小苗的胖臉蛋,道:“你說的是,我等會便去北麓轉一圈。”

  “嘿嘿,”陸小苗展顏笑道,“求師兄給我帶一壺拄杖泉的泉水,我這兩日被甄爺拉著掃除,走不開。”

  “原來如此,是想騙我幫你打水。”錢逸群在陸小苗鼻頭上一刮,笑道,“直說便是了,還要賣個乖。”

  “本來也是,每年茅蓬塢都要積雪,今年格外冷,聽別的道長說,茅蓬塢肯定會被大雪封掉的。”陸小苗急忙辯解道。

  “好罷,我這就去幫你打水,其實這些天我師兄也不知道發什么愣勁,每天都去打柴,我們足夠用了。”錢逸群原本對一天用多少柴禾并沒概念,是那天蔡家媳婦來做飯,驚訝說你們囤這么多柴是要賣么?燒兩個冬天都夠了。

  錢逸群也覺得奇怪,不過想想這個師兄智商跟正常人不太一樣,估計師父不讓他停,他就會一直砍下去吧。

  至于師父嘛…呵呵。

  錢逸群緊了緊腰帶,這些日子腰圍明顯瘦了,人卻精神了。他跟師父打了個招呼,也不回茅蓬塢,直接上真觀的庫房里借了柴刀扁擔,徑自往北麓去了。

  從這里上北麓只不過兩刻鐘的路程,便有一座寺廟,名叫寧邦寺,是抗金名將韓世忠的部將們出家避難的地方。后來不知怎地變成了一座山神廟,孤零零一座神殿,有個老廟祝主持。再后來廟祝死了,又不知從哪里來了兩個和尚,拿著縣志和寧邦寺的地契,便將這廟占了,改回初名“寧邦寺”,這才與上真觀結下了梁子。

  那兩個和尚也是能干,仗著有官府的文契,非但占了山神廟,還將廟前的空地和廟后的緩坡都占了,修了門墻、屋舍。現在還想把拄杖泉圈進去,跟上真觀的道士鬧了好幾次。

  錢逸群等閑也沒上過北麓,只見師兄阿牛打柴才知道這條羊腸小道是往寧邦寺去的。好在江南的山都瘦小精致,不至于迷路,沿著路走自然就到了。今天運氣也好,他才走到一半路程,正看兩旁有什么枯枝敗樹能砍了當柴,就見阿牛擔著兩擔干柴下來,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師兄。”錢逸群叫了一聲。

  “啊,師弟。”阿牛被錢逸群叫過神來,“你怎么來了?”

  “狗屁趙讓我給觀里打兩擔柴。我還在找呢。”

  “我去我去。”阿牛連忙將肩上的干柴放了下來,“你將這兩擔先送去給他們,我再去打,打了正好吃飯。”

  “這,太辛苦你了吧。”錢逸群倒是真心不忍,他比阿牛要大兩三歲,只是阿牛體格壯實,臟活累活全都包了。

  “我去我去。”阿牛已經上前搶了錢逸群的扁擔麻繩,一路往山上跑去。

  錢逸群看了看那滿滿兩擔柴,試著挑了兩步路便覺得肩膀壓得疼痛,連忙放下,將一擔分成兩擔,另一擔藏在路邊。剛又走了兩步,突然摸到了腰間的葫蘆,暗道不好,忘了陸小苗拜托的事。

  反正現在山上也沒游人,錢逸群將柴禾放在路邊,還是得往寧邦寺走一遭,誰讓拄杖泉在寧邦寺后面呢?

  傳說拄杖泉是仙人赤須子拄杖而成,看上去也的確像是個杖頭捅出來的。這泉水無蟲無垢,甘甜清冽,是穹窿山第一泉。它的泉眼極淺,泉穴蓄水不過一杯,但是長流不斷,從未聽說干涸過。

  錢逸群聽陸小苗說得多了,走到這邊倒像是自己來過一樣,輕車熟路,很快就找到了泉水露出來的山溪。循著山溪潺潺,錢逸群繞過寧邦寺黃土門墻,埋頭爬山,猛一抬頭,只見一塊方磚矗立眼門前。

  “師兄?”錢逸群定睛一看,原來那方磚也是有眼有鼻的,正是自家師兄阿牛。

  “喔?師弟,你怎么來了?”阿牛好像才回過神來。

  “你坐在這里干嘛?”錢逸群大奇。

  “唔…沒什么,累了,歇息一下,馬上就去打柴。”阿牛站起身,拍了拍褲子,臉上通紅。

  “你也會累?”錢逸群心中犯疑。他正待再問,只聽到吱呀一聲,寧邦寺后門里閃出一個身穿翠花棉衫,杏花比甲,翠綠長裙的女子。那女子雙手提著裙角,露出一雙大紅繡花鞋,低頭看路,在亂石中跳躍,頗為活潑。

  她蹦跶了兩步,猛一抬頭,見到兩個青壯男子正在看他,不由身形一滯,就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

  錢逸群看這女子眉清目秀,雖然不甚美貌,卻十分清爽,尤其是眉宇間的活潑調皮,就和妹妹小時候一模一樣。

  “這和尚廟里還藏了個大姑娘?”錢逸群疑惑道。

  “別亂說。”阿牛臉倒是脹紅了,“她是住在這里,不是藏的。”

  錢逸群緩緩別過頭,看著師兄,心道:你這好像是越描越黑啊?再說,是住是藏都是禿驢的事,你來描什么描?沒看出你還有高級黑的智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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