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主母第九章 “這碗糊糊濁濁的是什么?!”低呼。
“里頭有曼陀羅花一株、草烏五錢,還有烈酒。”解釋。
“曼陀羅好像是有毒的耶。”旁邊見習的醫學狂熱者加以說明其藥性。
“你要對我爹下毒?!”驚呼。
“不是下毒。這是用來當麻醉藥的,等會動刀時,老爹才不會感到痛。”耐心解釋。
“你真要動刀?可你這樣小小的年紀,甚至比蒼秀還小——”憂慮里滿是疑慮,似 乎已經開始後悔同意這個交易。
“我十六了!沒有比蒼秀小,她才十四耶!”忍不住抗議,湛藍指出年齡上巨大的 差異。
“差兩歲等於沒有差呀!”總之嚴茉蘇就是不放心。
湛藍終於下定決心把所有閑雜人等清除出這間房間。
“龍幫主,煩將不相干的人請出去好嗎?”
龍九見嚴茉蘇緊張兮兮到已經妨礙到湛藍的醫療,早已決定將她請出去,湛藍這樣 要求,他當然樂意照辦。開口對所有人道:
“除了邵離,大家都出去吧。”說著,第一個抓住嚴茉蘇的手肘領先走人。
“我、我可不可以留下來幫忙?”醉心學醫的劉蒼秀小聲問著。
“我也可以留下來幫忙!”嚴茉蘇一邊掙扎一邊道。
“就你不行。”不由分說,將她挾持出去。
一路被龍九抓了出去,嚴茉蘇的抗議無效,愈走愈遠,只依稀還聽到湛藍對蒼秀道:
“你一邊幫忙也好,藥盒里有藥材,你幫我準備止血的,以及傷口收斂的藥。記得呀!
收斂的藥材是龍骨、血竭;止血的是苧蔴,你現在就拿出來揉著,得揉到極軟了才成…”然後,再也聽不見了,因為她不僅被拉出客廂房,等她終於能定住身時,人已經 站在龍家的前廳——天水廳了。
“你做什么把我拉來這里?就算伯我擾了湛藍動刀,也應該讓我在房門外候著呀!
你真是過份。”邊罵邊就要再轉回後院,但他抓住了她。
“別忙了。湛藍是個有本事的丫頭,治好令尊的宿疾不是問題。醫療這事,你使不上力,守在門外又濟得了什么事?還不如做一些其它的事——你這是干嘛?”龍九因她 突然的動作而揚高一道眉毛。
就見嚴茉蘇猛地以雙手搗住嘴巴,戒慎地瞪他。
“你別想再對我亂來!“她叫。這人只會打壞主意。
龍九嘴角一撇,俯身望她。
“原本還沒想到這么做的,不過你既然都提醒了,我要是什么都不做,豈不招你失 望?”他低頭,沒有抓開她那雙死命搗住嘴唇的手,就直接親吻著她的手背。
“啊!”尖叫。被親到的地方立即像是著了火,讓她下意識地縮手躲開,結果這么 一來,嘴唇便露出大空門,任由人攻城掠地,如入無人之境!”啊——“第二聲驚呼,
落進他熱唇的包覆里,終是未能守住秀麗江山。
這個——混蛋!
她雙拳用力撾他,雙腳也沒有留情地亂踹。別以為她會像昨天那樣,因為被嚇呆而 忘了反抗,於是任由他為所欲為!
他當她是什么?可惡!就算…就算…他鍾意她,也不該這樣蠻霸!沒有一個姑 娘會欣賞這樣可惡而粗魯的行為的!
打死他!槌死他!踹死他!
看他還敢不敢以愛為名的放肆這次!
但她的掙扎攻擊完全起不了作用,對他這個武功高強的人來說,她的勁道簡直是給他槌背捏肩都嫌不夠味。有了這個認知之後,她一把心火燒得更旺,於是當他舌頭就要 偷渡進她的芳唇里勾引逗弄時,她毫不留情地用力一咬——
他的唇迅速退離她的!
好像有聽到一聲壓抑的悶哼對吧?她睜大眼,確定自己有咬到他,正想好好從他瞼上欣賞自己的戰果,期待會看到被咬掉一半的舌頭之時,來自門邊的那一道驚恐的抽氣 聲立即轉移掉她的注意力。她看過去——啊!是洛華!
“洛華…”呀!好羞,怎會給看到了!
“你非禮茉蘇!”劉洛華驚叫地指控著。跑過來護在嚴茉蘇身前,怒視著龍九,整 個人氣得直顫抖。
“走開。”龍九低沉命令著,一張冷酷的臉極其駭人。
可他這向來唬遍天下無敵手的冰臉,在今天顯然起不了作用,因為這個膽小如鼠的 劉洛華居然沒像上次那樣迅速躲開。
難道他唬人的功力退步了嗎?龍九低頭自省,一邊還用舌頭輕咂舔著帶傷的下唇瓣 ——嘖!今天偷香時應該先翻黃歷的。
“龍九爺!劉某敬你是江湖豪杰,安心將所有身家暫托命於貴府,沒料到你競做出這般可鄙可憎之事!”劉洛華秉持著讀書人的風骨,不畏強權地指責著:“你怎么可以 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禮良家婦女!”她生平最痛恨仗強欺凌婦孺的男人了!
“非禮?”龍九反問。眼光瞟向嚴茉蘇,糾正道:“雖然是有點大膽放肆,但龍某以為我與茉蘇之間是兩情相悅的。不是?”問的,不是劉洛華,是那個正對他擺出一張 夜叉臉的嚴茉蘇。這女人…又在氣什么了?
“當然不是!”嚴茉蘇脹紅一張瞼,也不知道是氣是羞。
“你瞧!茉蘇說不是!“劉洛華嚷叫著給她壯膽。今天一定要討回一個公道,定要教男人知道女人家不是好欺凌的,榮蘇以前吃的苦夠多了,她一定要好好跟龍九說個理劉洛華緊依著嚴茉蘇,心底暗自摩拳擦掌,準備了很多古圣賢名言選粹,就等嚴茉 蘇罵完一輪之後緊跟著接力,讓這個莽漢明了何謂唇槍舌劍,但…
唬我呀你!兩情相悅哪會是這樣?就算我二十幾年來沒沾染過情愛,總也看過幾出戲曲吧!你這樣隨便唬弄我兩句,就要我相信別人兩情繾蜷時也是這樣表現的,當我是什么呀!傻子嗎?哪個莽夫是這樣表現感情的呀?怎么會以為這樣亂親強親一通,別 人就會芳心亂許呀?!”
“這個…這個這個…茉蘇呀…”劉洛華拉著嚴茉蘇的衣袖小聲叫著。
“什么?“嚴茉蘇正等著對方出招,所以回得有點不耐煩。
“是…是芳心暗許,不是亂許啦!”
“喔!洛華,說你書呆于你還抗議呢,有時候用恰當的字眼比成語重要啦!這就是我們這種肚子里沒墨水的人的好處,可以從心所欲不越矩。”訓完劉洛華,她又高揚著 下巴對抗著龍九。看他還怎么狡辯!
“茉蘇…茉蘇呀!”偏偏劉洛華還是又揪著她衣袖不放。
“又怎么啦?我忙著呢,你有眼看的!”嚴茉蘇保持最後一丁點耐心。
“那個…從心所欲不越矩不是這樣說的呀!你用錯啦!那句話出自《論語》為政篇,是孔夫子用來說明自己的…”基於傳道授業解惑的更高無上教師信念,劉洛華非 常堅持要糾正她對《論語》的錯誤解讀。可惜——
“洛——華!我不是你的生員,也沒給你繳過束修,你可不可以暫時遏抑一下你的授業熱忱,讓我好好跟他吵完?!誰管孔夫子說了什么?我連一本《幼學瓊林》都沒讀 完,談什么《論語》呢!”嚴茉蘇非常無力。
“是你自己不想讀的。“提到這個,劉洛華不免要抱怨。“你呀你,像這樣的蒙學,
雖然有其謬誤之處,但大體上來說,仍是一本對各種事物做了詳解的書,可你就因為那兩句王凝妻被牽,斷臂投地;曾令女誓志,引刀割鼻就生氣得摔書,再也不看它一 眼,著實是矯枉過正,我早想跟你談一談啦…”
“我才不要談!那本書說這樣的自殘行止是婦女骨氣志節的表現耶!為什么一個女 人表現氣節的方式要這樣?也只能是這樣?那我被那彭家退親又譏笑是貌丑粗鄙的村姑,
豈不是該跳河自殺以全節了?還順便躲躲羞呢,哼!”
咚咚!有人輕點她肩膀。
“做啥啦!”嚴茉蘇已經忘了她的第一順位“吵伴”乃龍九,現在只想好好跟死腦 筋的劉洛華辯出一個是非曲直。只抽空瞪過去一眼,要他別吵。
“你不想先跟我吵完嗎?”龍九覺得被晾在一邊好無聊。
“等會再找你算帳啦!你先等一下會怎樣?“怒斥完他,她又轉回面對劉洛華。”
跟你說吧,洛華。那本《幼學瓊林》,你一定要修編騰改過,重新印制,才能給孩子們 教授…”
咚咚咚!有人再度輕點她的肩膀。
“噢!你又怎么了?”她低吼。極力忍住她不斷被挑戰的耐性。
龍九聳聳肩,眼中藏著興味與頑劣,很有參與之心地說道:
“我也讀過《幼學瓊林》哦。”
“那很了不起嗎?可不可以請你先閉嘴呀?”她吼。
而這龍九,像是被她的火氣震懾住了,雙手舉趄,很聽話地沒再發言。
哼!鼻孔噴出嗤聲的白煙,終於解決了攪局的閑雜人,準備再度說話,但嘴巴才張 開,沒來得及發出第一聲,便——
咚咚咚咚!惱人的干擾又再度點在她肩膀上!
“龍御星!“她終於抓狂暴吼。整個人霍地轉身面對他,只恨手上沒刀,不然這龍 九早被她砍成肉醬,送廚房加菜去了!”你就非得惹我是吧?”
龍九以好無辜的一張臉面對她。
“你誤會了,我有事相告。”
“什么事!”她眼前漫涌滔天紅霧,雙手緊握成兩只嗜血的拳頭。
“總管來報,你想看的琉璃制品已全部完工。”龍九指著側門那抹瑟縮的身影報告 她瞪向龍總管,一會後才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呀!那些仿制的冰魄寒蟬都竣事了?
心動了一下,但——
“那是你的事,無須跟我說吧?!”
“我想找你一起去看。只我們兩個一起。”他道。
一起…他想跟她一起…跟她,跟她耶…
“那、那總可以等一會兒吧?!干嘛非要現在打斷我…”她火氣消得比夏天的雪 還快而不自知。聲音更是別扭而帶著羞意的。
“不能不打斷。”他也是無奈呀。
“什么叫不得不呀?!你這人…”她發火的聲音只成一種佯怒的虛撐,不見任何 力道了。
“那里。”龍九伸手指著大門口,引她們一同看過去——
“羅言真公子已經久候了,不好再教他多等。”
一聲低呼,嚴茉蘇與劉洛華瞪大眼縮在一塊,見鬼也似的瞪著門口那個文質彬彬、
玉樹臨風的男子。
龍九含笑地解說道:
“聽說你同意安排羅公子與劉姑娘見面,我就想,擇期不如撞日,老教羅公子癡等 劉姑娘做好準備總是不好,於是就是今天了。”
說完,牽起一尊叫做嚴茉蘇的木頭人的小手道:
“來,我們去看那些琉璃成品,給他們好好談談吧!”
說完,走人。把另一尊喚做劉洛華的木頭人留給羅言真去料理。
龍家眾多的子弟,大多都有著與眾不同的一技之長,而那些頗為珍貴的技能,則大 多被當成興趣看待,從沒被發揚成賺錢養家的本事。
龍家人里,有書畫一絕的二公子夫婦;擅制火藥煙花的十七;有織工染蠟等不凡的 女眷們…
目前又給嚴茉蘇發覺了一個喜歡玩琉璃、制瓷釉的八公子。
可憐的八公子日夜趕工做完九弟交代的五千個仿制品,連日來的精神耗弱已經快脫去他的命了,沒料到更怕的事還在後頭呢!這個害龍家上下人人自危的悍婦,居然把生 財的主意動到他頭上來了!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而這個念頭更是可笑呀!琉璃哪值得了什么錢?一般都是戴 不起真正玉飾的困苦人家才會買個與玉相仿的琉璃腕釧佩帶,這種值不了幾文錢的東西,
根本創造不了任何價值好不好?除非她想用琉璃做贗品充作真品來蒙騙別人…
“下!我不會同意你的!我不會做贗品給你去賺錢的!這種不道德的事我才…
”龍八堅決地說著。
龍九與嚴茉蘇正在欣賞那些被仿制得一模一樣、晶瑩美麗到簡直像真玉的琉璃冰魄 寒蟬。被龍八這么一叫,才分神些許看向他。
“權哥,我想嚴姑娘并無意叫你制贗品出去販售。”龍九說著。有些驚艷地放眼打 量這問小小的工房。
以前只知道這八哥不愛讀書,耕田馬虎,連練功時也偷懶,老挨板子。唯一能令他精神大振的只有捏陶土、玩琉璃的,常常可以躲在城郊的燒窯場十天半個月不回家。後來父親看不過去了,只好在他的院落給起了一問工房,隨他去玩。沒料到這么一玩十數 年下來,成果如此驚人!
工房里的作品上千件,有些是知名玉雕的仿作。若把真品擺在一塊兒,怕是沒幾個人分得出真假吧?而那些自創的藝品更是匠心獨具的出色不凡!每一件都精致美麗到讓 人移不開眼!
沒想到琉璃可以有這樣絕妙的發揮!老實說,龍九一直以為八哥這個奇怪的興趣,
若能做做盤子、碗箸給家里使用,就很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九弟,你不懂啦!雖然說我可以把琉璃仿制得像真玉,但終究不是嘛!這種廉價 的物件,真要賣,賣不了錢的,我也不愿自己的心血這樣被幾兩幾文錢的輕賤!還有呀,
創作是心血,無法被指定、被大量制造的!除了給家里燒碗制碟使用之外,我可不想成 日燒盤子出門去賣呀!”
“你誤會了,八少爺。我只是認為你的工藝這般高絕,不該被埋沒罷了!所謂世俗的價值,是由人來創造出來的。你有才能,我便能將你推展成當代琉璃巧匠第一人,而非將你的才華作踐,要你成日燒著鍋碗瓢盆的上街叫賣呀!我無意請你做贗品,事實上 我還希望有朝一日,你的琉璃藝品的價值可以超越真正的玉制品!”
“呀?”龍八啞口。覺得這人真是異想天開,瞧她雙眼那樣亮晶晶地充滿自信,他 都不好意思給她澆冷水了!
“權哥,你就讓她試試。若真能成,也不枉你沒日沒夜地迷醉於這些琉璃上頭了,
當代若能出一個知名琉璃巧匠,那必定非你莫屬了。”
啊…九弟看起來好像也很有信心的樣子…龍八突然一陣羞郝與傻笑,這輩子第 一次聽到九弟肯定他耶,他這個玩土玩琉璃、鎮日窩在工房里不是吹燒就是脫蠟的人,
一身臟兮兮地,沒料到會有什么榮顯的事發生在他身上。可九弟與那個悍婦好像對他很 有信心的樣子耶…
“好…那好,就、就試試看吧!我可不保證可行,賣不到銀兩可別怪我。”
龍九點頭,檢視完所有的冰魄寒蟬,下令道:
“將這些東西裝箱,抬到庫房。”
十個早巳等在外頭的龍幫護衛立即進來忙著。
龍八搔搔頭,問:
“九弟,我不是很明白耶,你要我仿制這么多,真能消弭掉龍家的禍事嗎?”
龍九對他一笑:
“就算不能,總是先賺到一筆現銀了。”
“啊?!“不懂。
龍九才不管他懂不懂,伸手牽住嚴茉蘇的小手,一同往外先行離去。
“你這未來的九弟媳,沒別的本事,就會生財,你記住這點就好。”
“你其實是縱容這些兄弟的吧?”給他牽著手,因為掙不回來,於是就由他去。兩人漫步在小徑上,兩邊是盛開的花朵,萬紫千紅美不勝收。他們靜靜體會著春日的繁花 盛景,一會兒之後,她才開口。
龍九將她帶到池塘邊的涼亭里暫作休憩,品味這難得的閑情逸致。自他們相識至今,
也有一個多月了,兩人總是很忙碌,偶爾見上了一面,都是不得安寧的爭吵。沒想到 …他們會變成這樣的進展!
“什么縱容?”龍九坐下沒多久,立即有一名丫鬟端著熱茶與糕點過來伺候。招呼 了聲,便俐落退下。他將熱茶遞給她,一邊問著。
嚴茉蘇望著遠去的丫鬟背影,輕嘆道:
“我想,就算我這輩子能賺到全天下的錢,也不會像你們這般懂得享受吧!不是舍 不舍得花錢的問題,而是不知道該從何花用起,才能得到至高享受。”
“你總會學會的,由儉入奢易。”
“那你這可不就是由奢入儉難了?你根本就是毫無限制地縱容他們、嬌養他們!沒 看過你們這種已經負債一堆了,還這么不知節制的!”
龍九淡道:
“他們有在工作的。”
“哈!她冷哼!”下田?收租?我看你讓他們去勞動,只是為了給他們強身、鍛鏈體魄,而不是真寄望他們賺錢養家吧?耕田這活兒根本養不了你們這一大家子嬌貴的 家人!你不會不知道。”
“他們也只有那個用處了,不然能如何?做生意嗎?”他笑。其實已經默認自己的 縱容,但就是要跟她抬杠。
“我不懂,你真的認為讓他們一輩子這么過下去會好嗎?他們…太過天真,而且 不知民間疾苦,你不認為嗎?”拍了他一下,要他回答一些正經的。
龍九點頭,但卻道:
“我并不想逼他們去扛家計。頂多讓他們辛苦耕田,流一些汗,知道一般人的處境也就好了。老實說,龍家從一百年前的富裕,直到今日的凋零,也餓過肚子——在我還沒成立龍幫之前,他們還真的是固定每月底餓肚子。這樣的起落,卻都沒讓龍家人對錢感到憂慮,你可以說,我們都被慣壞了。沒錯!以我來說,雖然常對此生氣,但我不認 為他們有學會金錢價值的一天。這是改不了的天性,他們永遠都是不懂得賺錢的笨蛋,
也不懂得追求金錢。至今我還是不放棄希望,但愿他們至少能做到別入不敷出。”
“不追求金錢,這是糟糕還是好事?”她心口一揪,問著。
“當然糟糕。”他其實是有點悶。
“但你并不以為意?”相較之下,她是不是銅臭得很面目可憎?
龍九見她神色郁郁,知道又觸碰到她自卑處,輕道:
“茉蘇,你與我來自不同環境,不同的境遇會培養出不同的金錢看法,但無論重不重視錢,我們誰也不能沒有錢。我們不是不愛錢,只是我們已經太習慣揮霍金錢去得到快樂,常常忘了錢并不好賺。可是——”他聳聳肩:“你得原諒許多人就是沒有賺錢天份。我多么希望兄弟里至少有一個人的興趣是累積財富,那我會輕松得 多。”
她嚴肅地看他,聲音輕輕地:
“這就是你想要我的原因嗎?我懂得賺錢的方法?”
龍九臉上的淡然不復見,面孔也隨之嚴厲:
“不要侮辱你自己!”
“可你一開始就是相中我的能力不是?”是了,這就是她身上唯一的價值了。若不 是這樣,他根本沒有心儀她的理由呀!
“剛開始,我并沒有心儀你。純粹是想借重你的長才所以找你合作,你應該記 得。”
“那現在呢?因為確定我很有才能,所以想留下我,以…以婚姻?”她說得有些 羞赧。但心情是難受的。
龍九扳過她的肩,讓兩人近距離對視:
“你究竟在自卑些什么?難不成除此之外,你認為自己是一無可取的嗎?”被他銳 利的一針扎到心口,她叫道:
“那你說呀!除了這個,我還有什么?我是村姑,我也不美,不是大家出身,甚至 脾性是不馴的!”
“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
“怎會無關緊要?如果真的沒要緊,那為什么那個彭風會嫌棄我、諷刺我?連他那 樣的人都嫌我,條件優秀如你,又怎會不嫌?!”
“我不嫌!”他鄭重道。
“我不信!”她嚷。
追根究底,她就是對自己沒自信,沒有被愛的自信。
她的自信在五年前就給彭家摧毀殆盡了!
不會有人要她的,如果她連賺錢也不會的話,天下間不會有人…
龍九打斷她的自憐,語氣不悅:
“你還在乎那個叫彭瘋子的?”
“你瘋啦!我為何該在乎他?我又不喜歡他,從來不喜歡!”
“你不在乎?”
“當然!”誰會喜歡那個平庸勢利的家伙?她又不是瞎了!
“那你為何抹濃粧?”
“我…”
“為何又愛穿金戴銀?”
“那是…”
“因為當初他們譏你笑你,句句都教你牢牢記住。從此花枝招展別苗頭,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乎反那些跳梁小丑的幾句嘲笑下,只為了證明你不是他們笑的那樣。這樣不是在乎,又叫什么?結果弄到現在,你不再相信有人會因為你是你而鍾情你,然後我這倒楣鬼的真心就被你質疑成驢肝肺!你把彭什么的看得比我還重要!不愿相信我喜歡的 是你的全部,而那甚至還包括你臉上恐怖的粧!”
嚴茉蘇被他的咄咄逼人弄得結舌了些許光景,但回神之後很快道:
“你錯了!我承認剛開始是那樣沒有錯,因為我是很好強的人,最恨被看不起。但 後來不是了呀!還有,你說什么恐怖的——”
“不是?你想說我指稱的一切都是謬誤?”
“當然!後來我是為了愛美才上粧的!我不美,但我會希望自己可以美—點,你們這種得天獨厚的人是不會了解我們平凡人的心情的啦!再有,我的粧好得很,哪有恐 怖?!”她不會忘了說明這一點。
“相信我,真的很恐怖。我寧愿見到你所謂的平凡瞼,也不要每次都親得一嘴紅…”突然想到什么,他抬起拇指輕劃過嘴唇,確定沒有染到胭脂。“今天沒有。”他 看向她的唇。
嚴茉蘇臉蛋驀地脹紅,轉身就要跑。但被他一手勾了回來,她整個人站不穩地跌進 他懷中。
他的手指爬上她的嘴兒上,輕輕摩挲著,然後看了下,很確定她今天沒上胭脂,雖 然臉上還是大紅大白的可怖。這其間的深意,他很快領會,笑了。
嚴茉蘇的臉蛋像著了火,身軀僵硬得像木棍,當然明白他賊兮兮的在笑些什么,而 她多么希望自己不要那么冰雪聰明,那至少現在就不會這般尷尬…
“你、你笑什么!”她色厲內荏地吼。
“茉蘇…茉蘇…你很聰明、很干練,有著近乎粗魯的霸氣,永遠那么理直氣壯 的,加上一張利嘴,怎能教我不傾心?你別妄自菲薄了。我想留下你,你也想讓我留下,
那不是很好嗎?”他笑,鼻尖磨著她的,心情非常地好。
“我我、我才沒有,那是交易,你想我幫忙賺錢…嗚!”嘴巴被堵住。
一會兒之後,兩人都在喘息。
“能幫龍家賺錢的,不是非得你。事實上龍幫里就有很好的賺錢人才,你該知 道。”
“那是說…我連最後的價值都沒有了?”她突然覺得失落。
“才說你聰明呢,又要笨給我看。你這女人真是難纏!”吻她,最好能吻掉她的自 卑與自找麻煩。
不是難纏…她只是…太患得患失了…總希望她能具備某些非她不可的優勢,
來證明自己的價值,能夠抬頭挺胸地站在他身邊而不感覺配不上他…
“我只是要讓你知道,我留下你,最主要是我要你,跟你會不會賺錢無關。若你不 愿意這樣操勞,我也可以請幫里的人過來整頓…原本我以為你是樂在其中的,若并不,
就免了你這工作如何?”
“不要!我喜歡這份差事!”她已經喜歡上賺錢的感覺了。這種當家作主、掌控一 切的滋味太美妙了!
龍九揚眉:
“既然如此,你就別再在這件事情上刁難我了吧!日後又說我是為了錢才娶你,小 心我找你算帳!”
“娶…什么娶的!誰允你了呀!”她結結巴巴,整個人又扭捏了起來。
龍九大悅,兀自又笑得賊兮兮的,就要偷香,但不速之客破壞了這方甜蜜的氣氛“糟!龍九在此!快跑!”幾道黑影閃了過來。見到龍九,驚駭得大吼。為拖住龍九擒人的速度,連忙發出好幾枚淬毒的鏢:同時間更有人提醒著這位鬼見愁的危險等級 “喝!他在笑!快逃命!”
輕易抱人閃過那暗器,龍九的好心情被破壞殆盡,哪容這些宵小逃掉?帶著獰笑,
他折枝成箭,甩手擲過去——篤篤篤地,全部命中空中遠去的那三個飛靶。飛靶落地慘 嚎,接下的苦頭還多…
膽敢打擾他龍九談情說愛,覺悟吧!
嚇死他?就算他會被嚇死,也必然會拖個墊背的,她怎會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幸 大於難?
他開始展開報復——糾綁著她,纏繞著地,不濠她逃開!
糾結著發、以情緊纏,讓她插翅也難飛!
若她還是堅持要飛,那就…那就,來個比翼雙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