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聲地動山搖的聲響傳來時,驚得李玫蓮牙一磕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又一聲轟響,她全身顫了顫,看到棠梨村方向冒起來的煙塵,半晌才回頭看著單勇,凜然問著:“你把…人家什么炸了?”
“不是人家的…是村里的路,炸了。”單勇發動著車,準備走。
這一招狠,李玫蓮瞬間想到了,這等于劃地為牢了,把工地和外界隔開,就一條路,你什么也運不上去,別說工程施工了,就人員生活都成問題了,還怎么干?這條路非修不可,而村里只要拖延時間,五洲怕是會親自動手,一動手,好了,給村里修了條路,最起碼預期的目的達到了。
她明白單勇的用意,好是好。不過,這么干的,終究還是把李玫蓮嚇得思想一下子轉不過這個彎來。
“主動權和節奏現在把握在我們手里,他們如果無計可施的話,我就太失望了。如果他們想辦法,現在這個僵局就會打破,當然,老柴就有希望了,難道你不期待那個出獄后浪漫的重逢?”單勇笑著,駕車慢慢起步了,走得很緩慢,似乎身后的一切都已經與他無關。
“不會有什么負作用吧?”李玫蓮道,凜然的表情,顯得眼睛格外大,根本不期待浪漫,只覺得越來越有胡作非為的傾向。
“村長安排的,炸藥是正當渠道批下來的,合理合法,操作員都是民爆公司的專人。你說會有什么問題?”單勇道。
李玫蓮喃喃了不知道一句什么,沒說全,不過她想得更多的是此事可能招致的不利因素,想到了五洲這個大公司,想到了他們身后的背景,她理解,這是逼著五洲出來對話。而對話,就得找柴占山了。但這樣的話,她一緊張,扭頭拉著單勇問著一閃而過的念頭道:“難道不怕他們在看守所下黑手?那幫人的能量可大得很。如果那樣。你可把老柴害了。”
“不會,老柴那百把十斤可沒這個工程的造價大,惱羞成怒是肯定的,不過他們不敢殺人滅口,老柴那樣,破罐摔過幾回了,輸得起。可他們,輸不起。”單勇道,很輕松的口吻,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判斷,總投資八十億的高速缺了那一段也通不了,這個責任就五洲也擔不起。
“那接下來會怎么樣?”李玫蓮又問著,實在想不通這個趨勢越來越激烈的情況。
“這是個警告,既然我們有炸路的能力。那他就應該考慮一下了,難道不擔心他們一邊修,我們一邊炸?更何況他根本開不了工……現在這情況。讓他們出一千萬馬上開工,我估計都有得談了。別擔心了,整整十一標段去,這些人一看老柴進去了,媽的,想賴賬了。”單勇笑著,這舉重若輕的神情落在李玫蓮眼中,沒有給她那怕一點嘉許,反而得了個白眼。
雖說富貴險中求,可真正經歷的時候。還是覺得有點險了,即便拿到錢,恐怕也要拿得心驚肉跳。此時李玫蓮突然發現,這種事之于單勇,似乎是一種享受似的,越險。看他的表情似乎越篤定,那是一種職業冒險家或者賭徒才有的氣質,只不過這種氣質沒有傾倒她,而且有點讓她覺得恐懼了……
一個小時后,爆炸后的路基,叮叮當當錘鑿開石的聲音,用得是最原始和最落后的方式,村里來了三十多人,還有三分之一粗胳膊壯腿的老娘們,干得甭起勁,看那樣都是裝的。
遠遠地唐向榮、許中行,帶著鄉長和武裝部一群十幾人步行到此,鄉長吼著罵著:“二腦袋,你他媽不想活了,玩上炸藥了。”
“我不想活干你屁事。”夾著煙監工的二腦袋呸了口,不屑道,村民眼里,除了村長以外沒有長,何況村長又是姐夫,根本不搭理鄉長這一套,走到近前,鄉長給氣得臉色紅成了豬肝色,手指點點戳著盤腿坐石頭上的二腦袋,一看這兩處炸點覆蓋的路面,大機械開不上來,沒個十天八天根本清不出路面,這下算是把五洲給坑苦了,想罵句什么,愣是給氣得一句話也噴不出來。
“炸藥哪兒來的?私自使用爆炸物,比你玩土槍還嚴重啊。”武裝部的抓著小辮了,沉聲訓著,這一下子提醒鄉長了,直吼著:“對,那兒弄的炸藥?說不上來今兒把你弄到派出所里,別以為鄉政府就拿你們沒辦法。”
“公安局批的,民爆公司買回來的。”二腦袋道。
“胡說。”幾個人異口同聲,那眼神要把二腦袋吞下去似的。人煤礦開始封停之后,現在的爆品管理可越來越嚴。二腦袋早有準備,慢條斯理掏著口袋,一摞批復,鄉長一下,臉上的豬肝色更重了,武裝部帶隊的搶著看,一看,也傻眼了。都不說話了。
癥結還在這條路上,前一任的前一任給批復的:鄉里財政緊張,建議村里自籌資金解決…前一任又有批復,村通款暫不拔付,建議棠梨村自行解決。這事同來的鄉黨委秘書隱隱知道點,候致富村長跑這事跑了好幾年,鄉里、鎮里和縣里都糊弄這老頭,一毛錢沒給,最后鎮政府實在沒辦法了,給村里批了八百斤快過期的硝胺炸藥只當支援修路了。誰可能想到,這炸藥愣是用到節骨眼上了。
“大大前年就說村通要修路,鄉里把我們村路款挪了是吧?讓我們自籌資金解決,我們現在解決了,還不讓修了咋地?哎對了,鄉長,你把我們村的修路款挪哪兒了?別糊弄我們啊,當時縣里給拔了。”二腦袋問。
“這是上一任的事,那怎么會知道?”鄉長不認賬了。
“那上一任的事,也是事啊,你就不解決了。”更多村長發難了。
“解決,誰說不解決,這不正在解決中嗎。”鄉長耍起賴來了。
“啥時間解決…你要解決,我們就暫且不修了,等著你解決。”村民慢慢圍上來了。
“這個…討論以后再決定。你們干著,先干著…鄉里一定想辦法解決。”鄉長見勢不對了,退縮著,最后干脆領著隨從。先行溜了。
武裝部民兵帶隊的一看這陣勢,怕是駐守工地無望了,回頭難為地看著許中行一眼,又拔著電話請示了一番。回頭對許中行道著:“許總,現在這情況我們也沒法駐守,只能暫時撤走了,要不。五十多人的食宿問題在這地方都沒法解決…”
這尊神好歹沒找麻煩,許中行親自陪同送走的,唐向榮隊長招了一幫工人守著車,現在成驚弓之鳥了,只怕這幾車構件又長著翅膀飛嘍,他和許總兩人一籌莫展地坐在車里,只能不斷打電話,多方動用現有的關系了。
炸了…這消息傳得快。要是平時,村里自籌資金修路,縣鄉巴不得不管呢。可今天炸得這個節點不得不管,鎮領導一二把手來了,縣里派得縣委辦的一位主任到現場協調來了,鄉長又一次被叫到了現場,不過問題集中在鄉里截留的“村通”路款上,幾個前任的糊涂賬把現任鄉長難住了,面紅耳赤,就是解釋不上來。誰可知道村里還有更厲害的,拿了一摞白條,追著鎮領導告狀。敢情拔付的扶貧款,鄉里給挪用的兌現不了,全給村里打得白條,一摞白條,把鎮書記看得哭笑不得。連鄉里飯店的也來湊熱鬧了,拿一堆欠條。兩三任鄉長的吃喝,鄉長換了,愣是沒人給結賬了。把鎮長也給噎得說不上話來了。
本來想著三級領導到場,把群眾聚一塊搞個協調,實在不行就加快施工,先清出路面再說,誰可知道變味了,棠梨村包括棠梨鄉的村民像私下串通過一般,拿著一堆文件復印版追問上頭下來的領導,扶貧款就不說了,還有白條;中央某某號文件規定的,耕地補償款;省里某某號文件明文規定的,農業人口補償,還有某某補償…怎么就從來沒人給過涅?
鄉長、鄉政府和、鎮政府和,被越來越多的老百姓圍著,都趁著人多要個說法,現在中央對三農的補貼很多了,還就棠梨這個邊遠鄉村沒落實,平時積累的問題集中爆發了,連摘柳絮的老娘們聽說補錢,也回來了一群,圍著鄉長嚷嚷。
這個問題縣委辦來人保持著緘默,那錢還真有,不過被縣委大樓裝修挪用的不少,要是真捅出來,他這個主任怕是不用當了。于是滿頭大汗地躲開人群往回打電話,不知道得了什么指令,過了一會兒,這人居然不告而別,溜了。
“鬧吧…挪用的又不是咱們一個縣,市里還有挪用的。”
縣委領導電話上如是說,解決不了的事,都是這么解決的,鬧吧,別理他們,鬧幾回要不上錢就沒勁了。
在這個上面領導還是英明的。鬧了兩個多小時,把鄉長憋得快哭臉了,趁著上廁所時間溜了,鄉政府就剩下看門的和秘書了,鬧得氣氛就下來了,都罵罵咧咧的,這群貨拿錢還成,你想從他們手里領點錢,那可比登天還難。兩個小時后,鄉、鎮、縣來人,齊齊消失了。
“哦喲,官僚主義害死人吶。”
許中行欲哭無淚,拍著大腿一屁股坐路面上了。唐向榮隊長無意中發現了個情況,緊張地蹲下來捅捅許總道:“許總,您看您看…這家伙不會又瞄上咱們的車了吧?”
這一驚,嚇了許中行一跳,再一看,嚇了第二跳,高土堆上,二腦袋正看笑話,不過那眼神,兩人都覺得這貨是瞅上了五洲的三輛運載車。
這嚇得唐隊和許總趕緊起來,追著上路上來了,跑過了車,喊著掉頭走的二腦袋,兩人氣喘吁吁地追上,不迭地發煙,許中行現在是無計可施了,苦著臉說著:“二哥…不不,二爺,您說我們下這車上,不會又被偷了吧?”
“不是偷…拿。”唐向榮說著好話,趕緊糾正。
“那誰知道?”二腦袋挾著煙,得意洋洋地道了句,不過馬上省得不對了,直問著:“哎我說你們這什么意思?偷不偷。拿不拿,關我屁事,好像我拿了似的。”
這當賊當得可沒一點臉紅,反而比失主還理直氣壯。唐向榮可憐兮兮地道著:“沒那意思,我是說…不能緊著我們一家拿吧。”
這話可憐得,把二腦袋也逗樂了,其實剛才就考慮著呢,不過實在有點不好意思了。要不想想武裝那幾位還準備收拾他的事,他還真不沒準備再拿,這回呢。可就不好說了,許中行看著二腦袋,突然間靈光一現,拔拉過唐向榮陪著笑臉道:“我們的意思是啊,我們請您看車怎么樣?一天五百。”
一巴掌亮出來了,這下管用,而且二腦袋笑了,笑著也沒讓步。直接道著:“五百太少,給一千,保證不丟。天黑前給錢啊,要不我們不管。”
撂了句,大搖大擺地回路面上了,那群裝模作樣敲石頭修路的家伙都在嗤笑,干一下午,看樣根本沒干什么活,從這里遠遠就看到了工地了,可就不到兩公里的直線距離成了天塹一般無法跨越,唐向榮和許中行此時郁悶得呀,簡直有往崖下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沖動……
炸路的消息傳得很快。從薛亦晨和席韻鳳這兩位女人慌亂的表情中,跟蹤的兩位就感覺到了效果。
兩個女人,在去國土資源局的路上電話打個不停,把這個消息傳給圈內的人,咨詢著最好的處理方式,而且在時時關注著處理結果。不過實在不如人意,那路炸得居然讓鄉、鎮、縣三級齊齊失聲,鬧騰了兩個小時,反而誰也不過問了。
此事還牽出了更多的事,據說棠梨村那位叫候致富的村長跑這條路已經數年了,手續、批復、設計都有了,就是沒錢,村通工程里村里自籌了一部分,可縣里拔付的到鄉里就沒影了,又給擱住了。那車炸藥細究起來也是個笑話,確實是鎮里批的,民爆公司出來的,合理合法,不過鎮長都快把這事給忘了。
不僅如此,那堆補償、扶貧陳年的爛谷子事更沒有愿意提起,再怎么說五洲是外來的,而村民可是本鄉本土的,真要是鬧起來,麻煩地肯定還是上面。于是席韻鳳平時的神通也失效了,到那一級也遇到了是官場慣象:推諉加扯皮。
這扯來扯去可把五洲扯住了,席韻鳳就找老公出面也沒奏效,縣里的張書記電話上誠懇地道著:
“王局呀,這事我知道了,不過村里修路人家也沒錯嘛…要不這樣,讓他們趕著修,五洲工程要急用,他們也能幫幫忙嘛,反正到哪兒也是造福一方嘛…”
扣電話時,王一民局長直接把話筒摔了,摔得一肚子氣,官場上,上面扯蛋,下面操蛋,歷來如此。甭指望這幫人能給你辦點什么正事。席韻鳳看這效果,知道碰壁了,這一炸不但斷了五洲的路,可也斷了她的財路,她氣憤地道著:“一民,這事總得有人管吧,我就不信了,這明擺著是聚眾鬧事,故意炸路,阻撓施工,還沒人管了。報回市里,我跑關系去,下回我帶上執法部門的下。”
“你一層一層報報試試,就現在的效率,一個月能有個音訊就不錯了。”王一民道。
“絕對不行。”薛亦晨神經質地插進來了,她道著:“我們這類大工程的設計、工期都是嚴格核算過的,還要去掉雨季、冬季無法施工的天氣,十三個月工期很勉強了…別說一個月,再誤一周,指揮部敢把我們的施工給封了。”
也是,恐怕時間不等人了。一下子給王一民夫妻更增難色。兩人相視間,一個靠著椅,一個倚窗,無計可施。薛亦晨看了這兩位一眼,濃眉大眼國字臉很有官相的王局,和席韻鳳那風流佳人的樣子有點不太搭配,這一對呼風喚雨的人物現在也難住了,薛亦晨心里哀嘆著,怕是潞州要成她職場的滑鐵盧了。
“小薛啊,不是我們不幫忙,我們這職權呀,也僅限于停留在批文和印章上,所有戴官帽的,也就這個水平,到了一胳膊一腿使喚的條件下。官就不管用了。”王一民局長道,對官道一途,有他自己的理解,他看了眼夫人。斟酌著語句又補充道:“我也不責怪你們,不過你們在處理問題上肯定有疏漏,否則對抗不會這么激烈,最起碼應該有站出來叫囂要錢要補償的,對吧。所以這個事呢,我覺得還是慎重處理…現在群眾情緒就是個火藥桶啊,問題太多。那樣都可能成了導火索,棠梨可不但是個火藥桶,還有炸藥,誰敢保證他們不再胡來…”
這話說得,薛亦晨心里更沒底了,今天把武裝部的預備役民兵都用上了,本來以為萬無一失,誰可想到比偷東西更激烈的事出來了。她咬了咬嘴唇,沒開口時,電話響了。一接,再放下時,她像又找回點主心骨來似的說道:“段總要來…快到潞州了。”
“哦,那好,走走,一塊接去。”王一民起身了,叫著夫人,這一行三輛車駛出國土資源局,直驅高速路出口,沒有等多長時間就看到了那輛昂貴的阿斯頓馬丁風塵仆仆從河北趕來了。
喀喀嚓嚓攝下了幾人握手的影像。武子不愧是偵察兵出身,在圍欄之下偷拍下來了,奔回來上車時,徐少忠問著:“武子,那車得多少錢?”
“甭問了,下輩子都開不起的車。你問不是找郁悶么。”武子笑道。亮了相機上一張照片,徐少忠笑道:“就是他,正主憋出來了。”
“那說明揍到他疼處了。”武子笑道。
“未必好辦,保鏢加上司機,隨從六個人,這號富豪手下,我估計都應該有制式武器,咱們那經常卡殼的玩意,和人家不在一個檔次上啊。”徐少忠憂慮地道。
“傻x,有玩腦子的,那可比槍子好使多了,這幾件事,你還看不出來?”
武子道。想想這幾天的事,還真讓徐少忠有點佩服,跟了不遠,那一行人進了東明國際酒店,閑暇下來了,徐少忠靠著駕駛座隨意地道著:“武子,給講講單勇,怎么著捅了個人沒死,嚇死人嘛,還沒罪…我得好好學學,不能老跟以前樣,瞅著警察兩腿就哆嗦…咱得升升級,從業余升級到專業水平,哎對了,我聽說國外有‘職業犯罪’這個叫法,單勇不會去進修過吧…”
武子笑了,笑著糾正道:“你錯了,他從來不干違法犯罪的事。他只負責教唆別人干。”
兩人都笑了,這教唆的隊伍,眼看著越來越壯大了。
車磕磕絆絆行駛在村路上,望山跑死馬沒錯,這望見地方跑壞車也沒假,從棠梨鄉到十一標段所在的下窯鄉定陽峪不過三十多公里,愣是跑了三個多小時,翻了幾座山才看到了十一標段剛入駐的工地。
李玫蓮沒來過,單勇和柴占山可來過不止一回了,工地往后數公里都是牧場的范圍,這占地賠償兩方談了數次俱是無果,要的想高點,給的想低點,那個兩方都同意的滿意點還沒談成柴占山就出事了,之后就沒談了,電話上標段隊長支支吾吾,估計是看到了可以拖、可以賴的機會了。
給是肯定要給的,不過強弱勢分清時,這價位就不好說了。
“你行嗎,非要跟上我來。”下車時,單勇看李玫蓮那么高的高跟鞋,有點替他擔心。李玫蓮白了眼道著:“牧場里那幫人,那雙眼睛都能把女人衣服給扒光了,我留在那兒害怕。”
說得是史家村那幫爺們,單勇笑了,那幫光棍漢也就那得性了。兩人并肩走著,單勇大致介紹著,這是另一家工程公司的承包工程,工段隊長姓陳,川人,滿口土話,很精明,不怎么好打交道,出門在外都奉行誰也不惹的原則,不過你想惹人家也沒那么容易,手下也要有幾百號民工,嚴格地說,也屬于領導流氓無產者的行列。
問著工地上的人,這地方的特色頗濃,川人好吃,那大鍋的燴菜聞著都有麻辣味道,細看是麻辣魚,忍不住讓單勇贊了個,撈了塊嘗了嘗。到隊長辦推門而入時,那陳隊一看單勇,拉臉了。直道著:“哦喲,怎么又上門來了…電話上不說了,剛開工,資金還沒有到位。再說了,這個事我也全當不了家,得報總公司批…我們老總出國了,還沒回來。”
“我沒說要錢呀?我說了嗎?”單勇訝異道,故意問李玫蓮,李玫蓮嫣然一笑:“是沒有啊,不是說來幫幫陳隊長嘛。要什么錢呀?”
“唉。這不就對了,老談什么錢,多傷感情。對不對,陳隊長。”單勇故意道。那隊長樂了,只要不要錢,啥都好說,殷勤地讓著座,把二人請進來。沏上茶,不料剛坐下,單勇的話又變了。笑著道:“陳隊,您別嫌我煩,這最終解決,還得出錢,您說對不?遲早總得解決…別拉臉,今兒咱們不談錢行不行?”
“行,咱們不還沒談成么?對吧,我們確實資金緊張,上一個工程到現在還沒有決算,這不公司都緊張。一開春,那兒的工程都要上馬,全是錢吶。”陳隊濃重的川味口音訴著苦,做工程的不易這倒也不假,幾句倒說了一堆難處,反正就一個中心意思:資金緊張。緩緩再說。
“我都說不談錢了,打住。”單勇的話又來回變了,笑著道:“我今天來呀,準備給隊長您幫個大忙,您要領情,我就幫;您要不領情,那就算,我這人好說話…您也別覺得我們老板進去了,這事就能擱下不是?有時候打起來、鬧起來不好對不對?五洲不天天丟東西,還開不了工,這要延誤工期,那損失可不是一點半點,對吧?”
這話聽得川隊長臉上的肉直顫了,地頭蛇難惹,面前這位肯定是一條。不過他陪著笑臉道著:“那是那是…我們這兒都些粗人,也沒什么需要幫忙的,而且我們這個工地比較偏,和當地也沒有什么來往。”
“錯了,從你這個住處到施工點兩公里,你的路面延伸要占我們牧場二點七公里,那除了灘地就是荒坡,運料、砂石、將來施工都很麻煩,你不能不用當地人,對吧?”單勇道。
這是一個實際問題,肯定要靠當地解決一部分附屬作業,比如運沙、運石,整座路橋的用料全部要靠當地解決。陳隊長看著這一對男女,卻是有點琢磨不清來意了,他狐疑地道著:“那…單老弟,您啥個意思?想給我們推銷沙、石子?要價格合適,倒也可能考慮。”
“那小兒科…”單勇大氣了,一拍大腿道:“我給你修條簡易公路,讓工程車直接駛到牧場的工地。不談錢,免費的。”
那陳隊長呃聲被噎了一家伙,這牛吹得大了,這地方最缺的就是人工和機械,整座路橋附屬工程考慮到這條簡易公路,核算過五十萬的投資,這是工程下一步的安排,卻不料單勇要搶著干了。他還沒算清這來一來能省多少錢,單勇一豎指頭道:“三天給你通車,你要痛快,我就痛快,沙和石子,我給你全部供應,絕對不宰你,成本價。”
“三…三天?”陳隊好像給嚇住了,完全應該被嚇住,就專業筑路隊,也得一周多的時間,別說業余水平了。
“對,三天。我雖然是個門外漢,可是我也了解點你們工期的重要性,要是件件順當,別說提前竣工個把月,就是十來天,你們都賺不少吧?省得開支也是一大筆呀?怎么樣?信不信我這一回吧,要干不成,我以后都不上門煩你了。”單勇道。
吧唧那陳隊長迫不及待地拍大腿了,直道著:“要得,三天你要修成簡易路,賠償我想辦法,盡快給你申請下來,不過咱們說好,要修不成,你就別來煩我了,等工地開進你們牧場再說。”
“要得,我就喜歡和痛快人打交道。”單勇起身,和陳隊長握手作別,這是得最簡單的一次,而且都覺得沾便宜了,陳隊長笑吟吟、喜滋滋把兩人送上車,走了好遠,李玫蓮回頭那川佬那得意勁,回頭不相信地問:“你會修路?”
“鋪平就成,是人都會干。”單勇道,似乎根本不當回事。
李玫蓮再看還是一片荒蕪灘地和坡地的地方,有點難色了,說是鋪平,荒灘石頭窩那有那么容易的事,說是來談賠償的,卻接了個包袱活,此時李玫蓮又覺得單勇缺心眼了也似的,一分錢還沒要,倒先給人家干活去了,單勇似乎覺察到了李玫蓮的心思,笑著道:“不要覺得咱們吃虧,有時候吃虧就是沾便宜,雖然投資都是國家的錢,可說起咱們要的賠償也忒黑了點,你不給人家行點方便,他能那么舒心地給咱嗎…與人方便,咱們也方便,總不能都打著要吧?這家得哄著要。”
“可…要修不成怎么辦?你不給自己上了個套嗎?”李玫蓮懷疑地道。
“相信我,一定行。”單勇信心百倍地道,李玫蓮對此倒不多問了,看時間快天黑了,她問著去什么地方,路都炸了,棠梨鄉牧場算是回不去了,下一站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單勇卻是笑道:“找修路的人去。光吹出去了,干活的人還沒著落呢,可別吹塌鍋了回頭讓人笑話。”
這說得,李玫蓮倒先笑上了,敢情這家伙心里也沒底,先吹牛呢,不過上了二級路,看看行駛向省城的方向,她一下子明白了,這是去史家村,想及此處時,她倒覺得這個牛吹得不算大,最起碼那地方,不缺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