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洲工地炸鍋了,而且影響到了從鄉到鎮到縣里,甚至市區也聞訊了,正在天圣華酒店遍邀一干領導的薛亦晨慌了,聯系了一個醫療組,帶著十幾輛救護車直赴石城鎮。就連幾十公里內外各標段都驚動了,二百多工人齊齊躺下,放那兒也是件恐怖事件,市局的刑偵支隊、市公安局直屬法醫鑒證中心,也在第一時間接到了趕赴現場的命令。
出現癥狀的第一批人被送鄉衛生所,無法檢測中毒原因,轉院。之后工地陸續都出現了癥狀,也不知道是真有癥狀,還是被這么大陣勢嚇出癥狀來了,反正是救護車、警車駛來駛去不停地運人,縣刑警大隊急急奔赴第一現場,按照上級的指示封鎖第一現場,采集物證,慣常的思路,應該是食物,偌大的廚房里,糧食、油、調味、鹽,一樣一樣的采集,還有病人的排泄物,這個好采集,二百工人齊解褲,工地上快成大廁所了,遍地都有。
樣品往縣里送,這個檢測還需要時間的,市刑偵支隊來了幾位毒物鑒證的技術骨干,到這兒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后了,案情大致了解了一下,接觸過農村的投毒類案件,無非是毒鼠強、磷類化學農藥之類,不過都不是,癥狀不符合,詢問了若干工人,中午就一頓飯,這頓飯沒人嘗出有異味來。
檢測,在開始后就被卡住了,市刑偵支隊的楊副隊長電話里接到這個消息的,接了電話,陰著臉,把縣隊的、鎮派出所的,還是事主,這里的工程隊長唐向榮叫到了隊辦,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們的油、豆瓣醬、面,哪兒采購的?”
“鎮里呀?就那放心糧油店,東街上。”唐隊長嚇壞了。還以為是采購的問題。縣刑警大隊長問著:“哪一樣有問題。”
“不是哪一樣有問題,是全有問題,法醫鑒證剛開始就發現了一堆問題,鉛超標、添加超標、氯類化學物超標。全是小作坊產品……給工人吃得地溝油是不是?”楊副支隊訓著唐向榮,帶著眾人往廚房來了,一瞅,這餡是包不住了,三十公升的大桶食用油,根本無標識,一系列調味、面、甚至連花椒大料面都是一個普通的塑料袋包裝。這玩意誰也知道,便宜。
“隊長,領導領導…這里面絕對無毒,所有工地都吃的這種油,大家都叫民工專用油,就這些爺們長年吃這種東西的胃口,一般毒你都毒不倒他,肯定是有人下毒了。”唐隊長凜然道著。突然間他發現氣氛不對了,一干警察,都用一種忿恨的眼神看著他。哦,這事他媽不能擱桌上談,他趕緊地閉嘴了,來了個狠的,直指著油道:“楊隊,您要說它有毒,沒事,我自個做碗油炸面吃下去。”
沒人搭理他,也就是法醫提了這么一句惹得大家心里不忿而已,楊副支隊把縣里和鎮里兩位叫到一塊。低頭商議著,準確的檢測結果尚需時間,而偵破的最佳時間也在這浪費的時間里,幾人對雖然根本不和工人一個灶吃飯的包工隊長有點微詞,可案子還得辦。商量著各自的發現。
但發現的,都是疑點。采購是工程隊的專人。拉運是專車拉回來的,就即便食品不合格,事實還真像唐向榮所說,現在的工程隊給民工吃的,還就都是這些玩意,單純食品本身問題,暫且排除。
那么是有人投毒?好像也不對,十個大師傅,一個不漏全倒了,有個沒出廚房就拉褲子里了,應該不是內部投毒,否則總不至于邊投邊吃吧?可要是外人,怎么投的?這個封閉的工程居住工地,因為數次失盜,門看得很緊,從昨晚到今天,根本沒有外人進來過。
“會不會是水源?”縣隊的道,指指院邊上一個接管子的地方道:“工程隊打了一眼機井,一部分解決工程用水,一部分用于生活用水,不過口子封得很嚴。”
“我看過了,如果往里面投,只需要翻過那堵一米八的圍墻,封口的水泥蓋也不是問題,可問題是,誰真要往井里投的,那可就難找了,這人就危險了,絕對有反社會傾向。”鎮派出所的道,他也接觸過農村投毒的案件,這類案件很好偵破,無非是宅地基或者鄰里糾紛,目標性很強,可這案子目標性強到把二百人都放倒,快把警察嚇住了。
“抽水。”楊副支道。
剛喊了句,再看倒早有抽上了。包工隊唐向榮的司機,趁著空閑,一合閘刀,抽著水洗著車,幾位警察奔上來看,棠梨這地方是潞州為數不多無污染的地區,那水叫一個清冽,抽出的井水來還帶著溫度,別說異味了,看那樣子都想喝上兩口。
不像啊。幾位等消息的警察心里嘀咕著,都圍這兒來了,唐向榮又來湊熱鬧來了,跟著道著:“絕對不會水里有問題。”
“你怎么知道?”楊副支問,有點不待見這個一臉橫肉的包工頭。
“我剛才還開了壺往車上備了杯茶水,還喝了,你看我,沒事。就剛抽的新水,這兒的水比純凈水還好。”唐向榮道,也許他心里多少知道點是怎么回事,小聲和警察說著:“我告訴你們啊,這要出事,絕對是有人往我們廚房里做手腳了,肯定就是棠梨村的人。這些刁民,就想坑我們呢。”
這回是身體力行了,而且舉報壞人。不過可把警察也難住了。也沒人搭理他的小話。各人還在冥思苦想著。
“這就邪門了啊,那就只能從內部開始查了…可總得有動機吧?這動機從哪兒找?”楊副支郁悶了,見過奇案,但沒見過這么無頭的奇案,根本無從下手,縣隊的建議從幾個做飯的大師傅入手,鎮派出所的,匯報著已經把幾家采購的商販給傳喚去了,等著下一步指令。
正說著,奇事來了,有人哎喲喲喲痛吟著,眾警察一回頭。看到了另一奇景,唐向榮捂著肚子,吃痛地喊著:“水…里…有…毒。”
說著就往背光的地方跑,洗車的司機嚇得把水管子扔了。生怕沾上毒似的,跑出不遠的唐向榮褲子“嘭哧噗”幾聲巨響,后面的人都笑了。
得,拉褲子里了。
不過還是有效果的,現在不用檢測了,問題在水里。
意外一直就層出不窮,目標確定。主要針對水質檢測,一個小時后,檢測的結果是:無法確定。
化學檢測的方法主要針對化學類成份進行微量試劑檢測,而提供的水質檢測結果居然是良好。僅僅有些懸浮物無法確認成份。
法醫鑒證中心的兩位專程到了棠梨村的工地,現場抽水檢樣,想找到更的樣本。意外又發生了,水質比送檢的還要好。分析了好久現場駐守的才反應過來,那倆洗車的。一直在抽水,上面抽、下面出,豐富的地下水位早把有含量的水質中和了。
究竟是什么?成了一個無法破解的疑問。還是法醫鑒證中的見多識廣,他們根據過程推斷,有可能是使用的是某種天然植物類熬制的湯劑,懷疑是大黃、蕃瀉葉一類的中藥,這類藥物對腸胃有強刺激作用,如果往井里傾倒液體,被中和后,根本無法檢測,當然,也別指望找到來源。畢竟這是蓄意的,而市局刑偵也傻眼了,都是侃侃推測,連個案由都算不上。
檢測卡到了中途,送到醫院的臨床觀察也讓人啼笑皆非,除了排泄功能極大增強外沒有發現其他臨床癥狀。如果非要細察的話,就是個個食欲旺盛,但吃下去不到半個小時,又齊齊往廁所跑。但到了晚上,大部分人又奇怪地恢復了正常,除了精神差了點,身體狀況一切良好。
案情…這案情可怎么公布!?
不過好在沒有出現傷亡事故,鎮縣兩級公安舒了口氣,縣里領導攜同政法委的領導親自到醫院慰問去了,暫時找不到原因,賣假冒偽劣食品的給頂缸了,據說幾家糧油副食門面小老板被派出所都拘回來了,高大全所長給的處理指導意見是:“罰款,罰得他肉疼,不疼他就不長記性。”
晚八點,官方的報道出來了,潞州電視臺那位漂亮的女主播用性感地聲音又在蠱惑著市民:
“……現在播報剛剛收到的消息,今天中午我市石城鎮棠梨鄉潞太高速九標段發生筑路工人集體食物中毒事件,二百多名就餐工人在用餐到出現嘔吐、腹泄等癥狀,案發后,市縣兩級領導高度重視,迅速責成相關部門趕赴現場組織施救,目前,食物中毒的工人病情已經穩定,據市公安部門和市衛生部門的聯合調查,致使工人食物中毒主要原因在于該標段采購的糧、油、調味、副食多為三無產品,市委、市政府領導已經責成相關部門對此事進行進一步深入調查……”
“啪!”電視機摁了,驚魂剛定的許中行一甩漢奸頭,咬牙切齒地噴了兩個字:“真狠!”
天朝無奇不有,最后這中毒的責任,就這么給推出去了,好像你自作自受似的,怨誰也別怨政府。情況許中行了解了點,這么大事,急著出結果,又是個沒法查找原因,當官的不推諉都不可能。全扣到假冒偽劣奸商腦袋上了,這個理由現今最有說服力,可這事出得,快把人肺給氣炸了。
真狠?是說這事處理得狠?還是說辦得狠。一旁倚窗而立的薛亦晨回頭看了眼許中行,一時沒明白,她想起了許中行上午去時說過的擔心,疑惑地問著:“你說是不是老柴?他在看守所關著呀?”
“姐姐呀,那玩黑澀會的,誰手里沒一幫子小弟,這年頭都奔錢快瘋了,別說找個下泄藥的,就找個殺人都不難,自打碰那家伙,我每天都眼皮跳,就怕誰背后給我一家伙的…這倒好,還不如給我一家伙呢。全躺醫院了,光今天一天你知道開支多少?十一萬二。”許中行凸著眼說話,凜然無比的表情,這事真把他嚇住了,可能外行看不出此事的威力,可身處其中就恐怖了,那堂而皇之的奔赴現場施救不是免費滴,要錢吶,光鎮、縣醫院伸手要的。九萬多,還得加上出診出車費,警察的辦案經費還沒給條呢。
就這些還不是全部,明天開工。今天人全躺醫院…誰干活去,這可是不缺了一個兩個人,二百個。
“哪怎么辦?”薛亦晨愣了,從來沒想到會這么個出事法,可偏偏出得她一籌莫展,情況已經匯報回去了,怕是這個時候。段老板也是抓腦袋了,就有通天神力,對那個窮鄉僻壤也力所難及了。
怎么辦?許中行還想問她呢。他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著,自從當上五洲業務經理,這幾年過得一直是“各地美食隨便嘗,哪兒都有丈母娘”好生活,可真沒想到在潞州磕磕絆絆一直不順,他和老板“寧給貪官、不給刁民”的觀點不太相同。一直力主收買這幫山匪,可現在難了,人都送進去了。可怎么收買?
“要不,找柴占山談談?”許中行撓撓腦袋,想出了個笨辦法,一下子把薛亦晨氣壞了,纖指指著訓著:“你腦子進水了,維特一關門那可是損失幾百萬的事,連人都在里面,還怎么談?”
“可咱們這個工程是兩個億呀。”許中行道,好幽怨的眼神。
“不可能。”薛亦晨雙手叉在胸前,走了兩步。搖了搖頭:“老板的脾氣你又不是不了解,到了一地,就市里領導都得巴結著,你讓他出面和一個開桑拿洗浴的談?你覺得可能嗎?”
“那現在怎么辦?連唐隊長都中招了,有人給咱們井水下藥了,那藥他媽下得還邪門。警察都檢測不出來,回頭抓了一幫賣假冒偽劣的。這事,我估計公安都不把真相往外公布。”許中行攤手道,確實不能公布,一公布,還有人敢上工地么?
薛亦晨正要說話時,她手里的電話響了,這個時候,肯定是老板的遠程指揮,她恭謹地放在耳邊,聽著,好的好的說著,不一會兒扣了電話,神色篤定了幾分,對同伴道:
“河北工地上明天調拔到八十人,明早就到,先開樁基工程,醫院的病情基本穩定,明后天就能出院,老板交待,他們這是不想讓咱們開工,只要讓工程動起來,咱們就是贏家。”
這勁鼓得,而且沒有埋怨,兩人的自信,還真回來了幾分……
時間回溯四個小時,救護車嘶吼著從棠梨村駛出來,著實把鄉里的人嚇了一跳,衛生院圍觀的人里三層外三層,其中有個棠梨村的村民,在人群中看笑話,他接了電話,然后找目標似的在人群中搜尋著本村的人,找到一位,包著花頭巾的老娘們,剛賣柳絮回來,他拽著這娘們喊著:“水生家的,你婆婆的棺材做好了沒有?”
“你要死呀,先給你做一口。”娘們看本村的閑漢,沒搭理,那閑漢追著附耳道:“有備無患,村西牧場頭上,上好的松料,我們晚上搬去,你要不…要讓你家老漢晚上跟我們一起去。”
那娘們翻了翻白眼,瞬間眼里又是喜色外露,驚喜地問:“真的?派出所的看著呢。”
“今天沒人。”閑漢奸笑著給了個消息,鉆在人群中,溜了,又在找下一個目標。把這個村里人看是絕對好的消息透露給更多的人。
時間回溯三個小時,清河牧場,史寶英給棠梨村的村民,全放假了,她不知道單勇在干什么,不過她也沒懷疑什么,在電話里邀單勇去史家村看看,看啥?看看人家唄…這個潛臺詞她想單勇的機靈腦袋一定能聽出來,沉浸在那種異樣的幸福中,她絲毫沒有發現,那群村漢在路上已經咬著耳朵了。
“二腦袋說,工地上今天沒人。”
“那大機器你又扛不走。”
“有鋼管,一根賣好幾十涅。”
“胡說,我上次去就沒有。”
“嘖,今天才來的,民工吃壞了,拉稀全住院了,二腦袋說,鋼管,夾板、還有小鐵家伙,拉了好幾車……還說好像鄉里現在就有人收。”
這消息聽得,一干閑漢眼睛炯炯有神。腦海里迅速出現了一個場景,花花綠綠的,那可都是錢吶,化肥錢、種子錢、老婆的零花錢。可就在眼前了。一車人,都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
時間回溯兩個小時,韓黔和楊向兵兩人在鎮上晃悠著,沿著舊橋往東的胡同,臟兮兮的胡同能進一輛三輛車,不過走進去卻是別有洞天,幾家都是大院子。院子里堆積如山的廢紙、書報、瓦愣紙皮…對,收破爛的,不起眼的地方,堆著一堆腳手架用的鋼構件,混凝地成型的模板,公路開了,走什么財路的也有,當然也不缺這些手腳不干凈的當地居民。收點工人偷出來的鐵件鋼件,賺個差價。
韓黔不多說話,不過瞄了幾眼。他卻笑著,笑著小聲道:“這單勇真他媽地老鼠,這地方他都知道。”
“甭小看這地方,這收破爛的,那是邊收邊偷,一個月掙萬把塊吧,比混黑澀會還有前途。”楊向兵道,兩人自嘲著,敲響了大鐵門,出來了胡子拉渣。衣服臟兮兮的中年人,人也像破爛,看進來的兩位穿著工地制服,不客氣道著:“俺們這兒沒有你們工地的東西,走吧走吧。”
“抽煙。”
“看這兒。”
一個遞煙,一個一拉口袋里的一疊錢。把破爛哥看傻眼了,表情立馬換了,疑惑地問著:“你們要賣啥,還是要買啥?”
“鋼構件、鋼管,模板,有多少,我要多少,不過好歹得夠半車。”楊向兵道,又拿著本證件:“看,別誤會,俄就是鋼筋工,四級工,你們手里不值錢,俄可能賣大價錢,當然收購價也高。”
“沒多少啊,工地天天用著呢,那得下鄉收呢。”破爛哥難為地道,這種生意可遇不可求,手里缺貨,錢就不好掙了。
“不能吧,棠梨那邊工程隊的,可剛開。”韓黔道,這潛臺詞他估計收破爛的能聽懂,那一帶,應該能收到贓物了。果真如此,破爛哥眼睛亮了亮。楊向兵又道:“老板,俄們這身份去不方便,今天你跑一趟咋樣?”
破爛哥剛要搖頭,卻不料錢已經遞上來了,兩張百元大鈔,路費。又有兩張百元大鈔撕了,給破爛哥遞了兩個一順半張,楊向兵一拍人的肩膀道:“定金,不管收多少,我全要。虧不著你,租個車去也就二百塊。”
兩人不多言了,扭頭走了,示好地笑笑關上了門,等兩人走到下一家門口,已經聽到了三輪車突突突發動的聲音。下一家,敲門而入時,又是慣常的話,不過微微訝異的是,是個破爛嬸,臉上污得你都分不清性別了,不過人家認得清錢,這生意,著實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又一輛車風馳電掣向棠梨鄉駛去。
天擦黑時,在路邊數收破爛專車的徐少忠笑得牙疼了,足足過去了七八輛柴油汽油三輪,接下來要發生什么,想起來肚子就有點疼……
時間,指向整八時,從棠梨牧場里出了兩個黑影,窩在草叢里,有個嫌臟不愿意躲,被單勇一把拉著藏進來了,被拉的小聲埋怨著:“看什么看什么?怎么干什么也鬼鬼祟祟的。”
“一會兒就來,耐心點。”單勇小聲道。
伏在一起,李玫蓮看了看黑暗中那雙賊兮兮的眼珠,小聲問:“哎,不會整出事吧,那些人…”
“沒事,給段總下毒還差不多,我怎么可能藥翻那些不相干的工人。”單勇道。
“你到底用的什么?”李玫蓮問,這個問題n遍了,單勇每次都是笑笑不答,她按捺不住了,又問著:“你得告訴我,讓我心里有底,這不是小事。”
“我告訴你,還就不是大事,使勁拉幾個小時就沒事了…這玩意學名叫大薊什么來著,鄉下叫白毛草,特別是經霜三年的草根厲害,牲口就是啃樹皮吃鋸末渣子,灌點這玩意都能拉下來,功能是強刺激,增加胃蠕動速度,簡單地說,叫拉稀,對身體無害…”
“獸藥!?”
“呵呵…”
“被警察查出來,少說也得關你幾年。”
“呵呵,現代科學解決不了的問題多了,這東西用科學儀器可檢測不出來,沒證沒據的,憑什么懷疑我?我還說是你干的呢,你和老柴有不正當男女關系,正好有做案動機…哎喲。”
李玫蓮重重捅了單勇一拳,這家伙說個沒正形,能把人聽得哭笑不得,不過聽到人沒事,這倒放心幾分了,一下午把人撒出去,那些莫名其妙的任務讓她琢磨不透,剛吃過晚飯,卻又拉著她出來瞧,她要打電話問問,又被單勇摁住了,他一指道:“好戲上演,就咱們能看見。他們也在看好戲,別打擾。”
來了,李玫蓮定睛看時,卻是像熒火蟲一樣的手電筒光線,又近了點,卻是不少鬼鬼祟祟的人影,下午工地出事,都紛傳瘟疫,把這邊兩個外地施工的嚇跑了,警車也被調走了,她想到此處時,驚訝地道:“拆主席臺?”
拆了奠基儀式的主席臺,雖然蠢了點,可不外乎也算一個辦法。最起碼這儀式開不了了。
“不對。”單勇糾正道:“偷木材,俄羅斯松木板,一塊好幾百呢,可值錢了。”
李玫蓮驀地被逗笑了,一下子明白單勇下午來回打電話散布這兒沒人的消息是什么用意,招賊呢。
說話時,下面的開干了,咚咚咚起釘,光光光搬楔子,不一會兒就看得上了膀子,吭哧哧哧扛著走了,一次成功,再來人就多了,群眾成了群賊了,嘩嘩來了一片,起釘的、拔鉚的、扛活的,七手八腳,一會兒功夫,那建了數日的主席臺,風卷殘云不見了,成了群眾肩的一塊一塊優質棺材板…
李玫蓮看得目瞪口呆,她想起了單勇下午得啵的一句話:一切要依靠群眾。
不過沒想到,是依靠群眾偷東西。
李玫蓮被眼前所見看得先驚后訝,然后伏在草叢里笑得花枝亂顫,這事出得詭異得出乎她的想像,一群老實巴交的老百姓,可不知道怎么被單勇教唆成賊了,她問時,單勇仰面躺在草叢笑道:“別笑話咱鄉下人,溫飽才知廉恥,沒溫飽,不知道廉恥,那可不是群眾的原因,沒有聚群成匪就不錯了…教唆?這還用教唆,只要沒人,別說修個路橋,搞導彈基地都有人敢去偷。”
李玫蓮笑壞了,笑得肚子快疼了。
不過她還沒有看到更精彩的,工地封了,排泄物那么多,警察早走了,看門的倒有兩個,不過黑天半夜聽著狼嚎狗吠害怕,到鄉衛生所和工友住一塊了,到了九時許,不少黑影不吼著狼嚎了,摸進工地了,剛卸的鋼模板、成箱的鋼構件、幾米長的鋼管,肩挑手扛,趁著夜色來了個大挪移。
膽小的,扛回家,先埋地窖里,藏窩棚后;膽大的,直接扛著走一段山路,鄉公路邊上,不知道哪兒聽說消息,就有收破爛的車等著呢,顧不上稱重了,一根多少錢,一個多少錢、一塊多少錢,眨眼間,這建筑用材在群眾手里,全變成零花錢了。
從鎮上返回的哥幾個把車泊在收購的不遠,捂嘴的、捂肚子的,個個笑得渾身直顫,聽說過單勇聚眾鬧事是個高手,可沒想到,聚眾當賊,也當得這么順溜,敢情把人放倒還有更深的用意,就為把人家工地上的東西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