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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擲百萬談笑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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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一擲百萬談笑間  “兄弟們,靜一靜…聽我說。”

  蓋庭甲好容易把一群狐朋狗友聚全,一聚全才發現自己的領導才能實在夠嗆,根本沒人聽他的,董偉和張衛華交流,主要問題估計是那兒的妞靚;大胖二胖湊一塊,掰著指頭流著哈喇子,估計在想今天吃什么,宰多少。宋思瑩正對著個小鏡子補妝,國家干部雷大鵬還沒來,要不是請客,估計都把人招不開,就一個外人,源源在潞州的代理經銷商馬炳忠,看著把自己生意攪黃的響馬寨來人,實在是覺得自己輸得太冤。

  “我說小蓋,你是不是準備篡位當老大?蛋哥不在,你都敢私自招集人馬,想干嘛呢這是?”張衛華雖是警察,可說話從來就帶幾分匪氣,董偉恬著笑道著:“也不是就不行啊,小蓋,你要把兄弟伺候舒服了,也不是就不能擁護,吃完飯項目想好啊。”

  “我也去,我也去。”大胖二胖湊上熱鬧了,身上傷剛好,被張衛華斥了頓好了傷疤忘了痛,把這兩胖城管惹火了,你一句我一句,厚嘴唇吧唧著,愣是把張衛華噴得捂臉告饒。宋思瑩剛看著咯咯直笑。

  這把小蓋給氣得呀,剛要拍桌子嚷,門嘭聲開了,更雷的來了,雷哥攬著司慕賢,扮著長光臨的樣子擺手道著:“同志們辛苦啦,趕緊點菜,領導餓了…來來,賢弟,坐這兒,喲,這位是誰。”

  介紹了幾句,敢情是源源的人,因為受殷淑榮的和蓋庭甲的雙重之邀,今出席這個私人小聚了,菜嘛,一人點一個,老規矩了,雷大鵬這吃貨又加了仨了,要了酒。正要和哥幾個開吹時,小蓋壓住了,直說道:“蛋哥現在是孤身入敵營,后援我們得做好啊。”

  “少來了。那敵營里都是娘子軍,他巴不得被人俘虜來了皮鞭重型涅。”張衛華接道。

  眾人一哄笑,老馬臉上掛不住了,好在宋思瑩訓了兩句,安撫著老馬,小蓋這才扔下開場白,不敢說再扯了。直接把源源的新醋樣本放到桌上,得,這就是今天的主旨,味道自不必說,看看造型、說說賣點、談談優劣,馬炳忠倒是個實誠性子,直說自己身上的虱子不知癢,毛病得別人才能看出來。以前但凡新品都有類似的征詢活動。

  對,就是個征詢,還特意把司慕賢請來了。又有宋思瑩撐場,于是這群歪瓜裂棗支著頭,看著小蓋放到餐桌中央的一個流線型的瓶子,為了對比強烈,還把響馬寨的雙口小紅帽放到桌上,讓大家飯前評判優劣。

  說起來也蠻不錯的,馬炳忠心里想著,logo是源源的標識的,老醋擔子;瓶身的設計一返傳統四方造型,流線型的造型很有美感。在他看來,和響馬寨醋容器相比,最起碼也是各有千秋。

  “誰先來?”小蓋問道。

  沒人接茬了,這群兄弟,動、動嘴吃能力都相當地強,可真要動腦筋。可就夠嗆了,他有意地沒的打擾司慕賢,先問上宋思瑩了,宋思瑩皺皺眉頭道著:“我看都可以呀,響馬寨的造型簡約一點,看著也精致,源源的新容器,看著俏皮一點。”

  “大胖,你說。”

  “差不多吧,這玩意有意思么?喝醋呢又不是喝醋瓶子。”

  “二胖。”

  “我同意大胖的意見。”

  倆胖弟根本扯不出什么來,雷大鵬根本沒看明白,再問張衛華,張衛華這個穿警服的,覺得兩樣都不咋地,董偉呢,說兩瓶放一塊看著別扭,反正就是不舒服。最后小蓋才把目光放到了司慕賢身上,輕聲問時,司慕賢笑笑道著:“這是個缺陷產品,馬經理,您要是不介意,我就明說了。”

  “怎么會,我們巴不得提意見呢。”馬炳忠反而很高興了。

  “大家看,這樣的話,是不是不別扭了。”司慕賢直接拿走了響馬寨的瓶子,咦,果真看著很舒服。一眨眼,他又換了個方式,留下源源的容器,拿走了響馬寨的瓶子,對了,別扭來了,那流線玲瓏的瓶子,看著就是別扭,如果兩個放一塊別扭樣子更大了。演示了兩下,司慕賢道著:“先是視線觀感上的和諧,我在研究民俗雕刻的時候發現,古人很重視這種觀感和諧,所以他們即便雕出來的是猙獰造型,也不會讓人看著反感…而這個設計大家看,瓶身很有美感,但有點流于俗套了,現在化妝品、酒類、飲料水甚至文具里的膠水都沿用這種設計,沒有什么新意,恰恰在沒有新意的情況下,源源又植入了他們的商標,看…這個醋擔子流行于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是個很古樸的東西,大家說,把傳統和現代拼湊到一塊能出現什么…當然是不倫不類了,所以就別扭。”

  哦,這下子大家恍然大悟了,甚至于小蓋試了試,干脆把商標紙摳了,這下看真切了,光個瓶子,倒比貼個商標似乎還和諧,原來的癥結在這兒了,馬炳忠來了個醍醐灌頂,對司慕賢稱謝不迭了,眾人討論著,卻是把雷哥冷落了,瞅了個空,雷大鵬一把把瓶子握在手里,試試手感,大言不慚地道著:“什么玩意嘛,握在手里像根莖,一點都不舒服。”

  眾人一愕,都看雷哥了,雷大鵬一呲牙笑道:“陰莖的莖…這粗不夠粗、長不夠長,擱誰誰不郁悶。趕緊吃,吃完還玩呢,凈扯些沒用的事。”

  一下子干得大伙跺腳拍桌子個個笑得掉眼淚,宋思瑩隔著桌子揪打這貨,雷大鵬卻是把倆胖弟推到前面當肉盾,熱菜還沒上,這倒熱鬧上了。

  小蓋呀,牙疼加胃疼,連他也擔心,兄弟們組成的這個操蛋團隊,還能走多遠……

  殷淑榮接到蓋庭甲和馬炳忠的電話已經是午后四時了,這是打了個空間差,趁單勇不在,摸摸那邊的底,雖然評價不好。可達到預期效果了,而且這回她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司慕賢。沒想到,那天搶親的瘦個子,居然是這幫響馬隊里的秀才。說得這番話很讓她折服。再一細問,居然是研究民俗文化的,更讓她刮目相看了。

  收起手機時,他看到單勇和老董事長相隨著進了車間,想了想,她沒進去,找了個僻靜地。給老板匯報上了。

  車間里,酒醉方醒,道歉了一番,不過鄭老頭倒很和氣,直說年輕人,那能沒個喝得醉三倒四的時候,陪同單勇進車間里,廠里的生產廠長、車間主任。還有負責工藝流程的,上來一介紹,把單勇看了個傻眼。清一色的五十開外,差不多都是父輩那么大的老頭了,這場合,還真讓人有點拘束了。

  “這位,就是我在潞州認識的醋廠小老板單勇。大家歡迎。”

  鄭之源一介紹,挨個握手時,讓單勇好不恭謹,可以不敬任何人,可是對這些像父親那樣的與世無爭的手藝人,單勇不自然地報之以心里最尊敬的態度了。

  “單老板。我們的工藝嘛,沒有什么挑剔的,不過全清徐縣的工藝,都沒有什么挑剔了,所差就是水源了,全縣一百多家大小作坊、醋廠。我們只是其中的一份子而已…”

  介紹工藝的師傅領著單勇在薰蒸車間踱步著,冬天是淡季,自然發酵氣溫和環境條件都不足,不過產能的過剩并不需要冬天也加班加點,醋廠院子的醋罐,怕是有存了幾千噸庫存,就即便沒有庫存,有存下的醋醅,用不了幾天就能釀出成品醋來。

  “水源,是我們的一塊心病呀,三十年前,我們河里直接抽回來的水就可以飲用;前二十年,河水污染了,自來水還湊和…再往后就不成了,水質年年下降,縣里醋廠又多,那家也是用水大戶,連地下水位都在沉降…你看…”

  老師傅一指,單勇看過濾的后的醋酵,皺眉頭了,報廢的不少,再一指,院子里堆得更多,他驚訝地問:“損耗這么大?”

  “嗯,有時候比這還大,不得已現在我們做酵全用純凈水,口味可就趕不上了…我們老一代作醋的手藝都快荒廢完了,現在都是機械加工,溫控制酸,要不是親眼見到,我都快把手工醅長什么樣忘了,謝謝你啊,代我回去謝謝老爺子,在雁落坪,我看到這輩子最好的醋醅。”

  老頭嘆息時,似乎眼光尚余一線亮光,手工制作的沒落,就像他的年齡一樣,似乎是從聲譽巔峰沒落到日薄西山,單勇沒怎么參觀,倒是聽了老人一路嘆息。

  這時候,沒來由地讓單勇有一絲微微的感動,理論上,招待同行,無非是展示實力,洽談合作,商討雙方贏利的機會,可沒料到,這家子,把家丑全給抖摟出來了。話說干那行傷那行,而做醋的行當,最傷的也是這行,幾位老手藝人都是鄭之源當年醋坊的伙計,幾十年的積淀在慢慢消失,慢慢被機械加工取代,余下更多的,不過是怨念尤盛了。

  醋廠很大,車間、醋坊、倉庫、灌裝整個系列都能在這里完成,足有幾十畝地大小,一圈參觀下來,倒用了一個多小時,等重回鄭之源的辦公室時,已經是下午五時多了,老頭興致勃勃地帶著單勇,干脆就在醋廠的食堂報飯,像一家人那么親切,要請單勇就餐了。

  “老爺子,把那幾位叔伯也叫上?”單勇提了個建議。

  “呵呵,他們不會來的,過去東家和伙計,尊卑有別,已經根深蒂固了。”老頭笑道,即便他愿放下身架,怕是這班老伙計也放不下習慣,反而拘束。

  “哦。”單勇訝異了下,能留著這么純樸的階級感情,還真不容易,笑了笑,陪著鄭老頭下樓,背后看老頭時,腰有點佝僂,滿頭頭發快白完了,不過身體還算健康,背著手下樓,喊著廠里的去食堂報上飯,多炒幾個菜,他像有意在征詢單勇的意見地問著:“怎么樣,小單,有什么感覺?”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呀?鄭老,您把這危機都告訴我。我也幫不了您,我擱這兒,也給你造不出水來,就你們這地方。有多少水也不夠啊。”單勇指了指,由身處之地,觸目所見,都是十數米高的存罐,全國百分八十的醋、百分之七十醋酸,差不多都從這里出去的,再怎么看。也頗是壯觀。

  “現在幫不了,說不定將來有一天能幫得了;我們這一代靠手藝吃飯的已經沒落了,將來能成什么樣子,誰知道呢?下一代獨領風騷的是誰?說不定就在潞州啊。”鄭之源笑著道。

  “那老爺子,您這是什么意思?巴巴大老遠,就讓我來看看問題?我覺得不是問題,現在大家都靠機械加工,像我爸那樣的。才是異類,如果你純手工制作,那費時費力多耽誤功夫。就效益上也劃不來呀。”單勇道。

  “你有眼光應該不至于這么淺吧?純糧純手工釀造的,你敢說沒有市場?要是嫌純手工落后,你投資幾十萬讓你父親去釀醋?你媽可老說你是個壞小子,心眼多,特別能哄像我這號誠實老頭。”鄭之源道,一副玩味表情,這聽得單勇咧開嘴笑了,似乎揣摩到了老鄭的心態。

  他在尋求一個平衡,或者在為純手工加工制作尋找一個新的出路,而出路。絕對不會在已經被機械和現代化統治的食醋集散地。

  是開發高端產品?還是開發純天然釀造的醋種?

  單勇心里泛過幾個念頭,掩飾著道:“老爺子,您的苦心我了解點,不過未必誰也能理解您的苦心,人心不足得拿錢填,可不是拿職業道德來填。”

  “對。說得好。”鄭之源點點頭道:“不過總不能都把節操扔地上,奔錢去吧?比如你父親就不是,你如何解釋?”

  “呵呵,您老說得更好。”單勇笑了,現在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和這類飽經風霜的老頭之類的人談話了,只有這類堪破世情的和人心的老人,才能觸到你心中最軟的地方,他笑著點點頭道:“您老不用拐彎抹角,想干什么,我父親一定會鼎力支持您的,你們倆是哥們,談得來…我就不用考慮,我屬于把節操扔地上,奔錢去的那號人。”

  “哈哈…不要自責,我年輕時候也是…哈哈…有意思,說起來你比你老爸那悶葫蘆有意思多了,來來來,本來還不到給你看的時候,不過我覺得呀,你值得我露露寶了。”老頭興致來了,興致一來可了不得了,拉著單勇直叫著廠里的車往家里去了。

  酸妮家?

  單勇泛著個怪怪的念頭,現在連他也有點郁悶,沒美女青睞也就罷了,凈是美女他爹這號糟老頭青睞得不得了。

  廠里距家里不遠,不過十公里,單勇可以想像得到,把一個小小的醋坊做到今天這個知名品牌需要多少精力,不獨是源源,他還看到了不少知名醋廠,上水井的、老陳醋的、雙塔的,醋業帶動了一方的繁榮,聚居地差不多都快成小洋樓大觀了,兩層三層甚至四五層的小洋樓比比皆是,鄭家在其中一憧有點哥特式風格的小樓里,不過也沒有逃出富人心理上的通病,高墻、防護網、院子里沒養多少花,倒養了條狼狗,進門就把單勇嚇了一跳。

  “臥著…唉,酸妮養的,從小就喜歡養這些狗啊貓啊。”老頭不悅地了句,直上四層,整個是玻璃隔著的陽光房,一進門一股酸味沖來,他深深一嗅,笑了。

  這老頭,對醋癡迷到,在家里都建酵室了,沿著窗臺的置物架,四層三排,全是玻璃和陶罐器皿,鄭之源看看了溫濕度,這才得意地對單勇說著:“這是我走遍咱們十幾個地市收集的各地醋醅,源源能屹立到現在不倒,秘密就在這兒,老陳醋的味道他是一直不變,而源源的口味,是一直在變,晉中的風格是喜歡酸度在45以上的老醋、往南,比如你們潞州,喜歡甜度在26左右的清醋;往北,口味更怪,他們吃的是光有酸沒有甜度的澀醋,沒法說,人的口味真怪,雁北一帶,澀醋老酸菜,只要上了年紀得病,一準是胃酸導致的,甚至患惡性腫瘤都的人都不少,可人人還樂此不彼…呵呵。出省的就不一樣了,咱們的醋根本不合他們口味,適當地減低酸度,增加甜度。有些地方根本就是白醋,他們吃不了薰蒸后的味道…而我這兒,樣本都有。”

  最后一句,才是最值得驕傲的,老頭說得意氣風發,躊躕滿志。

  咝…單勇倒吸涼氣,這老頭快成醋精了。他細細看過,水源、甜度、酸度、發酵時間,個個標得清清楚楚,看得讓人肅然起敬,能把一件小事做事業,不管做什么,都讓人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

  “老爺子,您想在雁落坪建一個天然醋廠?然后有針對性地開發適銷各地的醋種?以純手工和純糧釀為基礎。開發中高端市場?”單勇狐疑地道,這幾乎已經快水到渠成了,所差不過是時間而已。只要有合適的地方和人工,可以很快上馬,他回頭時,看到了鄭之源笑瞇瞇地眼神,他問道:“我說得對嗎?”

  “那你覺得可行嗎?”鄭之源沒有正面回答,也在反問。

  “不行。”單勇搖搖頭,回絕了。

  “為什么?你擔心不能盈利,還是被我們吞并,就即便被吞并,對你們也是一個非常好的出路。所差不過是商標而已,我可以給你一個心動的價格。”鄭之源此時才亮底了,已經在試探吞并了。

  “呵呵,我從來沒擔心過被你們吞并,如果能做成一個享譽全省乃至全國的醋品牌,我相信那應該是我父親和您的夢想。為了這個夢想,我做晚輩的,除了支持,沒有二話。這不是錢的問題。”單勇很誠懇而尊敬地說道。

  “那為什么又說不行呢?”鄭之源不解了,現在沒來由很欣賞面前這位小伙。

  “我擔心。”單勇斟酌著,還是直接說出來了:“您女兒志不在于此。”

  這一句很嚴肅,仿佛重錘敲擊到了老人的心坎上似的,讓他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了,輕輕地喟嘆著,再無贅言,單勇知道,家家一本難念的經,就大富之家,也沒有脫出這個魔咒。

  “她真去我家了?”

  鄭錦嬋忽匆匆從市里趕回來時,到廠門口劈門就問殷淑榮,是質問,似乎對此很生氣。有意疏遠吧,這倒拉得更近了。殷淑榮一點頭,她訓了句,殷淑榮難為道:“是老董事長請去的,我…沒法攔呀。”

  “現在哪兒?”鄭錦嬋火冒地問。

  “在…廠里食堂吃飯。”殷淑榮指指廠里。

  鄭總倒不進去了,在廠門口來回巡梭著,像熱鍋上的螞蟻,沒錯,鄭總一生氣,就這得性,不找個人出出氣,怕是消不下去。

  其實鄭錦嬋想消也難消啊,專門囑附司機如實匯報,再加上殷淑榮把潞州那幾位的反饋一匯報,和她所知是大相庭徑,最難堪的是,被人家貶得一文不值,這不上火都不可能。走了幾圈,猛然間剎住了,嚇了殷淑榮一跳,就聽鄭總沉聲問著:“她說一百萬成本,能把新產品推出去?”

  “嗯,要二百萬,把咱們的庫存全銷了。”殷淑榮指指廠里,鄭錦嬋噗哧聲笑了,兩人都笑了,這種庫存罐裝,足有三千多噸,而全縣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醋產業,每天銷往全國各地醋種最少也有幾十噸,大中小型企業都是擠破了腦袋往外銷,要短時間把幾千噸的存貨銷完,那無異于癡人說夢了。

  “他喝多了。”殷淑榮給單勇找了個理由。

  “喝多了也不能我們貶得一文不值呀,什么人啊…氣死我了。”鄭錦嬋火冒三丈地道,恨不得現在揪出單勇來痛斥一番。不就是那么個小廠合作嘛,扔掉又怎么樣?可現在倒好,連家里老的也和人家黏乎上了,好像離了他地球還不轉了似的。

  兩人就在這種焦慮和不忿中轉悠了好幾圈,等到聽到人聲,殷淑榮到廠門口瞧了瞧,小聲道著,出來了。一瞬間鄭錦嬋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眉開眼笑,一換表情,她恭敬地站到門口,親親熱熱地喊了聲:“爸,你們吃完了。”

  “啊,這兒條件差了點,還是讓單勇回市里住吧…小單,多玩幾天。要是業務有什么問題,一定不許藏私啊。”鄭之源笑著和單勇握手道別,單勇喏喏稱是,又喝了點。滿面紅光的,不過好像并沒有醉,鄭錦嬋卻是湊上來,直請著單勇,回頭安排著:“爸,您別操心了,我負責招待單總…單總。對我們款待還滿意吧?”

  “滿意,太滿意了…老爺子,那我們走了啊,改天我來玩。”單勇受寵若驚地道,惹得鄭錦嬋好一陣得意地笑著,她故意似的,把單勇往自己車上請,好像彰顯禮賢下士一般。看得老董事長那叫一個頻頻點頭。

  上車,走人,走了不到兩公里。笑容消失了;又走了一公里,臉上掛霜了,再走不到一公里,鄭錦嬋嘎聲一剎車,停下了,怒目而禮著單勇,像要爆發了,單勇故意刺激一般道:“你脾氣不好,大家都知道,我不跟你計較。”

  “誰說我脾氣不好?”鄭錦嬋生氣地問。

  “呵呵。你爸說的。”單勇呲笑道。

  一下子鄭錦嬋沒脾氣了,靈機一動,笑容又來,笑著問單勇道:“我們殷經理對您可崇拜得很啊,聽說你準備一百萬把我們的新品推出去?”

  “啊,一百萬。足夠了。”單勇道。

  “二百萬,把庫存售出去?”鄭錦嬋又客氣地道。

  “啊,差不多。”單勇道。

  “吹牛都不打草稿,三千噸,兩年賣完,我這董事長都得讓給你了。”鄭錦嬋不屑地道,抓著單勇的小辮了。

  “我要錢,我要你那董事長干嘛。你別搞混啊,我的意思是,如果給我一百萬的報酬,這事我才能辦了,開支還算你們的。其實新品推銷沒那么難,對我來說,小菜一碟,我估計你也就是對新品推出心里沒底,所以邀我來了是不是?”單勇不客氣地道。

  這倒正中靶心,鄭錦嬋還真有這層意思,看單勇說得舉重若輕,把她給驚住了,不過想了想,問題又來了,直道著:“我給你一百萬,然后推廣再花接近一百萬…我問你,醋才值多少錢?能掙多少?”

  “你這不故意嗎?新品賠錢都劃算…庫存的那才是大頭,新品要帶動庫存銷售,對你可就不是一百萬的事了。”單勇淡淡地說道。

  這話又擊在鄭錦嬋的心坎上了,推出新品也正是出于這種想法,可往往你標新立異的結果都是糟得一塌糊涂,敢不敢把寶押在這一單上,正是讓她猶豫不定的地方。

  兩人就這么僵著,單勇像成竹在胸,而鄭錦嬋卻猶豫不定。過了好大一會兒,她口氣緩和了,輕聲問著:“你真有辦法?要不,咱們探討一下?”

  “拉倒吧,你去了趟潞州,把我們的設計剽竊走了,把我們拉到你們陣營里了,再跟你探討,你把我的東西全學會了,我靠什么混去?”單勇嗤鼻道。

  鄭錦嬋氣得胸前起伏,咬得嘴唇發白,不過憋出來個笑臉道著:“好,給你一百萬,報酬…別說三千噸,你能銷出一千噸,就這清徐縣,那家也要百萬年薪請你…可要推不出去怎么辦?”

  刺激上了,不過單勇不怕刺激,甚至于他有點驚訝鄭錦嬋咬鉤這么快,笑著湊上來道:“你不是覬覦我的醋廠很久了…如果推不成,一百萬退給你,響馬寨以后收歸你源源旗下,不管你控股、參股還是出售,我概不參與,如何?”

  鄭錦嬋心跳加速著,沒想到不經意的時候來了這么個機會,不過越到這個時候,她顯得越平淡,似乎很慎重地想了想,想了好久,發動著車,瞥眼看了單勇一眼,很大氣地道了句:“好,沖單總這么有魄力,我們也不小家子氣,簽個借款協議如何,把剛才的條件加進去,如果新品夭折,你生產的10噸新貨積壓,或者對庫存沒有拉動作用,一百萬不用退了,直接購回你們的醋廠如何?敢不敢簽字?”

  “正合我意,簽。”單勇醉意朦朧地晃著腦袋,志得意滿了。

  兩人都志得意滿,高高興興地回市區,趁熱打鐵,果真就把這個看似有點荒唐的協議給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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