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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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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人是狗?

  這一句話問出來,比剛才王復興一腳將楊東虎踹翻踩在地上帶給人的震撼還大!

  因為被詢問的對象是唐宵!

  這個曾經唐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他的名字雖然在南方并不響亮,可在京城的圈子中,卻是名副其實的風云人物,有他在,唐寧就不敢完全肯定自己以后會繼承唐家!

  這幾年唐宵逐漸消失在眾人視野,風光也被唐寧取代,但這卻不代表他沒實力,甚至在很多人心里,韜光養晦低調做人的唐宵,經過這么久的隱忍之后,某種方面來說,甚至比唐寧還要可怕。

  而現在他更是代表著家族來到金陵處理唐家的事物,這說明什么?說明唐家的高層完全有信心唐宵可以跟秦天驕王復興這些人角力,可以代替家族做出決定。

  甚至因為唐家大小姐的顏面盡失,現在的唐宵已經恢復了曾經唐家第一順位繼承人的身份!

  現在誰都能看出三角洲這個大棋盤上面三大家族都已經進入了一個誰也不能退的僵局,而這個時候幾個年輕人的表現,將直接決定他們今后在家族的地位。

  唐家不止有唐寧。秦家不止有秦天驕。夏家也不止有夏沁薇。

  誰都有被家族其他年輕人取代的可能,唐寧已經出局,而唐宵的到來,如果能在劣勢中漂漂亮亮的逆襲一次,反而讓夏家秦家吃一個大虧的話,那將是他坐穩唐家繼承人位置的最大砝碼。

  而現在這樣一個人,卻被人輕描淡寫的掃了一眼,似乎帶著深意,又似乎是神經病一般問了一句:“你是人是狗?”

  這就像是夏大小姐走到唐寧面前問這句話一般。

  絕對能引起軒然大波!

  眾目睽睽之下,唐宵眼睛輕輕瞇起,制止住了身邊似乎想要發怒的楊雪,微笑道:“自然是人。”

  楊雪臉色惱怒,恨恨瞪著王復興,內心卻有些不解,不知道為什么唐宵會回答這個明顯帶著侮辱性質的問題,就算他性子在平和,總不可能一點火氣都沒有吧?

  秦天驕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看了看地上的楊東虎,猶豫了下,嘆了口氣,似乎有些遺憾。

  真可惜了一條肯咬人敢咬人的瘋狗了。

  不過放棄楊東虎就可以得到一個省委常委的名額和唐家在吳越百分之三十的利益,還是相當執著的。

  他淡淡點點頭,再也不去看猶如一個死人一樣倒在地上的楊東虎,直接走向了另一個角落。

  王復興瞇著眼睛,輕輕說了句很好,也帶著自己身邊的幾個女人走開。

  唐宵神色平靜,看著整個大廳內所有人的視線似乎都隨著王復興的移動而移動,似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沒有跟一臉疑惑的楊雪,沒有去解釋什么,指了指用酒杯堆積成了塔狀的大廳中央,輕聲道:“我們去喝點東西。”

  大門口只留下了一個趴在地上腿腳不方便的中年男人。

  沒人去扶一下,沒人去看一眼,甚至連嘲弄諷刺都沒有。

  這個世界,無論何種情感,被徹徹底底的漠視后,才最傷人。

  “你打算今晚對楊東虎動手?”

  王復興幾人剛剛坐下來,夏沁薇就立刻問了一句,皺起眉頭,似乎有些不同意見。

  “有什么不可以的嗎?”

  王復興輕聲笑道,語氣隨意,神色輕松。

  他仍然保持著出道前的純粹氣質,但如今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帶著一種隨意散發出來的霸氣和狂妄。

  無我不敢想,無我不敢做,除我所愛者,天下人皆為芻狗!

  一個人的氣度,跟他人生的經歷是有最直接的關系的。

  “太明目張膽了。所有人都會知道這是你做的,就算現在能把這件事壓下來,可也容易被人抓住小辮子,如果被有心人利用起來的話,以后少不了會有麻煩,殺人這種事情,無論放在哪,都是很敏感的。”

  夏沁薇搖搖頭道,內心顯然有些不贊同王復興的決定,低調做人高調做事這話沒錯,但行事太過跋扈,最終只能將自己拖到萬劫不復的毀滅境遇中,殺楊東虎或許會壓下來,但這卻是一筆賬,總會有人記下來,政府也不會毫不知情,這一筆筆賬最后積累起來,沒準哪一天就會觸動政府的底線,直接將王復興給壓死。

  “我知道你心里的顧慮,你也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所有人甚至包括楊東虎都認為我不敢在今晚殺他,甚至就連秦天驕都是如此。你認為這次秦家和夏家的合作很純潔嗎?都是狼啊,就算湊在一起,也免不了互相算計。剛才我問他楊東虎是不是他的狗,其實是留了緩沖余地的。對方看似示弱與我說了一句不是,實際上卻是將楊東虎逼到了絕境上面。人在絕望中最容易點燃內心中的瘋狂情緒,他當年在華亭被二叔打斷了兩條腿趕到金陵都沒有放棄,如今我跟他有殺子之仇,對方顯然也不會因為秦天驕的態度而放棄報復。

  這樣一個手中掌握著不小能量的人如果少了主子的約束,瘋狂起來,我自己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今天只要讓他離開這里,明天的金陵,甚至華亭,不知道要在我地盤上死多少人,甚至連我自己,你們,還有前緣和小嫵,都會收到潛在的威脅。以前秦家給他承諾可以讓他不亂動,但現在秦家放棄他,唐家又不要他,他能做的只有孤注一擲,甚至跟我同歸于盡都在所不惜。嘿,秦天驕好手段,簡單一句對楊東虎的否定,就讓我進退兩難,還真是做夢都想給我找麻煩吶,在這里殺楊東虎,只我唯一的選擇。因為起碼我還能預料到后果,如若不殺,明天會如何,完全不是我可以掌控的事情。”

  王復興平靜解釋道,轉頭隨意看了看大廳,正好發現不遠處的秦天驕也在看著自己,兩人相視一笑,搖搖舉起了酒杯互相敬了一下,但眼底深處,卻都是森冷和陰寒。

  夏沁薇默然,坐在一旁,皺著眉頭,一言不發,在這里殺楊東虎不是好辦法,可不殺,同樣充滿了不確定性,那是任何一個強勢人物都不喜歡的感覺,可以說今晚如果將楊東虎放了,那么從明天開始,自己一方將被楊東虎牽著鼻子走,到時候他躲起來遙控指揮著手下不計后果的瘋狂報復,想想都讓人頭疼。

  而一切只是因為秦天驕看似對王復興示弱的一個否定。

  “剛才的談話看似我占據著主動和強勢,但實際上來說,卻是我被秦天驕擺了一道,但卻又不能不接著,他確實是一個比較聰明的對手了。”

  王復興輕笑道,瞇起眼睛,從面前的果盤里面拿起一片西瓜喂進皇甫靈犀的小嘴里面,看著美人的小嘴很配合的張開吃下去,眼神溫暖。

  “真復雜。”

  皇甫靈犀將那一小塊西瓜吃進肚子里,終于開口吐出一句話,微微皺起眉頭,最不擅長勾心斗角的她自然挺不出剛才秦天驕那句話的意思,在她看來,任何人,只要王復興一句話,都可一劍殺之。任何事,只要王復興一句話,都可一劍斬之,皇甫靈犀自認自己不聰明也算不上智慧,對于從小到大聽了無數次這孩子有靈氣的評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這又如何?她一劍在手,跟在王復興身邊,就算做一個笨笨的影子,可手中的劍犀利,就足夠。

  所以皇甫靈犀跟夏沁薇的爭斗中,這小妞最擅長的就是一副無欲無求寧靜淡泊的姿態來面對夏大小姐的攻擊,任你狂風暴雨,我就平平靜靜站在那里,不進不退。

  而極少數的所謂反擊,也都只是最直接的挑釁,直來直去,向來不懂得藏著掖著玩心眼,那也太累了點。

  王復興哈哈一笑,再次挑起一塊西瓜喂給皇甫靈犀道:“男人之間的爾虞我詐血腥陰暗,說起來,不還是勾心斗角嘛,一個斗字,充分將這種狀態表達出來了。女人善妒善斗,男人何嘗不是如此?這個社會,如果不想被淘汰,就只能讓自己始終保持著斗志,去爭去搶,現在流行一句認真你就輸了的流行語,但不認真,輸的更他媽慘。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其實每一次跟秦天驕這種人見面,我應付起來雖然看起來輕松,但都是裝的,我會下意識的瞇著眼去觀察對方每一個表情變化和眼神,還有語氣,語速,甚至每一個小動作和每一個笑容,每一次和他們談話,我都視作是一場戰爭,聽起來可笑了些,但我內心確實是如此。所以他們的每一句話我都要下意識認真聽進耳朵里面在思考,傻妞,我并不比你聰明。只不過在你想著如何拔劍的時候,我在想著如何更加謹慎的跟他們交談而已。這個人生,這個圈子,誰容易?我現在等于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活著,其他人呢?掌權的有錢的,不同樣都是每天一睜眼就會把心提到嗓子眼隨時準備應付著突發情況?瞪著眼睛尋找機會算計別人的時候又防著讓人算計?有人輸有人贏于是有人哭有人笑。這就是江湖了。在這里,生存的第一法則不是誰的武功更高,誰的權利更大,誰的錢財更多,而是誰更謹慎認真一些。誰活著都累,但卻沒人愿意去死,為啥?不都是因為心里那點盼頭嗎。至于你呢,跟在我身邊就好,陰謀算計我擋著,只要我不倒下,就算計不到你身上來,我累一點,我的女人輕松一點,哈哈,公平。喂?我說這么多,難道你就不感動?來來來,神仙姐姐,給哥笑一個。”

  這一次,皇甫靈犀沒有拒絕王復興的要求,果然很配合的打賞了某同志一個笑臉,眸光流轉,素顏傾城,圣潔而溫柔。

  王復興嘿嘿傻樂呵了下,瞇著眼。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那就是他如此謹慎,還因為他輸不起。

  三大家族都不止一個出色的年輕人。

  可他呢?

  能扛起王家這個擔子的,現在卻只有他一個。

  王復雨?

  重的幾乎要把王復興都壓垮的擔子如果落在他身上,會把那個小兔崽子壓的不知道東西南北的。

  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卻依然孤獨著。

  王復興張開嘴巴,將皇甫靈犀主動拿過來的一瓣橘子吃緊嘴里,看了看身邊正拖著腮幫看著自己的夏沁薇,咧嘴笑了笑,輕聲道:“你對唐宵怎么看?”

  夏沁薇愣了愣,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才輕聲道:“我不喜歡這個人,聰明的太明顯。”

  聰明的太明顯,就不是智慧了。

  王復興撇撇嘴,笑道:“真是個中肯的評價。”

  他看了看表,站起身來,再次走向宴會廳的大門。

  這一晚,這場宴會。

  曾經的金陵瘦虎被人私下里罵做楊瘸子卻沒人敢惹的楊東虎躺在地上,無數次的努力爬向自己的輪椅,無數次的接近,但最終卻無數次的被其他人給若有意若無意的將輪椅推到了更遠的地方。

  這頭瘸了腿的老虎死死咬著牙齒沉默著,在大廳內爬了大半圈,最終爬回原點的時候,依然沒有抓住自己的輪椅。

  人情冷暖。

  一片歡笑和諧的氣氛中,楊東虎臉色麻木如死灰。

  曾經的老虎,在今晚卻被人當成了一條狗來戲弄。

  一條沒有主子的流浪狗。

  這江湖,大風大雨大浪,肯為落水者伸出援手的,終究是極少數。

  王復興重新站在了楊東虎身邊,看著這個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坐上輪椅的中年男人,蹲下身體,淡淡道:“感覺如何?”

  “殺了我。”

  楊東虎絕望笑道,握著拳頭,指甲刺破手掌,滲出血來落在紅色的地毯上,并不明顯。

  一個男人最凄涼的境遇,莫過于淪落到被其他人當成狗一樣戲弄玩耍玩夠了之后卻直接散開連塊骨頭都沒有的地步了。

  這種殘忍和悲憤,往往能最為直接的摧毀一個人和自尊成正比的心智。

  徹底的摧毀。

  楊東虎流著淚,流著血,笑容慘淡,再次重復了一句:“殺了我。”

  這一次,王復興終于回應,平靜的說了一個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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