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邊陲鎮冒出了兩條橫額標語,內容是一樣的“張建中滾出邊陲鎮”,一條掛在圩鎮最 鬧的集市,一條掛在總公司門口。()
那天,剛好是圩 ,天蒙蒙響,農民就挑做自家的農作物到集市賣,一抬頭,見菜市場的柱子上拉著這么一條鮮紅的標語。
有人就問:“這張建中是誰?黑社會,欺行霸市的老大嗎?”
有人說:“好像是張書記吧!”
“那個張書記?”
“以前,那個張副書記。”見對方沒一點反應,又說,“張副鎮長、張黨委。”
“從城里派下來,很年青的那個?”
“就是,就是。現在他當書記了。”
“應該是一個不錯的人啊!我們村的果園就是他叫開發的,他還幫我們疏通灌溉渠,聽說,海邊那些村搞的海水養殖也是他的主意。
有人說:“還抓過計生。后生仔沒結婚,就跟婦女講避孕。”
大家嘻嘻笑起來。
有人說:“我們村里的婦女曾嚷嚷,再見他到村里來,就把他閹了。”
有人說:“我們村的婦女沒你們狠,只說把他的褲子扒了,要他現場示范怎么戴 ——他犯什么錯了?
——不知道。
有人還記得高書記的上任,就說:“會不會欺騙良家婦女?”
大多數人對風流韻事很感興趣,便四下打聽,說像他這樣的官應該不會是工作在犯的錯,一定是抓計生,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多,中毒深,仗著有權有勢研究女人了。////
——什么樣的男人都很難管得住下半 ——官越大,越管不住!
大家只管議論,卻一點也沒想這標語是誰掛上去的。掛在這么醒目的地方,除了政府,還有什么人呢?
工商所的一位副所長提前上班,巡視菜市場,一眼就看出了不妥,馬上打電話給老主任,老主任還沒起,裹著被子下 接電話,差點也裹著被子就跑了出來。拉開門的時候,老婆大聲叫:“這么一大早,你死去哪?”
“出大事了。”
“就是天塌下來,也要穿上衣服才往外跑吧?”
老主任才又折回來,或許,吹了風,腦袋有點清醒了,便打電話給那位副所長,叫他找幾個人先把標語解下來。
老主任穿著整齊出現在現場時,標語才解了一半,斜垂在那里,好些人站著圍觀。有時候,掛在那里,看的人還不太在意,這興師動眾的反而更引人注目了。
——這不是政府掛的嗎?怎么又解下來了?
——可能字寫錯了。
好些人在那里琢磨到底哪個字錯了。有人猜,可能是“建”字錯了,應該還有個單人旁,邊陲鎮沒幾個人不認識老主任的,見他出現,就問:“張書記犯什么錯了?”
老主任大聲說:“這是有人搞破壞!”
他揮舞著手叫大家不要圍觀,叫大家該干什么干什么!一邊說,這是階級敵人搞破壞,破壞干群關系,破壞領導形象,破壞的聲譽!后來,他覺得還不夠,就站在一塊石墩上,大聲說:“大家不要受蒙蔽,不要上壞人的當!”
——張書記是好書記!
——張書記在邊陲鎮工作多年,做了很多好事實事,大家都受過他的恩惠,都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千萬不要輕信謠言,受騙上當。
——張書記一上任,想到的就是老百姓,就是怎樣讓大家過一個豐富多彩的節,打響今年的第一炮。那些極個別,不想讓大家過上幸福 子的人心里就不舒服了,就跳出來損害張書記的名譽。
“我們決不能讓那些極個別的人得逞,我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揪出幕后主使,還張書記清白。清者自清,破壞者一定會受到嚴厲懲罰!”
張建中知道這個消息,馬上就意識到是高書記搞的鬼,雖然他離開了,邊陲鎮還是有聽他指揮的人。他這是反擊,你張建中嚷嚷民意,他玩這招,不就是證明,要你張建中滾蛋也是民意嗎?
——查清楚,一定要查出是誰干的,順藤摸瓜,查出幕后主使。
——應該是鎮政府的人干的!不要以為,那是外面人干的,正因為,這兩條橫額是在外面掛的,才更說明是里面人干的,這是在混淆視覺,制造假想。
張建中不便出面,悄悄對老主任說:“平時,與高書記交往的人是重點。”
在邊陲鎮,能寫大字的人并不多,能弄這么大的條幅,一定會有人看見,再把重點鎖定在與高書記頗有交往的人,范圍就小得不能再小了。張建中自信,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破案,就能揪出幕后高書記。
——你也太小兒科了,玩這種雕蟲小技!
——以前是高估你了,原來你的智商這么低!
老主任召集派出所干警具體分析案 ,列舉了幾個懷疑對象,干警們明察暗訪,卻一無所獲。所長不得不提出異議,是不是擴大調查范圍?凡是對張書記有意見的人都過一遍?哪些人對張建中有意見?就是有,也很難看得出來?張建中到邊陲鎮才有多久?張書記一鎮之主,有意見的人也未必會表露出來。
過去對張建中有意見的人呢?抓計生的時候倒是得罪了不少人,但計生工作上正軌后,應該也沒什么人再記仇了,何況過去的事,不是苦大仇深,讓敢開這種政治玩笑?
最后,決定放下是否與張建無意中,發現這是一個很好的線索,雖然,他們沒有買,但有誰買過?供銷社有人買過。想想,當初張建中推銷化肥農藥可是得罪過供銷社,警察立即鎖定目標,應該是供銷社的人。
供銷社的主任已經換了兩任,與張建中沒有什么過節,警察便詢問有沒有要社里的員工搞過橫額標語?
主任一口便承認,有的!他說,這幾年,推銷化肥農藥,幾乎在每條村都拉有橫額。這筆宣傳費幾乎是他們單位最大的一筆支出。
所長問:“最近有沒搞?”
“有。”
“購買了多少匹布,制作了多少橫額?是不是都用完了。”
這么說時,所長意識到,也有可能是以前制作的橫額,庫存現在拿出來用的。于是,對這兩年供銷社購進的布匹,制作的橫額進行一次大清點。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 汗,只是查出女出納借買紅布之名,給自己買了幾塊花面料,做了幾條花裙子。也算那女出納倒霉,栽在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上。
線索又斷了,而且得出一個結論,布匹不一定在邊陲鎮買,可以去縣城買,去鄰近的鎮買,還可以騎單車去鄰縣買。
再次回到起點,還是查大字寫得好的人。
鎮干部排除了,學校是一個范圍,七所八站是一個范圍,村委會的文書也有一部分人,統計下來,有好幾十人。老主任也猶豫了,向張建中匯報,小心翼翼地說:“范圍太大了,逐一逐一查,驚動也不會小。”
張建中很不心甘,說:“就這么讓他逍遙法外?”
老主任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公理自在人心!”
“你也泄氣了?”
“我是怕這種人人過關的調查法,會鬧得人心惶惶,影響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