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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察罕雖勝不輕敵,李鄴夜渡青龍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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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前年后,一直生病。總計:感冒兩次、蕁麻疹、咽炎、疑似結腸炎,折騰壞我了。

  李和尚大敗歸營,回入帥府,跪伏在地上,羞愧之極,他說道:“末將不察,中了老賊的奸計!軍敗而回,請左丞責罰!”

  帥府內諸將咸集,聽了李和尚這話,臉色各異。有的大吃一驚,有的霍然起身,有的愕然失色,有的微微冷笑。不過雷同的一點是,他們都沒有貿然開口,眼力不約而同地從李和尚身上轉向了趙過。

  鞠勝因為身份非凡,有著“天使”的身份,所以緊挨趙過而坐,就坐在他的下手,此時聞言,也把眼力轉向了趙過。

  趙過皺起眉頭,面色鐵青地詳問交戰經過。李和尚一一如實答復。

  聽完了,趙過頓時勃然大怒,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幾,按刀起身,大聲地質問道:“你、你出城之前,本帥是怎么交待你的?”

  “左丞殷勤吩咐,命末將警惕謹慎。”

  “想、想那李察罕用兵手段十分老辣,絕非平常庸將可比!你、你這次去,本就不指望你攻下城池;只、只是叫你打個前哨,試試他城中虛實。再、再三吩咐,不可冒進。幾千精卒交給你,不、不過幾十里路,到了曹州城下,你、你就把本帥的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么?”

  趙過很少發怒的,這會兒言辭俱厲,真如雷霆壓頭。府內諸將皆戰戰栗栗,李和尚汗流浹背,不敢抬頭,只顧叩首請罪,連連說道:“末將知罪,末將知罪。但請左丞責罰!”

  “軍、軍法官何在?”

  軍法官出列應道:“末將在!”

  “不、不遵軍令,輕舉妄動,導、導致大敗。按軍法,應當何罪?如何處分?”

  “不遵軍令,輕則一百軍棍,重責梟首。因過致敗,當斬。”

  “推、推出去,砍了!”

  帥府內諸將齊齊變色,面面相覷。

  鞠勝眼角一跳,像是有話想說,不過瞅了兩眼趙過的臉色,到底沒有開口。

  堂外奔進兩個親兵,拉住李和尚就往外走。

  要說這李和尚確實硬漢,知道自己錯了,雖然逝世到臨頭,卻是不肯求饒,只扭頭叫道:“末將罪有應得,逝世就逝世了,沒有牢騷!只求左丞大人念在舊日情分上,日后多幫俺照顧下家中老小!”

  趙過掩住臉面,揮手說道:“你、你放心去吧,你家中老小自有本帥看顧。”

  堂上諸將這時才從震動中恢復過來,看著場面不對勁,難道真要把李和尚斬了?

  眼見那兩個親兵已快把李和尚帶出堂外,倉急之下,胡忠顧不上多想,跳步出來,叫道:“且慢!”先叫住那兩個親兵,隨后跪拜地上,替李和尚求情,對趙過說道,“大人,老李這次雖然犯了毛病,但察罕北地好漢,敗在他的手上并不冤枉;且老李雖敗不亂,士卒折損并不太多。看在他往日的戰功上,末將斗膽,懇求大人饒他一命,不如命他將功補過。”

  佟生養也出列,跪拜說道:“老李雖犯軍紀,但我軍與曹州之戰才剛開端,臨強敵而斬上將,是不吉呀!若因此就把老李斬了,豈不長敵人的威風,滅自家的志氣?…,末將也斗膽懇求大人饒他一命。”

  他兩個是諸將中的首腦,這一帶頭求情,其余諸將也紛紛跟著出列跪倒,隨聲附和。一時間,堂內盡是為李和尚求饒的聲音。

  趙過哼了一聲,歸入座中,轉過火,不予理會。

  佟生養和胡忠偷偷對視一眼。胡忠往鞠勝的地位努了努嘴,佟生養心領神會,便就擠眉弄眼、朝鞠勝看去。

  他是鄧舍的義弟,面子不能不給。

  鞠勝咳嗽一聲,也站了起來,笑道:“久聞左丞治軍、法紀嚴明。今日一見,名不虛傳。有這樣嚴明的軍紀,我軍怎么能不百戰百勝?…,不過大人,雖然如此,但卑職認為,諸位將軍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古人云:‘人非上智,孰能無過’?‘過而改之,善莫大焉’!李將軍素有驍悍之名,戰功赫赫,乃我海東虎將一員。就此斬了,未免惋惜。…,大人何不再給他一次機會?與其逝世於軍法,不如逝世於戰場。”

  “與其逝世於軍法,不如逝世於戰場”,郭從龍曾經說過類似這樣的話。

  他未參軍前,在平壤街頭毆打軍卒,剛好鄧舍路過,將之擒下,險些斬了。當時郭從龍昂然說道:“大丈夫豈可逝世國法,當逝世得其所!”因這句豪言,得了鄧舍觀賞,就此入了軍中,為海東東征西討,立下戰功無數。

  這段典故,海東文武人盡皆知。鞠勝此時引這句話,用意很明顯,不外乎是提示趙過,何不學習一下鄧舍,給李和尚一個改過的機會呢?

  這文人和武人就是不一樣,不管趙過的真實想法到底是怎樣,只從表面上看,鞠勝的求情遠比佟生養、胡忠的求情有分量許多。——他把鄧舍和郭從龍的故事都搬了出來!趙過能不聽么?

  果然,一聽聞此言之后,趙過的面色稍微和緩,沉吟不語。鞠勝忙給諸將使眼色,佟生養、胡忠等再次接連求情。

  終于,趙過示意親兵把李和尚帶回,說道:“罷、罷了,既然都替你求情,便、便看在鞠大人與諸將的面子上,饒你一命!且、且回軍中,好好想想你的毛病!來、來日再戰,若再有違軍紀,定、定斬不饒!”對諸將說道,“你、你們也都散去罷,好生整治本部,以、以待來日再戰。”

  不等諸將答話,拂袖起身,轉入后堂。諸將散去不提,只說鞠勝,跟著他也來到了后堂。

  兩人坐定,自有親兵上茶。待親兵退下去后,鞠勝抿了兩口茶水,瞅著趙過,忽然笑了起來。

  “先、先生為何發笑?”

  “大人演得一出好戲!差點把俺也騙了過去。”

  “此、此話怎講?”

  “大人本就沒有打算斬了李和尚,對不對?若是大人果有此意,怎會如此輕松就將他放過?至少也應當‘逝世罪可免、活罪難逃’!可大人不但沒殺他,軍棍也沒打一下!這不是在做戲又是什么?”

  趙過手撫茶碗,笑而不語。

  “只是俺卻不明確,大人做這出戲是為了什么?是為了嚴格軍紀么?”

  “先、先生所說不差,李和尚乃我海東虎將,是、是主公的幫兇獵犬,俺怎能貿然斬之?至、至于為何做這出戲,卻是兩個原因。自、自獲濟寧大勝以來,軍中漸有驕氣,兵、兵法:‘驕兵必敗’,所以,趁、趁此機會,俺剛好可以敲打一下諸將。”嚴格軍紀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

  “噢?那不知第二個原因是什么?”

  “從、從奔襲巨野至今,全軍在濟寧已鏖戰月余,幾、幾乎無日不戰,都很累了;且、且大勝之后,人心思歸,這、這是常理。若不加以整理,用、用不了多久,必定軍無斗志。故、故此,也正好趁此機會把士卒們的戰意重新跳起來,讓、讓他們都渴望報仇雪恨,一雪此番戰敗的恥辱。這、這是第二個原因。”

  鞠勝非常佩服,說道:“大人思慮周全、一箭雙雕,雖然小敗,卻因此重新凝聚了軍心、挑起了將士的斗志,真高超妙計也!”

  趙過一笑,端起茶碗,兩人輕輕一碰,分辨飲下。鞠勝放下茶碗,正色說道:“如今軍心已凝、斗志已起,下一步,大人打算如何?”

  “正、正要與先生商議。”

  這邊趙過、鞠勝品茶商議;那邊曹州城內,察罕、李惟馨酒宴剛罷。

  兩個人都沒喝多少酒,很蘇醒。只是李惟馨喝酒上臉,兩頰略有酡紅,等侍女們把案幾收拾好,他斂容說道:“主公,燕賊不自量力,大敗而去。我軍得此大勝,將士鼓舞。…,不知主公對此有何計議?”

  “先生是何意見?”

  “聽諸將言道,之前在我軍大敗李和尚后,主公說了一番話,說燕賊‘敗而不亂’,是‘海東精銳,久經沙場,能征善戰’,他們此番失利,‘非是力屈而敗,只是因為中了主公的計策而已’。…,說得太對了。

  “戰場上的成功分很多種,有‘力勝’、有‘智勝’,有‘勢勝’,有‘完勝’。力勝,是敵人的實力不如我;智勝,是敵人的謀略不如我;勢勝,是敵人勢不如我;完勝,則是敵人力不如我、智不如我、勢亦不如我。

  “…,若是‘完勝’,那么就可趁勝追擊;若是‘勢勝’,也可追擊。但假如是‘力勝’,同時敵將中又有多謀之士的時候,就要三思而行了;而若是‘智勝’,但敵人實力又并未減損太多之時,也一樣需得三思而行。為將者,首在沉穩,應當不因小利而動。倘若急功近利,必敗無疑。”

  李惟馨滔滔不絕,察罕帖木兒拈須頷首,待他的話告一段落,笑道:“先生的意思,老夫知道了!你是想勸老夫穩住,不要因此小勝就自得忘形。”

  “主公熟讀兵法,用兵如神。這些話,不必臣講,主公也確定早已了然。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顧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這是庸人所為。主公神武睿智,自然不會如此。”

  察罕帖木兒哈哈大笑,說道:“知我者,先生也!”

  “那不知主公計議如何?”本來是李察罕問他的,幾句話對答完畢,間接地說出個人見解后,又變成他問李察罕了。

  察罕帖木兒說道:“我軍與燕賊相持已久,眼見軍糧將盡。不瞞先生,其實老夫早有回師之意。只是因趙賊固守成武,戰也不戰、走也不走,讓老夫一時摸不住他的心思,故此才拖延至今。…,如今他終于按捺不住,忽然出城來與我戰,以老夫看來,不外乎兩個原因。”

  “哪兩個原因?”

  “或欲撤退,又恐老夫尾隨追擊,故此試探於我;或得了鄧賊軍令,想把老夫逼走,故此出城尋釁。…,非彼即此,不出這兩個原因。”

  李惟馨點頭稱是,說道:“然則,主公意欲如何?”

  “不管他是想撤,還是想把老夫逼走;他確定比老夫著急。所以說,看似他是進攻的一方,實則主動權卻在老夫手中。…,誠如先生所說,此番我軍只是‘智勝’,燕賊實力未損,絕不可冒然輕動。‘見小利則大事不成’,故此,老夫決定以靜制動。”

  “主公的意思是?”

  “不出城,不主動進攻;就坐在城里,看那趙過小賊下一步是何動向!”

  “主公感到他會是什么動向?他又到底是想撤退、還是想逼走主公?”

  “常理來說,假如他是想撤退,今日失利之后,定心有憂懼,不會再輕舉妄動;而假如他是想逼老夫走,則今日失利后,為穩軍心,必定會很快再來犯我。

  “可趙賊雖然結巴,面似渾厚,用兵卻頗有小鄧之風,時有驚人之舉、不按常理。故而,以老夫推測,兩三日內,假如他再來犯我,就可斷定無疑、他是想撤退,虛張聲勢;可假如他按兵不動,那么顯然就是想與老夫決戰無疑了!”

  “如他是想撤退?”

  察罕帖木兒嘿然笑道:“老夫當然要送他一程。”

  “如他是想與主公決戰?”

  察罕帖木兒依舊嘿然笑道:“求之不得。”

  趙過、李察罕,一個駐扎成武、一個屯兵曹州,遙遙相望,間隔不足百里,互動智謀,策劃對策。

  在接連兩次的失敗后(另一次是早前李察罕馳援曹州,擊退趙過),接下來,趙過會怎么做?而在接連兩次的獲勝后,同時還是在軍糧將盡的情況下,李察罕卻竟還能沉得住氣,不肯妄動,要以靜制動;單以心機而言,不可不謂深沉,而以謀略來說,果然北地強敵。

  只是有一點惋惜,李察罕他卻只看到了趙過“頗有小鄧之風,時有驚人之舉、不按常理”;卻沒有想到遠在益都的洪繼勛更有時會“劍走偏鋒、一鳴驚人”,已定下了“引蛇出洞”、打算將之全殲的計策!

  遼東半島,大寧路,在接到益都急傳、遼陽轉發的軍令后,從武平、惠和、義州、錦州、富庶等地,分辨開出了一路路的燕軍人馬,就像是一條條的河水,滾滾而前,會合在了青龍河畔。

  河畔早立一面大旗,上寫著“大宋安東都指揮司”,卻是有“遼西鐵壁”之稱的海東名將李鄴親自出馬,為遼東燕軍主力的先鋒,已經定下:今夜渡河,直指關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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