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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肅紀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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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繼勛、吳鶴年兩人一前一后,走了進來。洪繼勛依然一襲舊衣,折扇在手,豐神俊朗。吳鶴年人樣蝦蛆地縮著肩膀,跟在其后。瞧見鄧舍,忙展開笑容:“恭喜將軍,賀喜將軍。”

  “何喜之有?”鄧舍在兩個少女的幫助下坐起身,示意她們搬坐塌、上茶、挑亮燭火。天才微亮,室內還很幽暗。

  洪繼勛一拱入座;吳鶴年老樣子,斜著身,屁股虛虛落下,恭敬地道:“將軍重傷得愈,必有后福,是以恭喜將軍;將軍旌旗所指,兩天就破了雙城,是以賀喜將軍。”

  “先生好言辭。”鄧舍笑了一笑,讓茶,道,“破城是趁了敵人不備,功勞都在將士。接下來安置民生,還需得依仗先生大才。”見那兩個少女留在房中沒走,揮手令其退下。

  洪繼勛啪地打開折扇,扇了兩下:“勝不驕,處之泰然。不忘將士功勞,首先想到撫民。有此兩條,小可擔保,雙城必安。”

  鄧舍脖子不方便扭動,索性轉過身,面對二人。收斂起笑容,端正坐姿,他道:“如何安城,本將還沒有成算。請二位來,便是想一聽高見。還請二位先生不吝以金玉教我。”

  洪繼勛當仁不讓,一點兒沒有請吳鶴年先說的意思;他折扇一合,拍在手上,道:“若要安城,說也容易。”

  “請講。”

  “一顆人頭足矣。”洪繼勛啪的一下,又把折扇打開。一合一開之間,他索要人頭直似渾若無事。吳鶴年不安地扭動了下身子,輕輕咳嗽幾聲。

  鄧舍默然不應,他曉得洪繼勛之意。屠城三天,安城談何容易。除了拿陳虎的頭來撫慰百姓,別無良策。但這個辦法,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想也別想。

  “將軍如果不能同意,小可還有一策。”鄧舍的反應在洪繼勛的意料之中;他從容不迫,侃侃而談,“屠城可謂重罰。攻城前,軍中裹挾千余高麗百姓;將軍若能給以重賞,獎其順從,也算可安得一半民心。”

  他的建議同鄧舍不謀而合,鄧舍當即點頭同意。他并非好表現的人,提也沒提自己也有同樣想法,干脆利索地了結了屠城的善后辦法,轉向下個話題。他問道:“不知城中百姓戶口,統計好了沒有?”

  洪繼勛一指吳鶴年:“雙城萬戶府內的賬冊文書,陳將軍俱交給了羅將軍和吳先生。”

  吳鶴年忙拱起身子,道:“羅將軍和小人統計得出,共計一萬三千二百一十三戶,口四萬二千人,壯丁一萬四千人,其他的俱是老弱女子。”頓了頓,又道,“其中各族皆有。高麗人最多,占四分之三,漢人、女真、渤海諸族占四分之一。”

  渤海族前身是靺鞨,本依附高句麗。高句麗亡后,融合了高句麗余種建國,國號渤海靺鞨。唐封其國王為渤海郡王,遂以國名自稱。

  按照元朝四等人劃分,漢人這一等,共有八種,除原遼金統治下的北人之外,女真、渤海、高麗也都算在其中。泛而言之,他們皆是漢人。吳鶴年所講的漢人,指的是狹義上的中國百姓。

  “因屠城而死的有多少?”

  “不曾計算。陳將軍有令,屠城只屠高麗人。沿街派有巡邏士卒,也不許大肆屠殺,料來沒死多少人。”

  只屠高麗人,這一點陳虎昨晚上給鄧舍說過。陳虎細心,記得洪繼勛帳內獻策之時,講過合蘭府的女真各族有可能成為他們的幫手,所以屠城時嚴加區別。送來的那些女子之中,也有兩三個是渤海、女真人獻上的。

  占據城池,頭等大事有兩件,一則人口,二則倉儲。鄧舍點了點頭,轉而去問倉儲:“糧草諸物如何?”

  “雙城稱得上沃饒。自高麗占據,兩三年中不曾有過戰火。倉廩頗足,尤其城中大戶家倉更是積糧如山。夠大軍二三個月之用。只是此地天寒,倉中多是燕麥之類。

  “雙城產金,年例辦納,今年該上繳的大約還不曾送出。得金兩錠。銀四百兩。錢鈔數萬貫。另有本地高麗大戶為求活命,獻納金銀千兩。漢人諸族亦有五百兩銀子獻上。”

  吳鶴年不須翻看,數字記得清清楚楚,他不打嗝地道:“此外,繳獲盔甲兵器完好者三千一百件,庫存盔甲諸物一千二百件,另有許多守城器械,大炮一門。”惋惜地嘆口氣,“可惜沒有火銃。”又補充了一句,“所有繳獲物件點檢完畢之后,陳將軍就都運在一處,交給了趙將軍看管。”

  能得許多糧草、二千兩金銀、數千件軍械,差強人意。此類東西知曉即可,不必過多糾纏。鄧舍放下這樁事體,道:“虧得先生才干。連日辛苦,待我傷好為先生擺酒。”

  吳鶴年連稱不敢,看鄧舍沒別的問了,簽著身,復又坐回。

  洪繼勛這廂接口,道:“有此三月糧餉,未知將軍下步如何籌劃?”

  “總不能坐吃山空。正要請教先生。”鄧舍坐得時間久了,腿腳麻木;卻堅持著一動不動,保持端正姿勢不變。他對以后的發展有個大概的計劃,這會兒很想聽聽洪繼勛的意見,拾遺補闕。

  洪繼勛等的就是鄧舍這句話,他折扇開合,炯炯有神地道:“小可之見,有三綱,撫民、納才、招援。每綱又有兩目。”

  “愿聞其詳。”

  “撫民者,選一精干人物,充任本地父母。下分兩目,一則穩定城中秩序。雙城城小,無法盡容我軍士卒,當擇其精銳駐守城中,其他者悉數遷營城外。二則,春耕秋收,眼下正值農耕季節,需得盡快安撫百姓,恢復耕作。”

  好容易得此一地,鄧舍自然不愿再做流寇。不做流寇,就得有固定的糧餉來源,不耕無收,無收就無糧。他點頭贊同,一拱手:“如此,便辛苦吳先生,為我暫做雙城總管,如何?”

  吳鶴年惶惶起身,唯唯連聲。投誠以來,他一直不曾有甚么職務,夜半醒來,常常覺得項上人頭不穩,不止一次懷疑鄧舍會卸磨殺驢。雙城總管一職,他實在求之不得。一句話沒有推讓,順水推舟地接下任命。胸口一塊大石,至此方才落下。

  “請先生再講納才。”

  “納才,亦有二目。其一,納高麗人之才;其二,納漢人、渤海、女真諸族之才。”

  他一語點到,鄧舍當即領悟。洪繼勛詳細解釋:“納高麗才為知彼;納諸族才為借力。”

  他分析合蘭府一帶女真、渤海諸族和高麗的關系:“高麗接壤女真,多次為擴地而逐女真。合蘭府等地本為女真舊地,自高麗睿宗以來,一二百年間,高麗屢次和女真爭奪。互有勝敗。因此而死的女真人,何止十萬。三年前,高麗王趁亂占據雙城并周邊數州,直至三散(今朝鮮北青),驅逐土著女真。兩族之仇可謂血海深仇。”

  吳鶴年得了官職,膽氣稍壯,不愿洪繼勛一人出風頭,插了一言:“但我漢人同女真也稱不上友好。金宋之爭才過了百年。”對鄧舍道,“小人聽說,元初,落戶河北、河南諸地的女真人,可著實被漢人殺了不少。”

  洪繼勛斜睨他一眼,道:“女真分三處。一處在蒙古附近,不通漢語,蒙元視其為蒙古人;一處在河南等地,本為金代移民,通曉漢語;一處為遼東土著,又分大大小小何止數百個部落。金宋之爭對他們的影響不大;又早過去百年,相比眼下高麗奪祖宗地的大仇,小可以為,他們還是分得清輕重干系的。只要將軍許諾占取高麗之后,此地盡還女真,他們為何不來?”

  也有些道理。鄧舍請他繼續說。

  “而渤海,亡國時,高麗還未建國。在其王族的帶領下,有數萬戶遷居新羅,繁衍到現在,除了些改族高麗的,尚有四五萬人,誠為高麗之一個大民族。便在雙城就有數百戶。而遼東等地渤海人數更多。他們互有聯系,漢化皆深,幾乎和漢人無異。高麗本國等級森嚴,遷入高麗的,除了極少數之外,甚少做官,很多渤海人淪為賤民。

  “因此,將軍若能取此兩族,區別對待,較之高麗人高視一等的話,不失為經營高麗的兩大臂助。”

  這一綱名為納才,實際已經牽涉到了民族問題。民族分等,從長遠來說不是良策;但是鄧舍孤軍遠至,目前來講,要想站穩腳跟,也只有分而治之。

  鄧舍頷首同意。

  出謀劃策之人最大的成就感、滿足感,無過于提一策,主官納一策了。洪繼勛說的口渴,不管茶涼,端起來一口喝干,接著道:“招援。一條在本地,一條在女真。”

  “本地如何?”

  “小可熟知本地人情,一萬三千人戶里,漢人三千戶出奇。將軍可約見其中德高長者,士紳名流。優加撫慰,賴以助力,擇其優者為官長。如此便似飄絮落地,有了根基。”

  “女真如何?”

  “正如小可適才所言,雙城一帶女真同高麗人仇恨極深。小可認得幾個女真酋長,愿為將軍前去聯絡。”他豎起一個指頭,“但得一家愿來,小可敢言,憑將軍之寬宏大度,必然能使其感動服帖。聞之繼來者,必然絡繹不絕。”

  他沒拍馬屁,鄧舍給他的的確就是這這個印象。

  帳中初會鄧舍,他故作倨傲、無禮,其中也有一試鄧舍度量的成分在。鄧舍的回應讓他很滿意。明君擇臣,明臣亦擇君。他來投鄧舍,一為遼陽不識人,叫他大仇難報;鄧舍事跡聽聞起來,像個有志向有謀略的人;接觸之后果然印象不錯。

  二則,他這一脈庶出,自幼飽經白眼。他自恃才高,又身處亂世,有以才華博富貴的志氣;而鄧舍處在起步階段,帳下武將盡有,謀臣智士半個也無,對他來講未嘗不是個一枝獨秀的極好良機。

  故此,他決定一下,即使面對陳虎諸將的排外,還是盡心盡力。他相信憑借他的才干,早晚要在鄧舍的心目中,地位高過陳虎等人。

  他自動請纓,鄧舍沒有不同意的道理。高興地要下床,腿麻了,站不穩,洪繼勛急忙搶步上前,扶住他。知道鄧舍為了表示對自己的尊敬,竟是連麻了腿腳,都一直堅持不動。他不由感動。兩人對視一笑,盡在不言。

  鄧舍扶著他,活動腿腳,道:“先生三綱六目,我無一不從。約見漢人父老一事,我今天就辦。”面帶憂色,“只是雙城新定,路途不靖。先生遠去,我放心不下。”

  洪繼勛一笑,道:“將軍不必掛慮。小可路途熟悉,又通高麗、女真語言,化妝喬扮,雖龍潭虎穴,如走平地。”

  “既如此,先生此去,需要要甚么物事,盡管言語。”接援女真人,送禮是必須的。

  洪繼勛毫不客氣,獅子大開口:“需銀千兩。”一句話要走了繳獲的一半。

  鄧舍絲毫沒有猶豫,命令吳鶴年:“取紙筆來,我寫手書一封。先生可帶著,去找趙將軍支取。”紙筆送到,鄧舍下筆不寫一千兩,又加了二百兩,“姑且算做先生的盤纏,路上風霜太重,不要辛苦了自己。”

  洪繼勛也不推辭,含笑收納。從袖中抽出一卷紙:“小可不才,為將軍起草了一封告女真人等書。請將軍觀看。”

  和上次帳內會談一般,洪繼勛這次又是有備而來。鄧舍接過紙卷,展開來,見上邊寫道:

  “天之生人,豈有漢夷之別?居田野則農耕,地荒原而射獵。射獵農耕者,天生萬物以養人也。蒙元暴虐,如狼牧羊。收我五姓,謀之填河。絕爾弓矢,滅以生路。窮山惡水,又禁金銀之采;海青之苦,肉食者豈會顧哉!

  蒼蒼蒸民,誰無父母?誰無兄弟,如手如足?誰無妻子,相見相歡?生也何恩,殺也何咎?我大宋順天應命,禁暴懲兇。恭行天罰,剿絕其命。豪杰雄俊,何不來哉?當以雙城諸地,還歸舊主。”

  文書中“收我五姓”講的是元朝丞相伯顏因愁漢人太多,曾對元帝提議,收漢人張王劉李四大姓,加上前宋國姓趙氏,盡斬之。“謀之填河”則是世祖忽必烈憂慮蒙古人太少,不好治理中原,有過拿漢人填河的念頭。

  鄧舍讀罷,連聲稱贊。提起筆來,劃掉了最后一句,改作“除患寧亂,共致太平”。沉吟片刻,又把共致太平,改成“同享富貴”。丟下筆,問:“這樣改,行不行?”

  他的意思很明顯,招納女真人只不過是權宜之計,以后會發生什么事兒誰也說不清楚。還雙城之地等等的話,只能面談,不能寫在文書上。文書是要傳遍各地的,白紙黑字,有目共睹,以后想改的話不好辦。

  洪繼勛沒開口,吳鶴年先鼓掌喝彩:“將軍思路縝密。這么一改,天衣無縫。”洪繼勛皺了皺眉頭,沒說什么,這件事就算定下。洪繼勛收好文卷及鄧舍的手書,道:“此事宜早不宜遲。小可這就去打點行囊,下午出發。”

  強敵環伺,鄧舍也想此事可以早點有個眉目,道:“可惜我傷未好,不能為先生送行。”傳來親兵,挑了十個得力的,護送洪繼勛一起同去。

  洪繼勛朗聲一笑,“小可一去,無非受些風塵之苦;將軍傷重未好,軍政大事,無一不得勞煩。千萬保養身體。”折扇一合,“至多半月,必有好消息送回。”拱了拱手,轉過身,也不理吳鶴年,飄然而去。

  吳鶴年覷鄧舍,見他一點兒沒有因洪繼勛的禮數不周而不悅,壓下心中不滿,翹起指頭,真情摯意地夸洪繼勛:“名士,名士。大有名士風采。有此人,將軍大業可成。小人恭喜將軍,賀喜將軍。”

  鄧舍回到床上坐下,招手叫吳鶴年也坐,大框框已定,具體的細節還有很多。從撫民到掛求才榜;又命吳鶴年搜檢城中工匠,盡皆交付軍中,納入匠營;城中尚有余火,也需要趕快撲滅,諸般細事,一一商討吩咐。

  他道:“地面田地數目、務農人員多少,還得請吳總管操心。耕牛、犁車等物,也需一一登記載錄。”他打小就跟著鄧三們殺人放火,農田水利這一塊兒,委實一竅不通。搜檢記憶,說了幾條,把這重任交付給了吳鶴年。

  也不怕他耍滑使奸。鄧舍不懂,文華國這些人大部分務農出身,還是通曉的。吳鶴年諾諾唯唯,勸農耕桑是他的老本行,他熟門熟路的沒有甚么壓力。

  鄧舍又道:“既然先生已經做了雙城總管,身居父母官之位。漢人諸族父老,也就煩請吳總管一起約請,我下午就見。”

  窗外人聲漸嘈雜,天色大亮了。鄧舍喚親兵進來,吹熄蠟燭,滅掉香爐。吳鶴年瞧沒他什么事兒了,知趣地起身告辭。

  他才離開,王夫人就來了。她早就起來了,只是鄧舍和洪繼勛兩人室內論事,親兵不讓她進,在門外候了半天。她今日傅了粉黛,盡掩昨夜憔悴,拖著長裙,舉步冶艷。隨著進來兩個換班的少女,年紀更小,最多十二三歲。

  一個高高舉著水盆,一個小心端著飯食。也許是因為年齡小不懂事,她們的膽子比昨天那兩個大,敢拿眼睛低而往上地偷瞅鄧舍。

  聞到飯香,鄧舍才覺得饑腸轆轆。從醒來到現在,只喝了一碗參湯,怎么能不餓。王夫人穿的這件襖,袖子又窄又短掩不住手腕。一雙纖手,都露在外邊。倒也方便了她伺候人。

  她掩上門,指揮侍女跪在床前,親自動手,先為鄧舍擦拭了手臉。又撩起裙子,跟著跪倒鄧舍枕前,拿起湯匙,吹得不熱了,討好地送到鄧舍口邊。往日的高貴姿態,不久前施舍一般的屈身半就,竟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溫馴依順如一只家犬也似。

  對談半天,鄧舍的確累了。看她這么殷勤,他拒絕得煩了,干脆隨她施為。瞇上眼,眼不見心不煩,只管吃喝。

  他的這般神態,落入王夫人眼中,越發肯定自己昨夜的猜測是正確的。鄧舍肯受她服侍,使得她微微安心。不敢松懈,提點精神,各種伺候王士誠的手段無不用出。

  如果說伺候男人是她與生俱來的本能,不摻雜甚么感情的話;那么此刻,她驚奇地發現,竟然從伺候鄧舍的過程中,體會到了一點點的快感。她不知道這是重壓之后,驀然放松的結果。一再地反復體味,在她的刻意搜尋之下,快感越來越強烈。

  她臉頰泛紅,心跳加快,她腿軟身酥,不自禁地加重了呼吸。波濤洶涌,刺激得她手足發抖,情到極處,跪不穩當,跌倒在地。手里的湯匙,掉落下來,摔得粉碎。

  鄧舍嚇了一跳,急忙睜開眼:“怎么了?”

  侍女把王夫人從地上扶起來,她感覺到裙內腿間,濕漉漉的一大片。幾個月的*累積竟在這個時候宣泄了出來,她俏臉通紅,羞赧難言。別有一番刺激。

  鄧舍誤會她生了病:“敢是路上風霜,這幾天又沒休息好,病了?”喊親兵去找大夫,叫侍女扶她回去休息。

  那快感太過強烈,王夫人從未體會過。余波到現在還沒消褪,她股顫腰柔,臉上紅暈直蔓延到耳后頸間,抬起水汪汪的眼悄悄看了看鄧舍。她先是數日驚懼,適才又極其酣爽,情緒大起大落,在這女子情感最細膩豐富的時刻,見鄧舍一疊聲地催促叫大夫,心頭第一次感到了羞喜。也趁機一邊回味著,一邊任由兩個少女攙扶著退了出去。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順著樓梯奔了過來。親兵進來報告:“將軍,探馬來報。”

  進來一人,卻是先前派出去探查王士誠下落的探子。鄧舍按手不叫他說話,等了片刻,估摸王夫人走得遠了,才問:“是死是活?”

  “稟告將軍。小人未到上都,半路上聽聞,王士誠、續繼祖二人,三天前,帶著兵馬盡數過海,回山東為毛貴報仇去了。”

  “傳我命令,命趙過揀取繳獲珍寶,挑選好看值錢的,送給娘子。什么也別說,就說是我的一片心意。”王士誠、續繼祖若是被趙君用戰敗,幾件珍寶無足掛齒;但若是王士誠、續繼祖獲勝,占據山東,幾件珍寶,更是不值一提。

  鄧舍瞧見案上參湯,又道:“把這碗湯,給娘子送去。請她好好養病,撥幾個侍女服侍。”叮囑,“這件事除我之外,誰也不許說。如有泄漏,斬。”

  親兵和那探馬,凜然接令。

  這件事還不到說的時候。雙城地處偏遠,消息蔽塞,鄧舍不說,誰也不知道。他尋思,得尋個機會,補救一下前幾天帳中對王夫人的冷淡。門外親兵又報,陳虎諸將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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