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七月七日,這是千萬高考考生的大日子,兩百四十一萬考生將角逐九十七萬個晉級機會,錄取率大概是百分之四十的樣子。
設在明陽一中的考場,也是明陽市幾十個考點中最大的一個。
一大早,校門外面就圍了很多考生家長,可以說是萬頭攢動,人山人海,當然了,除了心急如焚的考生家長之外,還有不少是來尋找商機的有心人。
賣早點的,賣報紙的,賣扇子的,賣雪糕的,甚至還有一些看上去非常精明的短頭發漢子,逢人就鬼鬼祟祟地小聲問一句,要不要高考題目,保真哦。
“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社會。”陳明洛有些感慨地說了一句。
當他抱著柳輕眉從車里面走出來的時候,還是很受眾人矚目的。
“現在的學生,真是夠開放啊——”人群里面為之側目的不在少數,心道這些學生們,平時卿卿我我也就罷了,怎么高考的正日子里面,還這么大玩曖昧,真是缺乏家教啊!這樣的學生,壓根兒就不該讓他們參加高考!
柳輕眉聽了心里面有些不安,地頭伏在陳明洛的肩頭,而陳明洛倒是顯得很坦然,根本就不去理睬這些閑言碎語,只是昂首大步地向前走去,將兩人的身份證和準考證拿出來交由門衛驗證之后,抱著柳輕眉,脖子上掛著自己的考試工具,直接就進了考場。
應該說,門衛還是感到一些詫異的,但是兩個人都是證件齊全,沒有任何的紕漏,自然不能加以阻攔,畢竟高考管理規定中并沒有任何一條禁止考生是被人抱進來的。
教室的門上,貼著考生的近照,也是為了防止作弊的。
陳明洛將柳輕眉放到了位置上,幫她把東西收拾好,然后又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兒,把工具擺上,下一刻就又轉了回來,同柳輕眉說話。
“你過去坐著吧,人家監考老師都特別關注咱們了——”柳輕眉覺得監考老師一直在盯著自己和陳明洛看,便覺得有些不妥,于是對陳明洛說道。
“沒關系,你又不準備作弊,擔心他們做什么。”陳明洛的心態倒是放得很輕松,笑著對柳輕眉說道,“我覺得,他大概是沒有見過這么漂亮的考生,所以想要多看兩眼而已。”
“你這人呢,又瞎說——”柳輕眉嗔怪道。
說來也怪,跟陳明洛呆在一個考場之內,柳輕眉就覺得自己的心態非常鎮定,思緒也非常清晰,雖然說左腳依然有些疼痛不便,但是在陳明洛給她擦了N遍藥酒之后,基本上已經限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圍之內了,至少不會因為疼痛難忍而影響考試的心情。
很快,就想起了預備鈴聲,監考老師開始讓考生們就座,開始宣讀考試手冊,宣布考試紀律什么的,這個時候,大家已經可以看到放在桌面上的密封袋中的試題了。
只是監考老師并沒有打開試題密封袋,他拿起試題密封袋,將密封條向大家展示了一下,意思是說密封條完好無缺,沒有泄題的可能性,這也是必經的一個過程。
提前五分鐘的時候,考生立刻就拿到了試題,不過監考老師強調,此時不能答題,只能看看題目及試卷是否有錯誤什么的,于是考場里面頓時都是沙沙沙的翻動試卷的聲音。
柳輕眉本來一直是很淡定的,可是當她看到考試題目的時候,臉色就有點兒變化,變得異常凝重起來,又翻動了一下,便是一臉的疑惑和震驚,當她翻到了最后面的作文題目的時候,簡直差一點兒就從座位上跳起來,目光頓時就轉向了安坐一旁的陳明洛身上。
語文作文題目是兩幅漫畫,漫畫一的圖中畫了一只右手,大拇指已被截去,只剩下其余四指和一個長得畸形的枝指。圖右有一行文字,寫著“給六指做整形手術”。
漫畫二的圖左是一位身著背心短褲的病人躺在床上,大張著嘴,頭上冒著汗,他左手舉著“左腿截肢”的診斷單子,右手指著左腿。他的左腿完好無損,右腿卻少了一截,還纏著紗布。圖右邊,在手術室門內,一左一右站著大夫和護士。男大夫正在擦手,女護士拿著夾子和筆,都在吃驚地看著病人。圖的右下方寫著“截錯了”三個字。
如果是別的也就罷了,但是柳輕眉清清楚楚地記著,就在上周末的時候,陳明洛就隨手畫了這么一副漫畫,雖然人物形象比較丑,可是神態和情節都是驚人的一致,甚至于那標注的字句內容也是一模一樣。
題目的要求,是要考試用說明文字介紹兩幅漫畫的畫面內容,要求內容完整準確,條理清楚,語言簡明。
另外一個要求,就是要考生以“我更喜歡漫畫《》”為題,寫一篇議論文,表達自己的看法。
柳輕眉的心里面砰砰亂跳著,心想這不就是陳明洛給自己點出來的那個題目嗎?
陳明洛當時畫出這個漫畫的時候,就曾經跟自己說過一些話,表示沒有對漫畫的深刻審析,是很難談好欣賞的感受,更喜歡的理由的,所以必須看懂這兩幅寄寓性的諷刺漫畫,諷刺的是什么,就畫論畫,就醫論醫不行。
而且他也說過,漫畫雖取材于生活,但是通過夸張,寓意等手法借以諷喻某些人或事的,畫面是寄寓道理的負載體,只有挖掘畫面的內涵,把蘊含在畫面深層的意義與現實中的人和事對接起來,搞清它負載的內容和表現手段,才能說理充分。
“這家伙,難道說他真的是去偷了高考題目出來?可是他怎么能夠辦到呢?”柳輕眉的腦子里面充滿了疑惑,她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試圖讓自己想明白這些事情。
“那位穿紅T恤的女同學,請注意不要發出聲響。”前面的監考老師立刻警告道。
柳輕眉吐了下舌頭,把手放下來,索性不去想這些問題,定下心來,一道一道地去認真地做這些考試題目。
自然,這是毫無懸念的,一道道看上去熟悉無比的試題對于柳輕眉而言,能有什么難度呢?甚至于作文,她都是一揮而就,做完之后,只不過才用了不到一個半小時而已。
還有一個小時要熬呢,柳輕眉用手背將額頭的汗珠兒給擦掉,擰開放在身邊兒的礦泉水瓶子,喝了一小口,心說要不要現在就交卷走人呢?
現在對于時間方面的規定是比較松動的,開考六十分鐘之后,就可以交卷走人,只是在高考中提前交卷走人的情況確實很少見到,有些人就是在考場中打瞌睡,也不愿意提前交卷走人。
畢竟,會不會做是一個能力問題,提前不提前交卷,則是一個態度問題了。
各科老師對于大家的要求,那是要充分利用考試中的每一分鐘的,寧肯多檢查幾遍,也絕對不能提前交卷。
只是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柳輕眉即便想要提前交卷,也是不大可能的,畢竟她現在腿腳不方便,腳掌挨地都做不到,怎么可能從考場中離開?
所以她必須等一會兒,至少要等到陳明洛做完試卷之后,才有可能一塊兒交卷出場。
原本柳輕眉以為,就以陳明洛平時那種囂張的模樣兒,估計早早地就交卷走人了,畢竟這些題目陳明洛都跟自己探討過,沒有理由不會做。
可是讓柳輕眉感到詫異的是,陳明洛居然一屁股坐到了那里,扭扭捏捏地磨蹭到了最后一分鐘才交卷,這個時候柳輕眉早就等得瞌睡了。
直到監考老師將試卷都收走之后,陳明洛才走過來,笑嘻嘻地將柳輕眉抱了起來,然后慢慢地往外走。
“你怎么做了這么長時間?”柳輕眉心里面按捺不住疑惑,趴在陳明洛耳邊問道。
“好長時間不寫字,速度提不起來啊,你也知道,我的字寫快了連鬼都不認識。”陳明洛有些無奈地回答道。
這話倒是事實,陳明洛很長時間都不怎么寫字了,最近一段兒時間里面又經常在外面有事兒,作業什么的也被花姐被免了,今天這么一寫字,手指都覺得有些發酸,速度自然不可能快了。
而且他的字確實不怎么樣,除了簽名還能看,其他的字寫快了就跟道士捉鬼時候畫的符咒那樣難以辨認。
陳明洛抱著柳輕眉走出考場的時候,照樣惹來了很多關注的目光,眾人指指點點的,不過這個時候似乎大家也反應過來一點兒,知道柳輕眉是因為腳部受傷了,無法行走才被陳明洛給抱著來考試的。
倒是柳中原和秦雪兩口子心里面牽掛女兒,卻又抽不出時間來考場外面看柳輕眉,只是在電話中跟女兒說了一些鼓勵的話,讓她好好地在陳明洛家住好吃好休息好,以便把這幾天最艱難的日子給撐過去。
放下電話之后,秦雪就有些憂慮地向柳中原問道,“女兒住在他們家里,不會有什么事情吧?”
“能有什么事情?”柳中原不以為然地說道,“陳秘書長對咱們一家人可是夠照顧的,如今蕭瀟也住在那里,有她做伴兒,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秦雪搖頭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陳明洛雖然優秀,但是畢竟年紀輕,萬一有點兒什么——”
“老陳的兒子不是那種人,而且還有蕭瀟在,就算是你想,咱家丫頭怕是也沒有那個機會的——”柳中原苦笑道。
他自然清楚妻子在想什么,事實上他是了解陳明洛和蕭瀟之間的情況的,否則的話,就是沖著陳明洛那么優秀的男孩子,再加上陳通達對于自己家的幫助,他早就鼓動女兒去吧陳明洛這小子給拿下了。
至于秦雪說的擔心,他倒是一點兒都沒有,這年頭兒,只要是有本事的人身邊兒,還能少得了女孩子嗎?
陳明洛把柳輕眉抱上車之后,正準備發動車子,前面一個交警就繞了過來。
“同志,請出示駕照。”那交警一敬禮,伸手就來索要駕照。
早上陳明洛是開著車過來的,他把柳輕眉抱過來的時候,交警就注意到了這個情況,只不過當時陳明洛和柳輕眉都進了考場,所以他也只能先把這事兒放下。
但是交警心里面有數,這家伙還在參加高考,怎么可能就有駕照?
無照駕駛啊,怎么也得把他抓住好好地收拾一回。
正因為這個原因,上午的考試結束之后,他一邊兒維持秩序,一邊兒就關注著這輛車子,果然,不多時陳明洛就抱著柳輕眉出來了,于是他就堵了上來。
陳明洛愣了一下,心說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來找麻煩啊?
不過,他的駕照早就下來了,伸手一摸就遞給了那交警,讓他驗看。
那交警看了一下,結果并沒有發現任何不妥當,不由得有些納悶兒,但是他心里面也有些懷疑,認為這個駕照是假的居多,正打算深入地追問一下的時候,那邊兒就有人呼叫他過去幫忙疏導交通。
“我這兒發現一個考生,居然開著車,我以為是無照駕駛,結果他居然有,我懷疑是假的,正在細查呢。”那交警在對講機中向隊長匯報道。
“有駕照的你查他干嘛——”隊長在對講機里面吩咐道,“趕緊過來,別在那邊兒墨跡了。”
那交警只得放開了陳明洛的車子,轉而向人多的那邊兒跑過去了,心里面卻是有點兒不甘心,他總是懷疑陳明洛的駕照有問題,可惜沒有時間在這邊兒糾纏。
“這人是故意找麻煩的——”那交警離開之后,陳明洛就對柳輕眉說道。
“不至于吧,為什么呢?”柳輕眉覺得很奇怪,不知道陳明洛為什么會這么說。
“很簡單——”陳明洛理所當然地解釋道,“隨便哪個大小伙子,看到你這么一個大美女被我在大庭廣眾之前這么抱著,估計心里面都恨不得沖上來揍我一頓,然后把你搶走吧?”
柳輕眉立刻說道,“討厭!你又口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