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8章追跡之于陽炎(四)
＂所以，你以為我是大家閨秀，所說的一切都必須慎重？＂雪瑞查德若有所思地看了狼人青年一眼：＂別被眼前的假象欺騙。我還是當過奴隸的人，如今也是那群粗魯的獸人黑幫成員的[大姐頭]，更是斯芬克斯老爹所建立的黑幫的頭領之一。我不知道你對黑幫的印象如何，但是骯臟的事情我們并沒有少做過。我沒有你想象之中那么文雅，該說的話我還是會毫無顧忌地說出口，不會像那些名流大小姐那樣故意避而不談，裝模作樣。＂
＂確實啊哈哈哈＂貝迪維爾苦笑。他并沒有忘記這件事，雪瑞查德作為黑幫的大姐頭，能夠鎮得住那群黑道中人，肯定有著她自身的人格魅力吧。
＂更何況我們現在身處于太陽鳥大人的圣域之中。太陽鳥大人是以[真言]為食糧的圣獸，說出口的謊言會觸怒它；只要有想法，即使不說出口，太陽鳥大人也會不高興；只有把真實說出，才能真正取悅太陽鳥大人。＂
所以從剛才起她說了這么多，都是為了取悅太陽鳥大人嗎？
＂取悅它有什么用嗎？＂狼人青年疑惑地問。
＂取悅它，它才會肯見你一面。＂雪瑞查德簡單直接地回答道：＂你真以為太陽鳥大人無緣無故會給你這種人提供試煉咯？就因為你手上帶著不知道從哪里偷來的[日輪]？＂
＂額＂狼人青年無言以對。
＂要么換成你來說也可以，我可以向你提一些比較隱私的問題，而你要如實回答我。＂雪獅子冷笑道：＂但是你的經歷，老實說，我一點都不感興趣。＂
＂確實＂狼人青年不禁苦笑，如果輪到他被雪瑞查德盤問，要他把自己的過去說出來，他肯定更不愿意了：＂我明白了。那么請你繼續吧。＂
＂被你搞得我都沒什么心情繼續說下去了。＂雪瑞查德抱怨道：＂總之，那孩子的病讓他那方面的能力變得非常衰弱，大概不可能再讓王族的血脈傳承下去吧。那樣一來，對那孩子而言，那種結合已經不再是為了履行給王族傳宗接代的使命，而純粹是為了滿足肉體上的愉悅。他為了麻醉自己，最初甚至沉迷過這種無果的悅樂。但物極必反，他逐漸地開始反感那種事情，大概是不想再被強迫著去做吧。＂
作為一個男人，貝迪維爾似乎能夠理解雷歐波特的想法。和一群沒有愛的人做那種事，只為了讓自己一族的血脈延續下去，本來就是很惡心的事情。要是忍耐著那種惡心感一次又一次的履行責任卻毫無結果，那簡直就是接連的羞辱，任誰都會感到沮喪。
＂所以才放他走嗎？＂貝迪維爾嘆道：＂為了讓他不再痛苦下去，就放任他去找伊萊恩？＂
＂你可以這樣認為。＂雪獅子苦笑：＂不管怎樣，雷歐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壽命了。為了復國，為了振興索里斯王國，我們掙扎過，委曲求全過，做過所有我們能做的事情，甚至連雙手都沾上過鮮血。
但這一切都失敗了，徒勞無功。我們僅從連串的失敗之中深知到自己的渺小與無力。
所以我已經放棄去強迫那孩子了。不。他已經努力過，夠努力了。他值得卸下責任，去追尋屬于自己的自由。現在就讓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陪伴他希望陪伴的人，快快樂樂地走完他的人生吧。＂
＂這也太＂貝迪維爾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應的比較好。雪瑞查德對雷歐波特的放任是一種萬策盡矣之后的，無可奈何的放任。但不能說她對雷歐不具備姐姐對弟弟的那種關懷。
即使沒有血緣關系。
她讓雷歐波特走的那個時候，對那孩子說的那些話，也不是純粹的絕情，或許只是為了讓那孩子做出最壞的打算，不要對伊萊恩抱有過大的期望。
考慮到白熊人的過分遲鈍，沒心沒肺，或許雪瑞查德的預測才是最正確，最具遠見的。或許雷歐最終會被深深地傷害到，然后帶著遺憾離開吧。
但那也是，因為雷歐波特自己作出了選擇，才得到的，與之相應的結果。
這個世界上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擁有真正去對抗并戰勝命運的能力。
但是，誰都可以選擇去對抗，那從一開始就不公平的命運。
勝利與否并不是最重要的。失敗過，一敗涂地過，只要沒放棄，人還能一次又一次的爬起來，繼續挑戰。
狼人青年不禁想起許多年前某位不服輸的人和命運之神決一死戰時那副身姿。
不管他有沒有戰勝卡瑪之座，那人都是世界上最英勇最偉大的勇者。
＂所以啊，＂雪瑞查德長嘆一口氣，＂為什么我們聊著聊著，總要扯到和雷歐相關的話題？你也應該知道這絕不是什么讓人愉快的話題吧，貝迪維爾先生？＂
＂抱歉，不自覺就＂狼人青年連忙道歉。可是他的船上來了這樣一名獅人少年，那孩子又突然和伊萊恩在一起生活，要貝迪維爾這個船長不去在意自己的船員，不去深究，也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吧。
特別是，當一切的答案能從他身旁這位雪瑞查德小姐口中得到解答，貝迪維爾更加不由自主地就會問及那些讓他疑惑已久的問題。
這雖然挺失禮，或許有點乘人之危般的卑鄙，但貝迪維爾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照顧好我弟弟，好嗎？＂雪瑞查德低聲說：＂他雖然是個任性的小笨蛋，雖然好色又粗魯，性格也惡劣得很，但他的本質其實并不壞。＂
＂我知道。＂狼人青年答道。
他看人還是看得比較準的。在他偷聽到雷歐向伊萊恩表白的那些話時，貝迪維爾就斷定獅人少年至少不是個壞人，不是心懷鬼胎地接近伊萊恩，或者找借口上貝迪維爾的船。至于其他問題，其實都只是些小問題那孩子黏在伊萊恩身邊，覺得幸福，不就好了嗎。
他和雪瑞查德又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同時極度注意自己腳下，小心地在這個地下峽谷的森林里行進，很快就來到了一片植被稀疏的開闊地。
他遠遠地看到對面山崖上有什么在發亮，一時間還差點以為那是鑲嵌在崖壁上的巨大寶石。實際看清之后，他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只巨鳥。
太陽鳥大人。
沒錯，從一開始貝迪維爾就被告知，他要去見的那位太陽鳥大人是一只火鳥，不死鳥，是偉大而神秘的生物。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所以不管他眼前出現怎樣壯觀的畫面，狼人青年也不應該感到稀奇的。
然而當他親眼看見太陽鳥大人的時候，還是被它的雄偉所震驚到了。
巨大的不死鳥并不是盤踞在山崖上那么簡單，而是它本來就有山崖般高，僅僅是以那山崖為立腳點筑巢。那個凹陷的山壁，反而是它的巢穴，向四周斜突而出的崖石把太陽鳥大人的大半個身影遮蓋住。
否則，如果太陽鳥大人以完全的姿態出現在貝迪維爾面前，張開雙翅，它散發出的光芒肯定刺眼得讓人無法直視吧！
即使現在，渾身散發暖白色太陽光芒的太陽鳥大人，也是不死鳥類族之中獨一無二的存在。貝迪維爾見過不少不死鳥，甚至可以說這輩子和不死鳥有過一段孽緣，普通的渾身散發紅色火光的不死鳥他也見過，白鳳凰和黑鳳凰他也見過，但他這輩子見過的不死鳥之中，就從來沒有眼前的太陽鳥大人那樣的光芒。
那環繞著太陽鳥大人全身的，暖白色的火焰，真的可以和太陽光相媲美，甚至能以假亂真，遠遠看上去它就是一個太陽，人工的太陽。真正的太陽反而是由紅色火焰構成的火球，而太陽鳥大人身上的暖白色火焰則是一種更純粹地接近于太陽光的顏色的，光子的過剩光。貝迪維爾知道大部分的不死鳥身上的火焰都是光子的過剩光，是一種沒有熱度的火焰，就像幻影一樣。但是眼前的火焰卻有真實的熱度，或者說是暖意，那暖白色的火焰可能規模實在太大，即使原本由能量輕微衰減所產生的過剩光，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也一樣會讓感受到它的人渾身發暖。
這就是太陽嗎。在這個地底，原本不見天日的峽谷里，發散光芒，滋養生命，為這里的一切帶來綠意與生機的，太陽。
貝迪維爾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那是雪瑞查德之前說過的，[人工太陽]。
索里斯王國確實毀滅了，但王國里的[人工太陽]，被帶到哪里去了？
當然那人工太陽不可能是太陽鳥大人，這只埃及的圣獸從很古老的時代起就一直被當做神明的使者般供奉起來，和索里斯王國的＂太陽＂應該沒有交集才對。
可是，好可疑啊。這一切也太巧了。[太陽之神的日輪]、[太陽鳥大人]、[人工太陽]，全都和這個索里斯王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如今獅人王國的末裔，雪獅子雪瑞查德，也是以見證人的身份，負責把貝迪維爾帶到這里來接受太陽鳥大人的試煉。
把這一切的線索＂點＂都用線連接起來，得出來的一個龐大的網絡結構，到底昭示著什么？狼人青年一時間還沒想明白，但已經有種昭然若揭的感覺了。
太陽鳥大人低頭看著地面上的兩個螻蟻般卑微的生物，使用類似傳心術的法術，對貝迪維爾和雪瑞查德道。
陽炎之不死鳥，對雪獅子少女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