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是一幕簾布垂下，籠罩整個世界，帶來一陣滲人的寂靜，偶爾會有汽車的鳴笛聲，在靜謐的路道顯得格外刺耳。
偏僻的小窄道中，一道身影慵懶地依靠在墻壁，半彎著身子，雙手插在褲袋中，微昂起腦袋，眼眸閃爍黑光，極視沒有星星的夜空。
夜，格外地漆黑，像是沒有光芒的囚籠一樣，命運的束縛。
陳言彬靜靜地等待，目光幽幽，平時干凈的面容，在黑暗的映襯下，變得冷漠與暗淡，眸中流露的神sè像是一抹殘念。
遠遠地，腳步聲漸漸清晰，一道身影仿佛從黑暗中脫離出來，來到了小窄道的中間，眼神平靜，目光落在陳言彬身上。
霎時，四周變得格外安靜，甚至還縈繞松緩的氣氛，兩人沒有動彈，一人仰望夜空，另一個人平視前方。
“憂郁男，好久不見。”陳言彬悠悠地嘆了一句，語氣倐地一轉，隨意地說道。“還是叫你韓彬呢！”
韓彬沒有回答，平靜的眼神愈發淡然，漸漸變得憂郁且冷漠，全身的肌肉瞬間緊繃，一股凌厲的氣勢席卷開來，如同實質般壓迫在心頭。
憂郁男這個稱號，離韓彬已經非常遙遠，現在他處于平淡的生活，往事已然成為過去。
但還是來了，來得毫無征兆，卻又非常正常。
“為什么還要出現？安安靜靜地藏起來不好么？找不到對方，至少能平靜地過完剩下的時間。”韓彬牙齒緊繃，五指并攏成拳，聲音冷漠。
藏起來，那么就會一直平靜，但對方還是出來了。
“呵呵…你敢說。你忘記了么，盡管三年的役期過去了，但有些事情還是過不去了。”陳言彬仰望著夜空，眸中閃爍的黑光愈發深邃。“往事已去，但過不去的，就是我們。”
“直到現在，我的胸口，依然痛著。”韓彬手指抵在胸膛，眼神變得漠然，好像眼中的世界是一片死寂。
“對啊。你還在痛，而我們同樣在疼。”陳言彬緩緩轉過身來，一股滲人的氣勢蔓延開來。“恨吧，我藏不起來，雖然平靜的生活著實迷人。但遇到你，我就是藏不起來。”
“確實恨。甚至我覺得。不除掉你們，我就無法安心。”聲音仿佛從九幽傳來，韓彬淡淡地說道。“可是，我回來了，脫離那個世界，就代表著我與過去揮別。互不相犯的規則，還得遵守吧。”
“的確，離開就是過去與現在的界線。”陳言彬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但是離開了。變相地脫離危險的世界，而你還是逃離不了命運的束縛。”
“別跟我說得太復雜，我只想當一個普通人。”韓彬揚了揚手。
在韓彬服役的那個世界，充滿無盡的危險，想要生存下來，就得踐踏別人的身體，從中越過，不然就永遠地留下來，所以各種仇殺經常發生。
然而有幾條必須遵守的約定，就是當一個人真正脫離的時候，互不相犯的規矩就成立，就代表離開的人與那個危險的世界揮別。
過去與現在的界線，韓彬回來了，他就與那個世界毫無關系，也就是與危險道別。
“不會很復雜。”陳言彬搖了搖頭，說道。“不牽連條約，你不會陌生吧。”
“我知道，所以我來了。”韓彬淡然應道，果然，還是避免不了。
不牽連條約，含義就和名字一樣，不牽連他人，在現實單單針對雙方而設立的規則，不能波及任何人的生命，尤其是雙方的親人。
不過，雙方的生死又是另一說。
沉默，兩人皆是無聲相對，各種站在一處，神情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離開后的生活，過得怎么樣？”陳言彬輕聲問道。
“挺好的，平平淡淡的小rì子，跟普通人一樣平常，沒有波瀾，沒有危險，有歡聲笑語，不再需要提心吊膽。”韓彬微微一笑，看來是很喜歡平常的生活。
“我也是，擔任東方神起的經紀人半年，雖然忙碌，但過得很充實。”陳言彬深有同感，接著惆悵一嘆，神情無比復雜。“后悔嗎？曾經去過那個地方，經歷只有小說才會出現的場景——生死各有天命。”
“有點。”韓彬臉sè一僵，眼眸閃爍著暗淡的光芒。“倘若我不去那個地方，就不會害死那么多人，但我不去的話，就可能沒有現在的我。”
“那時候，我也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陳言彬輕嘆一聲，說道。“這已經不是恨與不恨的問題了，而是命運的邂逅，逃避不了的。”
“是么，我也這么覺得。”韓彬笑道。
“哦，對了，你當初怎么會去那個地方，第一次看到你，總覺得你是在故意尋死。”陳言彬好奇地問道，接著解釋。“不過，像你這樣的人，一旦不死，最后一定是變態的存在。”
“確實是想死，只不過死不了，就活過來了。”韓彬一語掀過話題。
“黑心棉、娃娃臉，這兩個人還活著吧？”陳言彬接著問道。
“還在！”韓彬直接回答。
“大概剩下你們三個吧，其余人估計都躺在千瘡百孔的戰場。”陳言彬一副了然的模樣。
“你們呢，除了你，還有誰？”韓彬問道。
“破念、橫軍…一個個都葬送在你的手中，現在可能就我還有老大吧，不過都離開了。”陳言彬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說道。
當年，韓彬、黑心棉、娃娃臉還有不少戰友，遇到了陳言彬一眾人，雙方本來就是敵對，交手了兩年多的時間，身邊的人一直在減少。
無法逃避的對決，就是雙方的命運，直到最后，雙方幾乎全軍覆沒，剩下的幾人都離開了，回歸平常世界中。
在那個地方有明確的規定，個人恩怨不能牽扯到現實中的人，可一旦雙方在現實相遇，那么在不牽連其他人的前提下，雙方可以不死不休。
“以后有什么打算？”陳言彬隨意地問了一句。
“等活著再說吧。”韓彬神情異常平靜，但是他的內心卻難以平靜。
“活著啊…你心中好像牽掛不少人呢，上次演唱會聽到你的鋼琴曲，不得不說你彈得真棒。”陳言彬像是粉絲一樣，贊賞幾句。
“恩，挺多的，當初因為有人等我，所以我必須回來。”韓彬點了點頭。
“那不好意思了，今天我們兩個，大抵只有一個人能回去。”陳言彬眼中黑光閃爍，身軀挺直，一股滲人的凌厲遍布四周。
深夜時分，許多人早已進入睡夢，安心地休息，而偏僻的小窄道中，一番驚心動魄的相逢才剛剛開始。
“最后，一個問題。”韓彬緩緩挺直腰身，一絲絲漠然在瞳孔中擴散，身上的冷然漸漸內斂，散發一股更加深沉的氣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或者說，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你想找的那個人。”
在那個地方，雙方的面貌都是一個秘密，沒有人知道對方外貌，一般只清楚對方的代號。
“很簡單，因為我的代號是殘念。”陳言彬輕聲一笑，淡淡的聲音飄蕩在風中揮之不散。
殘念，是追蹤能力最神奇和厲害的人，不需要任何工具的輔助，只要與他接觸過的人，盡管看不到外貌，但憑借著驚人的直覺，他就能找到敵方。
就像揮之不散的殘念一樣，不需要眼睛來辨別，他就能找到想要找的人。
陳言彬第一次見到韓彬的時候，應該是在半年前的某一天，然后真正確定韓彬的身份，是在送東方神起前往寶兒的住處。
“怪不得，原來是追蹤狂啊。”韓彬苦澀一笑，搖了搖頭。
兩人緊繃的神經緩緩放松，慢慢地向對方靠近，像是平常散步一樣輕松，絲毫沒有半點廝殺的意思，根本就是朋友重逢的場景。
“希望我能活著。”
“我也這么想。”
“可惜，大抵只有一人能走出去。”
“我一開始就覺得會是這樣。”
“是么！”
夜，很深，而且異常安靜，冰涼的風中飄蕩一句句談話，卻在片刻后，消散在夜中。
小窄道中，暗淡得任何光芒都照不進去，兩端的路口，昏黃的燈光無力地灑下，順著越來越漆黑的方向，里面一片寂靜。
平靜持續一會，緊接而來的卻是一聲聲嘣響，好像金石鏗鏘發出的聲音，充滿勁爆的力量，還有凌厲的破風聲。
偶爾會有墻壁剝落的‘咔咔’聲，石頭崩裂的落地聲，還有一聲聲骨骼碎裂的脆響。
在幽靜的夜里，細不可聞的聲音都變得格外刺耳，各種各樣的聲響，給人一種驚心膽顫的緊張感，讓人聯想到某些驚人的畫面。
漸漸地，喘息聲響愈發急促，夾雜著輕咳聲，加上像是水滴落地的聲音，還有一次比一次更加激烈的內體轟擊聲，好比爆破發出的炸響。
偏僻的小道，完全一片漆黑，根本沒有人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也許是平常的打架，但或許有人更加相信，是一幕充滿不可思議的生死決斗。
夜，真的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