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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天之后,李湛軍大敗突厥人,突厥人已經撤回去,不再支援洛陽,好消息傳過來,然而涵因卻怎么也笑不起來,鄭鈞因為正面迎戰突厥人,身受重傷,抬回來的時候只剩一口氣了。
李湛帶著涵因還有孩子們親自去探望,鄭鈞已經起不了身了,看見涵因,動動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容:“莫哭,打仗哪有不受傷的…”
涵因的眼淚不住的往下掉,說道:“哥哥為什么不聽我的,先來長安再做計較。”
“我們鄭氏一族慘死,若是不能親手為族人報仇,我還算什么鄭氏子孫。這次去圍剿突厥人,我就沒打算活著回來,能再見到你,就已經是…”鄭鈞伸手想要去擦涵因臉上的淚水,傷口被牽動,讓他不由自主“嘶”了一聲,涵因忙把他伸出來的手放了回去,說道:“哥哥好好休息吧,跟我們說話,又耗費精神,不利于將養。”
鄭鈞笑道:“你先出去吧,我跟妹夫說兩句話。”
涵因看看李湛,李湛沖她點了一下頭,涵因只得退了出來。
外頭二嫂崔皓華正陪著薛凌華說話,涵因走上前去安慰道:“大嫂安心,我看大哥精神還好,慢慢還是能恢復的。”
薛凌華的口氣帶著埋怨:“哎,他一個做主帥的人,還沖在前頭跟突厥人硬拼…”
“哥哥是報仇心切,都怪我,要是讓王爺早些下詔招他回來,也許就不會出這事了…”涵因說道,她之前就預感不好,求李湛把哥哥從前線調回來,誰知道李湛還沒來得及下令讓鄭鈞率兵撤回。事情就已經發生了。
薛凌華嘆了一口氣,說道:“怎么能怪你,我知道他這個人,平時對族中頗有微詞,但是這種時候又放不下族人的仇。就算王爺下了令,恐怕倒是他也會以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拒絕撤回吧,若真是不領主君之命,才是犯了大忌…,我父親說夫君那執拗的性格。跟他年輕時候一模一樣,這次雖然不幸,倒免得讓你們夫妻難做…”薛進雖然早就退隱了。但是他在軍中已久,知道君王的忌諱,這些事情也看得通透。
涵因都沒來得及想這么多,強笑道:“嫂子,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說這些。哥哥是什么人,王爺又豈會不知。”其實想到這一節之后,涵因心里也打了個鼓,若是鄭鈞不聽君命,又立了這么大功,恐怕難免李湛心里膈應了。從現在起,自己每一步都要小心。
只聽薛凌華又說道:“還好孟先生跟著從武威過來了,好歹把這條命保下來了。可是孟先生說,以后恐怕也只能在家里養著了。”
“嫂嫂往好處想,哥哥這些年帶兵南征北戰,如今歇下來,能多陪陪嫂嫂和侄子侄女。”涵因勸道。
“說的是。這次之后,我也不在乎什么封侯拜相了。現在只希望以后穩穩當當的過日子。”薛凌華眼中又溢出淚來。
崔皓華忙跟著勸道:“往后,我們都是外戚家,就算不去掙命,唐王也不會虧待的。嫂嫂莫擔心。”
薛凌華抹抹眼淚,對崔皓華說道:“你父親的是也夠你們操心的,反而還來安慰我。”崔皓華的父親靖國公崔濯被貶為吳郡司馬,楊煦臨死之前已經招他回朝了,但是短短一個月,連續換了兩任君主,劉公公和王通為了防止他回來干涉自己,又以小皇帝之名下詔,讓他依然留在當地,不準回朝。
崔濯本來已經打點行裝出發,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憤懣之情郁結于心,加上來回折騰,路上受涼,竟病倒了,后來聽聞安祿山一路勢如破竹,竟達到了洛陽,整日憂心忡忡,病反而加重了。他病體沉疴,躺在官舍,鄭鈞本想等他病好,帶他一起回來,但崔濯堅決不肯,讓鄭鈞趕緊帶兵勤王,趕走安祿山。
只是沒想到鄭鈞回來之后,情勢會變成這樣。現在崔濯生死未卜,各地戰亂,消息不通,作為兒女,崔家兄妹也都快急死了,加上崔澄跟著小皇帝到了太原,眼見兩邊已經勢同水火,這也讓他們郁悶不已。
崔皓華也跟著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大伙也只能各自保重了。”
回去之后,涵因問李湛:“大哥跟你說了什么?”
李湛笑笑:“沒什么。”
“告訴我嘛…有什么話不能當著我說,神神秘秘的?”涵因笑道。
“真沒什么,男人間的談話,你們女人不必知道。”李湛就是不肯說,見涵因仍然眼巴巴的看著他,一副不甘心的樣子,笑著摸摸她的腦袋,說道:“真沒什么,就是讓我好好勸勸你,別擔心了,他會好的。”
涵因知道李湛不肯說實話,還想再問,前頭卻傳了洛陽的軍情過來,找李湛商議。涵因也只得作罷。
她一個人正在胡思亂想,下人通傳從武功的都督府來的下人到了,讓涵因驗看。因之前涵因思念孩子,霄云便先把孩子們護送來了長安,而其他人在后面打點好了東西才出發,因此這會兒才到。
涵因知道這是慕云她們回來了,說道:“趕緊傳,叫慕云來見我。”
慕云一身白色襦裙,打扮甚是肅靜,主人家喪事,她自然也著孝,身形比以前要富態了,看著愈發有了管家奶奶的風度,見到涵因很是激動,含著淚跪下磕了三個頭,:“我的夫人,今兒總算得見了。”
涵因受了她這三個頭,便一把把她拉起來:“咱們這一分就是兩年了。”
“夫人過的可好,我每每聽到夫人的消息,就覺得揪心…”慕云臉上露出濃濃的關切。
“我挺好的,只是常常想咱們在一處的時候,來,坐下說話。”涵因把她按在椅子上。
“好一陣子接不到夫人的消息,我心里慌了好久,后來才聽說。夫人竟然帶兵打了大勝仗。他們還有不信的,我說我們夫人不輸男兒,到了這邊果然都傳遍了。”慕云笑道。
涵因笑道:“哪有傳的那么邪乎,不過就是個名頭,真正打仗的還是男人們。那個哥舒翰還有李嗣業加上曲環,哦,就是咱們原來的張毅隊正,都是會打仗的,要不是他們,憑我一個女人家又會什么。”
“那夫人也了不起。能支使這么多有本事的人。”慕云笑道,隨即又哭了出來:“若是張媽媽看到夫人這么厲害,不知道該有多高興。”
涵因也一下子掉下眼淚來。她的老乳母也跟著李家人一起被殺了,若不是她私心,怕自己婆婆照看不好兒子,把張媽媽留在了唐國公府,結果接兒子的時候。為了保密,根本都沒來得及見張媽媽一面,就急匆匆走了,涵因一想到這里,就覺得十分內疚,這個老太太是真心實意對自己好的。雖然她并沒有什么高深的智慧,也沒有什么出眾的能力,但在她力所能及的瑣事上。處處為自己打算。
張媽媽的兒子出生就死了,涵因一直想讓她安享晚年,不讓她回鄉養老,卻沒想到最終還是連累了她。
慕云忙說道:“都是奴婢不好,讓夫人傷心了。”
涵因擺擺手。說道:“你不說,我也要吩咐你幫我辦這件事。你去慈恩寺。以我的名義給張媽媽造一尊像,雖然王爺已經把這些忠仆都安葬了,也做了法事,終究…終究我還是…”
“我明白,夫人,您對我們這些下人是極好的,張媽媽在天有靈,知道夫人這么念著她,一定會很高興的。”慕云跟著哭道。
主仆兩人又哭了一陣,涵因方止了哭泣,抹抹眼淚,說道:“好了,咱們這么久沒見,應該高興點,說點別的吧,你這兩年給沒給鐘瑞添丁?”
慕云臉一紅,說道:“我又生了個皮猴,淘著呢。”
“呦,兩個男孩了,鐘瑞娶了你真是有福氣。”涵因笑道。
“本來想帶來見夫人,不過這倆個孩子在武威野慣了,也沒個規矩,就沒把他倆帶過來給夫人請安,想著教訓好了,再帶他們進來,要不沒的給夫人丟臉。”慕云笑道。
涵因笑道:“小孩子罷了,別總拿規矩拘著。哦,對了,你們過幾日也要去祭拜鐘姨娘吧。”
慕云點點頭,說道:“這兩天安置一下,大后天就去。”
涵因嘆了一口氣,說道:“也是個可憐見兒的。替我給她上柱香吧。”
慕云趕緊拜謝:“謝夫人的恩典。”鐘姨娘也是這一次被殺的,因她是妾室,還沒有品級,因此涵因讓慕云替她上柱香,算是很大的體面了。
涵因頓了頓,說道:“武威那邊的事情我還想問你。”
慕云自然心里明白涵因要問什么,忙低聲回答道:“老爺在武威就把身邊伺候的香草、香木和香枝收房了,就她們仨,別的沒有。奴婢一直盯著她們喝避子湯,沒鬧出什么事來。其實,老爺不常在府里,一個月也不過一兩次…”
涵因眉頭輕擰,一擺手,說道:“行了,別說了,她們人呢?”
“在外頭候著,夫人可要見她們。”慕云問道。
“不必了,最近事忙,等閑下來再讓她們過來不遲。”涵因說著,叫來了蘭兒:“把香葉幾個安排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涵因明明知道李湛正值壯年,根本不可能在她不在兩年的情況下守身,而且李湛也根本不會有這種意識,甚至像李湛這種情況,恐怕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都要評價他不好色了,如果她露出不高興的神色,大多數人還要說是她不知足,但她就是覺得氣悶。很快,李湛就會君臨天下,到時候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呢,恐怕還少不了往宮里塞的,她又該怎么辦呢?